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少的枪法其实不太准,他也就跟着父亲去美国玩的时候用过真枪,这把枪与其说是他的,不如说是他父亲藏在保险柜里以防万一的。
他是为了和小伙伴炫耀才拿了出来,可没想到前几天会开枪杀了一个人,要不是恰好有传染病做借口,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照理说,事情过去后他就该把枪放回去,可他没有,他把枪留在了身边,时不时就拿出来把玩一下,这很好地震慑了其他几个朋友,没人敢在他面前唱反调。
他是leader。
他渐渐爱上了这种大权在握的滋味。
所以,当有人闯进来的那一刹那,他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第一个子弹只擦过了一个人的肩膀,但顺利地让入侵者愣住了。
足足三秒钟,闵少没有开第二枪,入侵者也没有离开。
这样的情形和家里遭到小偷十分相似,当主人奋起反抗时,歹徒也会衡量是该逃跑还是杀人灭口。
入侵者紧张,闵少也同样,幸运的是,他的几个朋友听到枪声都匆匆忙忙下来了,他不再是势单力孤,那个受伤的入侵者说:“误会,都是误会,”他忍着剧痛解释,“我们只是想找点东西吃,以为没有人在家。”
其他两个同伴也反应过来了,他们现在这样最多算是误会,但如果继续,那就是抢劫,万一秩序恢复,说不定要坐牢的!
刚才上头的热血顿时冷了下来,他们重复着:“对对,只是个误会,我们马上就走。”
闵少也不敢再开枪,因为……弹夹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冷冷道:“快滚。”
三个入侵者立刻退了出去,但其他人已经被开枪的响声吸引,三三两两围拢过来看情况,那个受了伤的男人安慰妻子:“我没事,小伤。”他想握住妻子的手,但看到满手的血迹,还是收了回来。
妻子却一点也不嫌弃,一把扶住了他,泪光闪闪:“老公,你没事吧?”她看着围观的人群,哀求道,“有没有人能救救我老公?”
白雯雯听着有点不忍,她看向严以成:“以成,我是护理……”
“你不能去。”严以成冷冷道。
白雯雯努力争取:“如果不止血的话可能会死。”
“不。”严以成对人命并不关心,“我们该回去了。”
“阿成哥。”白雯雯哀求他。
严以成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抚着她的脸颊:“雯雯,听话,我们该回去了。”他拉着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别墅。
梁霄和狄雅、崔桥交换了一个眼神。
崔桥看了两眼:“我去看看。”他学过急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他刚打算走过去,那个男人却发出一阵可怕的呻吟:“啊……不,你别过来。”他对妻子说,“不要靠近我。”
那个年轻的妻子捂住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不怎么会……”
那个男人沾了血的手上,已经冒出了大量的红色囊肿,是发病的征兆。
“照顾好我们的孩子。”男人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他每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肺部的剧烈疼痛,但他还是用尽所有的力气,看了一眼妻子尚未隆起的腹部,“照顾好爸……妈……照顾好自己。”
伤口开始迅速溃烂,旁边有个大婶拽住了哭得撕心裂肺的妻子:“不能过去。”
“老公——”她呼唤着,嘶喊着,却无法挽留死神夺走心爱之人的性命。
那个男人死了。
死亡让头脑发热的人们冷静了下来,彼此对视,总觉得不自然。
“妈妈。”田巧小声说,“我饿了。”
“妈妈这就去给你弄吃的。”田今哄了两句,“小雅,我们回去吧。”
孔雀不敢一个人回家:“小崔哥哥,你陪我回去吧。”
崔桥一脸为难地看着狄雅,狄雅淡淡道:“我陪田姐先回去了。”
路上,田今叹了口气:“小雅,姐姐是同意你给他点颜色看看的,男人都贱,但你也要掌握好这个度,该大度的时候别小气,回头算账就行了,除非你真的打算分开了,那要是这样,姐姐也支持你。”
“田姐,我明白,只是……”狄雅微微垂下眼,“我想好好想一想。”
田今同情地拍了拍她的手,孔雀那样的女孩就是靠男人吃饭,对男人的心理拿捏得牢牢的,狄雅怎么和人家比?人家还是青梅竹马呢。
要是搁在平时,孔雀未必看得上崔桥这个小警察,可现在这么乱,她怎么会放过手里的这根救命稻草?
一回来就围观了好戏的海百合左看看右看看:“我们俩呢?”
“我们俩?”梁霄叹了口气,“回酒店吧。”
酒店里的人好像少了一大半,他们这栋楼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梁霄说:“可以理解,别墅那边住得更舒服。”
没有人的大别墅,有泳池(哪怕这个季节不能用),有娱乐室,有健身房,有酒窖,卧室里还有各种各样的珠宝和衣服,这些现在都是“免费”的。
谁还会回到这个酒店里来住这种逼仄的客房呢?
海百合。
住过不知道是几几年的破酒店,海百合就觉得这个度假村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是2016年。
“你觉得酒店的人都躲到哪里去了?”海百合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梁霄指了指下面:“还有别的答案吗?”
“我同意。”
别墅有门有窗还有后花园,很容易被击破,但酒窖不同,首先,它的位置并不是所有客人都能知道,只要做适当的掩护,就不容易被发现,其次,现在的酒窖为了保证合适的温度,通常都有不错的通风条件,有些还有隔音措施,很适合躲藏以及储藏食物。
以及,大量的酒水储备也能为生存提供更有力的保障。
前提是,他们不会内讧,也不会死人。
“算了,他们怎么样我们也管不着。”海百合打了个哈欠,“我要补个觉,你要不要一起来?”
梁霄看她一眼:“就睡觉?”
“当然,我困死了。”她挪挪枕头,留出一个位置来。
梁霄脱了外套躺下,一转头发现海百合已经睡着了。
***
夜色渐渐降临,丁香终于改变了自己维持了三个小时的蜷缩姿势。
这三个小时里,她完完全全、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从一个寝室的人欢欢喜喜商量着出去玩,到那天夜里,那个人闯进了房间。
他一直没有出过声,她开始还哭,次数多了,她就再也没有吭过一声,虽然很痛,很痛。
她一直在想,那个人是谁呢?是同一个人吗?她看过一部电影,叫《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面的女主角很美,可她一点都不漂亮,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丢在人堆里也找不见的那种。
为什么这样的噩运会落到她头上呢?是她什么地方给了别人错觉,让人以为她是一个轻浮放荡的女孩儿吗?不是的,她不是!
餐厅死人的那一天,她被人撞到摔在地上,眼看就要被人一脚踩在脸上,旁边的一个女孩子把她拉进了桌底,她记得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她总是特别自信,特别大方,好像什么事都没什么了不起的。
她还有一个好看得不像话的男朋友。
丁香对这种女孩讨厌又羡慕,讨厌她们的张扬,又羡慕她们可以表现自己。
后来人都走完了,她把她从桌子底下拉出来的时候,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她说,“这不是你的错”。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差点就哭出来了。
是吗?原来不是我的错。
她走了以后,丁香在口袋里发现了一盒避孕药。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既觉得感动,也有秘密被人知晓的羞耻,她想丢了这一盒药,可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她再也不想看见那个女孩了。
但现在,丁香挺想对她说一声谢谢,可是大概没有时间了。
她摸了摸胳膊舟里冒出来的一粒粒疹子,下定了决心。
“丁香,快下来。”于小彤喊她。
丁香理了理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没有换上别墅女主人漂亮的裙子,还是原先最朴素的打扮。
镜子里的女孩第一次抬起头来观察着自己,她的脸圆圆的,外婆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可她不喜欢,她觉得看起来脸太大了,以至于眼睛好像特别小,不过她的鼻梁很挺,嘴型很好看,像是樱桃一样。
她人并不矮,但因为不习惯太突出,总是微微缩着肩膀,现在挺直了看,也是个很精神的小姑娘。
她理了理毛衣里的衬衫领子,把扣子扣好。
她走下了楼去。
“丁香,你也来一杯。”姚兰对她晃了晃酒杯,他们发现了别墅主人的酒柜,那里有很多他们见都没有见过的红酒,也不知道怎么喝,只是倒进高脚杯里晃一晃,红酒折射出艳丽的光泽,那一刹那,他们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觉得自己就和电视剧里的名媛一模一样。
丁香慢慢走过去,拿起了那瓶红酒,万军正好伸出手去拿桌上的一条巧克力,手好巧不巧地摸过了她的大腿,她吓得手一松,把酒瓶摔了个粉碎。
“哎哟对不起啊,我给你擦擦。”万军抽了张纸巾,装模作样地替她擦身上的酒渍。
丁香不停躲闪,眼泪都要出来了,其他两个男生看着,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我去再拿一瓶。”丁香慌慌张张转身逃跑了。
她一走,姚兰的男朋友就说:“军子,你急什么?”
“就是,已经到手了,还有什么好急的。”另一个男生笑了笑,“她还能不同意不成?”
姚兰靠在男友怀里,娇声娇气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啊?”
万军嘿嘿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于小彤坐立难安,他们谋划这件事的那天,她并不知道,姚兰骗她去打牌,后来她说困了想回去,他们才告诉了她真相,怪不得那天万军说去尿尿一去就没有回来……她有点害怕,想骂他们疯了,可是她不敢。
她怕自己反对,那就会轮到自己,是丁香总比是她自己好,对吗?
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万军已经得到了丁香,另一个男生似乎也总是围绕着她打转。
下一个倒霉的,会是她吗?
可她不敢跑,也不敢说出来,她离开他们,能去哪儿呢?酒店已经不提供食物了,外面的路又出不去,还随时可能得病死去。
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