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声, 你贱不贱!他是我小叔!!是长辈!他大你七岁,你不觉得恶心啊?!!”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愤怒,霍白的怒斥当中满是不屑和厌恶。
江黎声平静看他发泄,甚至隐隐挂上笑意, “不恶心啊。”江黎声说, “霍砚有钱长得帅, 洁身自好,比你强百倍。大七岁怎么了?七百岁我都不介意。”
说到最后, 她竟得意起来。
霍白登时哑然, 回想最开始的针对, 和看守所质问霍砚时,他的沉默,谜底好像一开始就展现在明面。
霍白忍不住颤抖起来。
雨开始大了, 浇灌在他头顶, 全身湿润润的,狼狈, 落魄, 仿若一条被人随意遗弃践踏的丧家之犬。
霍白眼眶猩红,暂且丧存着些许理智,便上前两步, 低头质问:“我不信……”他此时看起来可怜极了, 表情难过得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我小叔一向有分寸,他不可能——”
话音未落,电话进来。
——是江黎声的。
她没避讳, 当着霍白面接通,脸上笑意吟吟:“小叔。 ”
霍砚正在机场, 背景音嘈杂,衬着声线越发出众:“我今晚回。”
“好,我等你~”
她不同以往,语气听起来黏腻,这让霍砚微微皱了皱眉。
快要值机,他一向话少,也没再说什么,径自挂断电话。
江黎声收起手机,笑看着霍白:“你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霍白情绪激动:“果然,你一早接近我就是为了我小叔!我小叔最讨厌别人欺骗他,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知道你的真面目!”
江黎声无奈摇头,眼神好比看一个傻子。
“霍白,你以为霍砚和你一样天真好骗啊?他要是不愿被我利用,以我的本事,哪能利用得了他。”
霍白陡然沉默下去。
“不过你说对了。”江黎声并没有完全否认他的话, “我接近他就是为了搞垮你,现在看你这样堕落,凄惨,无人相依,无人可靠,我觉得痛快极了。”
霍白神色当中有诧然,有不解,还有几分委屈。
他张了张嘴,满腔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为什么。”
霍白想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她。
如果说是最开始的几次冲突,那也只是单纯的小捉弄,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就因为这点小小的玩笑就让他沦落到这种田地?
江黎声就知道他不明白。
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哪懂得底层人的可怜。
江黎声说:“你记得第一次见我时,对我说了什么吗?”
霍白眼底茫然。
他连第一次见江黎声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记得说过什么。
江黎声嗤笑:“你说我身上臭烘烘的,都是猪粪味儿,那段时间不管我走到哪里,别人都叫我猪粪妹。”江黎声微微挑眉,“当然,你也不会记得,因为你这一句话,我经历了长达一年的校园暴力。”
“我……”霍白为自己辩解,“那又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江黎声弯了弯眼梢,“是啊,你只需一个厌恶的眼神,一句在你看来的玩笑话,就能让一群人为你冲锋陷阵。你只知道我害得赵明骨折;但是不知道他带一群人围堵我;你只记得我害王强强蹲监狱,但是不记得他三番五次在论坛上编排我,造谣我;你只记得我让你难堪,但是不记得你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你觉得江诺诺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觉得我的存在委屈了她,可是我做错什么了?她抢走我的人生,抢走我的家人,我只是回到了我的位置,我又做错什么了?”
江黎声一番话镇得霍白钳口结舌,一时间只是瞪着眼睛看她。
“所以……”江黎声逼近,仰头看她,星光点点的眼眸,仿佛盛满了笑,“我当然想要你一无所有啦~”
江黎声言语轻快,“你以为你出来后就万事大吉了吗?当然不是。霍砚的心现在在我这里,只要我吹吹耳边风,他就对我百依顺从。我想你出来这么久,已经知道江诺诺和我养家的下场了。那还不够惨,我要让你不如他们,我要让你以后活着,却像是死了;我要让你没有地方住,没有东西吃。”
霍白听着已经变了脸色,他咬牙切齿:“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江黎声佯装惊讶,“霍白你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一呼百应啊,现在的你就是个连学历都没有的可怜虫。哦对了,你还记得那天小巷子的事情吗?是我做的,不过是我请的人,你信不信……我还能……”
话音未落,霍白忽然上前,虎口紧紧桎梏住她纤细的咽喉。
雨一直在下,乌黑的发丝湿漉漉粘着她雪白的面容,她笑意不减丝毫,微微张唇:“霍砚嫉妒你我间的婚约,所以才将你驱出霍家,你有本事就真的杀了我啊,若不然霍砚知道,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霍白瞳孔震颤,掐着她脖子的手也哆嗦个不停。
此时过路的车闪了两下灯光,光点越过雨水跃进他的眼球,突如其来的白点猛然唤醒他的理智,让霍白刷地下收回手 ,旋即后退两步,头也不回地跑进雨夜。
江黎声拎着东西,平静地回到小区。
系统毕竟不是傻子,江黎声刚才的那些话目的性太强,分明是故意激怒,要是霍白再有些许动作,主神就会立马出面收走她的光环。
可是系统也不敢打完全的包票。
毕竟江黎声走到现在这一步,虽然过程骚操作不断,但也都是老老实实按照任务来办的。
加上宿主这么贪财,犯不着……吧?
系统不太确定,不禁试探:[宿主,你说那些话,他还怎么和你订婚啊?]
江黎声已经进了家门。
她迅速把身上淋湿的衣服脱在玄关,说:“男主嫉妒心强,我说完这些,他肯定要想办法把我抢回来啊。”江黎声赤脚来到浴室,“强取豪夺知道吧?他肯定要对我实施犯罪,到那个时候我顺从说,我们订婚,任务不就成了?”
系统:[……]
有点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系统理解不了人类复杂的情感,在数据库搜索一番后,发现还真有不少剧情是这个走向的,便也顺势打消了疑虑。
江黎声心底冷笑,简单收拾完,开始布置家里。
她猜测霍白肯定还没有走,于是只穿着内衣来到落地窗前,淡淡朝楼下瞥了眼,并且拉上了窗帘。
临安到京市的飞机也就两个钟头。
江黎声随便做了几道菜,见窗外雨停,立马掐点联系霍砚。
[财神爷的小迷妹:叔我给你做了饭!快来吃!]
[霍砚:太晚了,就先不过去了。而且你不是说吉时是十号?]
江黎声抬头看了眼时间。
——八点半。
八点半晚个鸡毛。
以她对男主的了解,肯定现在还待在某个角落,阴暗等待着霍砚出现,要是霍砚不来,那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不行,霍砚必须得来。
江黎声拍了几张饭菜的照片,狠狠心还在食指上划破一道口子,裹上一层厚厚的卫生纸一起拍过去,什么也没说,只发了几个大哭的表情。
霍砚此时刚上车。
大雨湿泞过得路面并不好走,可想而知道高架自然拥堵。
即便是昂贵的轿车也杜绝不了外面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霍砚正烦躁着,江黎声的消息合时宜地过来。
奶白色的餐桌,陈列着几道颜色可口的饭菜,一旁还装点着透明花瓶。
澄从色泽来看,小姑娘手艺增长。
霍砚还没来得及欣慰,紧接着的照片就让他直皱眉头。
卫生纸血淋淋的,看着有些吓人。
估计是嫌弃他没回复,江黎声开始刷屏。
[财神爷的小迷妹:好吧,小叔你忙,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财神爷的小迷妹:不就是第一天上大学还在外面住嘛,没关系的啦。]
[财神爷的小迷妹:小叔你别担心,我这只是小伤,别误会,不是为了给你做饭弄伤的,你别多想。]
[财神爷的小迷妹:晚安小叔,我心脏低血糖了,脑子有点想哭,先去睡一会儿。]
霍砚看了几条,忍不住笑了出来。
面对着司机投递过来的眼神,霍砚眼梢染笑,“现在的小孩,心眼真多。”
司机附和:“是啊,一个比一个聪明。”
霍砚扭头看向窗外:“不回公司了,去明珠小区。”
司机虽然意外,但也没有多问,直接修改了导航路线。
**
江黎声有心机但又不傻,不管霍砚来不来,她都不会饿着自己。
卖惨完毕她就给自己点了个豪华炸鸡套餐,边看综艺边吃得香,等她吃完,霍砚的消息也跟着过来——
[霍砚:到楼下了,有需要买的吗?]
江黎声瞪大眼睛,险些被可乐呛了嗓子眼。
这厮半天没回复,她本来以为是没希望了,结果……不声不响就来了?!
江黎声也顾不得其他,着急忙慌起身收拾着满地的外卖袋和那些啃剩下的鸡骨头。
现在下楼丢垃圾肯定是来不及了,江黎声机智地把垃圾袋暂时搁在隔壁门口,准备等霍砚走后再拿去丢了,做完这一切,门铃响起。
她调整呼吸,扒拉了两下头发,然后摆出虚弱可怜的表情,慢吞吞过去开门。
只拉开一条缝。
江黎声用受伤的手抵着门框,露出半张脸,眼神委屈又有几分凄凉。
霍砚垂眸看着她,只一眼就笑了。
他哪能看不出她的矫揉造作,除了好笑就是无奈,到底给面子的没有拆穿,笑意长达眼底:“抱歉,路上有些堵车,不让我进去?”
江黎声有几分犹豫:“可是现在有点晚了。”
十点。
可不是晚了。
霍砚不语,也没有走。
他还在看她,镜片下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眸此时盛满柔和,冷不丁蛊的江黎声失神须臾,她轻咳,不自在地别开头,耳根跟着烫起来。最后不情不愿地拉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没多余的拖鞋,你就直接进来吧。”
“没关系。”
霍砚脱掉自己的鞋子,直接光脚踩进来。
他抬头撩了眼江黎声的居住环境,这套公寓不算大,也就一百多平,客厅装修得简单,其中一些小置景和花里胡哨的摆件让房屋显得温馨许多。
霍砚觉得屋子有点小,思考片刻,说:“旁边似乎是江景花园,我在那里应该有一套平层。空着也是空着,你可以去那里住。”霍砚来前观察了一下四周,小区车辆可以随意出入,保安好比摆设,这样的小区环境对一个独居女孩来说,还是太过不安全了。
江黎声摇头:“平常我都是住宿舍的,也就是找个地方放东西。”
霍砚没有强求。
他看向江黎声的手,然后把手上的袋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 江黎声好奇探头,“吃的?”
霍砚无奈地牵扯唇角,“药。”
江黎声:“?”
霍砚:“不是受伤了?”他打趣,“难不成也是假的?”
这个“也”字多少让人不太开心。
江黎声闷闷不乐地缠开创可贴,把伤口展开给他看,“喏,很痛的。”
她对自己留了点情,割得不算深,由于没有愈合,看起来也很唬人。
见小姑娘真的生气,霍砚立马态度良好地低头道歉:“ 抱歉。”
见她准备把那张撕下来的创可贴重新裹回去,霍砚顿时叹息声。
他拉过她的手,从袋子里取出新的创可贴撕开,小心翼翼地对着伤口处贴上去,“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他顿了下说,“其实你不做这顿饭,让我来,我也会来的。”
霍砚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他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别有目的,然而对身居高位的霍砚来说,一切利用都无足轻重,更别无所谓,骨子里的凉薄和距离感更让他懒得过问其他。
他只是乐意见证一个优秀女性的自我成长。
霍砚安静地帮她裹伤,他的手很大,可以轻松裹住她整个掌心和五指。
指尖干燥又温热,因为常年举铁锻炼,掌心还有浅浅的茧子。江黎声眨眨眼,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又忍不住抬头去看他的脸。
灯光昏暖柔和,细边眼镜架在那高挺的鼻梁上,微垂的睫毛长而浓郁,神色无端透着几分温和。
许是觉察到视线,霍砚猛然抬眸。
他突如其来的目光极具侵占性,仅一瞬间,又敛为温润的底色。
霍砚松开手,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江黎声也回过神,往厨房走去:“我一直等你,饭菜都凉了,还要重新热。”
“我来吧。”霍砚卷起袖子接手了她的工作。
江黎声站在旁边看。
饭菜回锅,他掌勺的动作算不上熟练,但也不是过于生疏。
霍砚把菜一道道端上桌,最后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兀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江黎声站在旁边干看着。
她面前空空如也,霍砚似乎没准备让她一起吃的意思,江黎声忍了半天,还是按捺不住:“你就……一个人吃啊?”
霍砚抬头:“嗯?”
江黎声脸色复杂:“不管我?”
虽然她是吃饱了,也吃撑了,但怎么着!这饭都是她辛辛苦苦做的哎!!这人就光顾着自己吃吗?!
江黎声莫名其妙开始生气了。
霍砚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她脸蛋看。
江黎声被看的一阵心底发毛,很快,霍砚放下筷子,表情似笑非笑:“我看你炸鸡没少吃,你确定你的肚子还能装进去这些?”他一本正经,“我只是比较担心你的胃。”
江黎声一愣,矢口否认:“那是隔壁的!”
“哦,隔壁啊~”霍砚恍然,又说,“可是……外卖单上好像是你的名字。”
霍砚勾了勾唇:“没想到你和邻居的关系不错,还请他们吃饭。”
江黎声:“。”
霍砚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并且补充一句:“你嘴角没擦干净。 ”
江黎声捂着嘴,立马低头一顿猛擦。
待听到前面传来的愉悦的浅笑声时,她才意识到被耍了。
江黎声:“……”
她的母语是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