客厅里一片狼藉,扑面而来一股酸臭味,像是水果和食物放了好多天,腐烂在被发酵,隐约还能看到有小虫子在飞。
茶几上堆满了散落的零食,饭盒,用过的没用的餐厅纸,和水杯,果盘,遥控器混杂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往过走的时候,赵泠甚至踢到了几个酒瓶。
她转去厨房扫了一眼。
锅碗瓢盆堆满了整个流理台,水槽里全是用过的碗,还堵了方便面和米粒。
冰箱里基本已经空了,只余下几个空格塞了乱七八糟的速食还有面膜什么的。
胸口微微起伏,赵泠轻轻眯眼,离开客厅,上楼。
一共三间卧室,其中一间充作书房,里面摆了电脑和榻榻米。
其他两间都空着。
赵泠推开了这间的门。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停留在不知名的游戏界面,散发着幽幽的光。
借着这光可以看到床上躺了个人,裹着被子,遮了半边脸。
还没走近都能闻到一股酒味。
赵泠蹲下去,把被子扯开,给了那人一脚。
没醒。
像是熬了夜,姑姑家那个上初中的小儿子染着一头黄毛挂着连昏暗的光线都遮不住的黑眼圈睡的不省人事,仿佛陷入昏迷。
赵泠又加重力气给他屁股上来了几下,男生只是翻了个身接着继续睡。
赵泠顿了顿,开了灯,在桌边拿了水杯,去洗手间接了一杯水,劈头盖脸的扑在了他脸上。
下了雨,气温有点低,房间里还开着空调,已经被光线刺激到蹙了眉的男生被一杯冷水激的彻底睁开眼,直接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嘴里还蹦出一句脏话:“卧槽,谁他妈的有病!”
赵泠捏着水杯站在床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眼睛阴冷一片,像是窗外的阴沉沉的雨幕。
乍然蹦出这么一个人,还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你。
刘南吓的够呛,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抹一把脸,跟二流子似得挑了眉:“干什么!赵泠你鬼啊,回来不出声,还泼我一身水,神经病?”
“滚出去。”
“凭什么?”
“这是我家。”
“我妈说了,这家迟早归我家,让我先过来住着,我说,你怎么这么小气,反正这房也住不人,空着也是空着,我住住怎么了?还添点人气呢。”
赵泠环顾被糟蹋的一塌糊涂的房间,这件书房爸妈在的时候永远整整齐齐,书柜里分别放了爸妈和她喜欢看的书。
现如今,那些痕迹,都没了。
书柜里被翻的乱七八糟,书扔的到处都是,还有几本被用来垫鼠标。
面目全非。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把侵入别人家里毁坏别人的记忆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明明当初,连施舍她一顿饭都要给脸色。
赵泠捏着水杯的手一点一点收紧,眼神渐渐沉下去。
下一秒,她近乎充满戾气的,大步走过去,拎着刘南后颈的衣服把人给扯起来:“我不想再重复,滚出去,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刘南个头长的很快,不过初中,已经比赵泠高出半个头。
先前把被赵泠扑了满脸水就浑身不痛快,这会儿还被强行拎着半拉半拽的往出扔,在手臂膝盖跌跌撞撞几次磕到墙和床上后,他整个人都炸了。
用力挣了一下,又将赵泠推出去,嘴里还爆出一句“我草/你妈!”
年少轻狂。
半点力气没控制。
赵泠满身怒气,精神又紧绷着,不察,硬生生的被推出去一米多,手臂撞上了桌沿,顿时疼的没了知觉。
她揉都没揉一下,紧跟着站直身体,一双眼近乎猩红的扫过去,朝刘南迈了步。
刘南给她的眼神看的发怵,悻悻的抓了抓头发:“你是不是疯了啊!”
赵泠没出声,只转了转手腕,依旧定定的看着他。
刘南咽了下口水,胡乱的从床头抓起一本书:“赵泠,我警告你,别动我。”
赵泠像没听见似得,将他逼至墙角,抬脚。
一股风扫过去的同时,刘南将书扔出去。
眼见书就要砸到赵泠额角,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人影扑过来,伸手抓住了书。
那书厚厚的一本,以这种力度,如果砸到额角,十有八/九会砸出一个窟窿。
谢逸惊魂未定的吐出一口气。
赵泠收了脚,看过去,表情凌厉:“我说了,别跟着我。”
谢逸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本来不打算现身的,就藏在暗处等事情都过去,等时机合适,再安慰赵泠。
不料在楼外时听到了□□味很浓的对话,还有个姑娘表情怪异的跑了出来。
心里不大安心,谢逸跳了窗户进来,结果就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悄悄推开房门瞄了一眼,没成想看到了这种画面。
当时心跳都快停了,哪里还记得要躲。
床上,刘南捂着腹部龇牙咧嘴看着两人,等缓过来稍许,眼神一闪,伸出腿想要扳回一局。
到底也是齐城中学的扛把,连着挨了这么多下,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况且这事要传出去,他被个女的揍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在这块儿混。
不过,今晚他注定只要挨揍的份。
比起他来,谢逸当校霸的经验更加丰富。
几乎是他有动作的同时,就把赵泠护在身后,以一个猝不及防的速度,手臂压在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怼在了墙上。
刘南还未从这股窒息的感觉中回过神来,拳头就接二连三的落了下来。
几分钟后,刘南鼻青脸肿的靠在墙上,顶着一张连亲妈都不认识的脸,怂的像条狗,护在自己身前:“别打了别打了。”
谢逸收了手,轻描淡写的活动了一下关节,撩了眼皮:“跟她道歉。”
刘南话还未出口,赵泠冷声说:“不用。”
这种人,连道歉都让她觉得恶心。
她看着惨不忍睹的刘南:“滚。”
刘南再没想什么狗屁扛把尊严,擦了一下唇角的血就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
仿佛刚刚种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可赵泠知道,不是。
床上的狼藉,证明了所有的不堪。
尽管谢逸也许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还是觉得难堪。
在谢逸开口之前,她率先开口,声音疲惫到沙哑:“你也走。”
“赵泠……”
“走。”
谢逸很想跟她说一句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不管她是什么样子,不管她有什么样的家庭,过去,他都喜欢。
可赵泠的表情,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机械的走出房间,却听到楼下传来敲门声。
赵泠显然也听到了。
很快,她走出房间。
楼梯上,看谢逸一眼,赵泠说:“别往下走了,回刚刚的房间去。”
谢逸看着她疲惫至极的眼睛,点了点头。
赵泠收回视线,下楼。
下了几层台阶后,却又喊住谢逸:“一会儿不管楼下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吩咐完这句,没再说什么,赵泠去开门。
门外,站着许久不见的伯伯。
见着赵泠,他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得,亲切的问了句:“回来了?”
父母去世后,伯伯家最先提出了收养赵泠。
伯伯一家都性情温和,赵泠当时无助又茫然,得到消息后,想都没想,拿着自己的东西住进了伯伯家。
直到后来,她才偶然听到,伯伯和伯母商量问她要房子。
赵泠从来不怕明着坏,却害怕表面对你好实则是有所企图。
那样的好,让人觉得心寒。
自那之后,她搬出了伯伯家,再没跟伯伯家有什么来往。
尽管伯伯家多次对她示好。
比如现在。
赵泠没应声,只反问:“什么事?”
男人揪出了身后的赵词,义正言辞,好像赵词住进家里不是他们大人教的:“小词,跟妹妹道歉。”
赵词手指绞在一起,脸通红一片,有些不情不愿:“对不起。”
赵泠没应声。
但也没咬着不放。
就那么看陌生人似得看着两人。
场面有点尴尬。
男人呵呵一笑,又看向僵在一边的赵词:“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东西拿出来,衣服换了。”
赵词低着头进了房间。
男人又腆着脸看向一言不发的赵泠:“这孩子不懂事,说是为了学习,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就自己悄悄住进了你们家里,泠泠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赵泠眼睛都没眨一下。
以前她觉得伯伯特别好,对谁都温温和和,后来才明白,有个词叫虚伪。
见赵泠还不接话,男人也不在意,继续说下去:“有些日子不见,我们泠泠又长高了,长得也更好看了,不过女孩子一个人在外边还是危险。”
“不过你要实在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不愿意回来,告诉伯伯你现在在哪个地方行不行?这样伯伯也能时不时过去看看你,省的你一个人在那边无依无靠的……”
赵词没在这里住多少天,东西并不是很多,很快就收拾了出来。
而男人也终于意识到不管自己怎么说赵泠都不会再开口,他停下话头:“那我们走了泠泠。”
赵泠面无表情。
男人悻悻转身,走出几步,还不死心似得:“要不然一起来家里吃个饭吧?”
赵泠终于开口,却是拒绝:“不了。”
男人尴尬的笑了声:“没事,今天累了就好好休息,改天一定要过来啊,我让你伯母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鱼。”
终于送走了两人,赵泠正准备关上门,安静待一会儿,不远处,就有个女人骑着电瓶车拐到了房前。
作者有话要说:人心有时候真的坏到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