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郡主想要独自清静清静。”傅明华没动,丹阳郡主‘哼’了一声:“元娘,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待你如此。可恨我此时都来了,你却不肯跟我说声‘对不住’,莫非你不在意我这个朋友不成?”
她这话将心里的不快挑了出来明说,倒是让傅明华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你当我当初说那话,是在讥讽你?”
丹阳郡主盯着她看:“莫非不是?”
傅明华淡淡一笑,也不出声。
她这模样,恐怕真的指的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个意思。
丹阳郡主愣了一愣,好一会儿之后伸手去掐她腰:“你既然知道我是为哪桩事情不太开心,你还这样不声不响的!我回去可是哭湿了两张帕子。”
傅明华没想到她会动手,腰间被她抓了两下,她又没躲,丹阳郡主泱泱的将手收了回去:“我乳母说,这不怕痒的人都是……”她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将说了半截的话吞了回去。
傅明华却不在意,丹阳郡主脸颊一红,拉了她手:“这事儿也是你不肯与我明说,也不怪我误会。”
“听说你与武安公府周家世子定了亲。”
年初时便听说丹阳郡主订了婚事,武安公府也颇有来历,与被称为江陵望族的宇文氏族有姻亲关系。
而最惹傅明华注意的,是这宇文氏。
宇文一族乃是鲜卑后裔,自称炎帝神农氏后裔,最重要的,是这宇文一族来历惊人。
这支族群,是死逃生前往江陵。
宇文一族实则陈朝之前的皇室,只是后期天子贪图享乐,不理政事。大权旁落至朝臣之手。
当时的陈太祖手握重兵,嫁女给周哀帝宇文护,极得宇文护宠信。
哀帝死后,太子宇文康以不到十岁之龄继皇帝之位。而国家在事则落在陈太祖手里。
那时百姓只知陈太祖而不知宇文康,直到陈太祖将宇文康亲手杀死,在建康称帝,改国号周为陈朝时,对宇文一族定了罪名便开始伸出屠刀来。
宇文氏当时子孙极多。枝繁叶茂,却遭陈太祖杀得几乎绝了嗣。
在这样的情况下,宇文一族为了保全根基,而逃至江陵,陈太祖登位之后,忙着收拾残局,无暇顾及这支残余宇文氏族人,也觉得这些人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为免自己往后遭人诟病,这才使宇文一脉在江陵立稳了脚跟。
直到陈朝中期。陈孝德帝免了宇文一族的‘罪责’,宇文一族才开始真正发展壮大起来。
至今也有一百来年。
虽说不如谢氏一脉这样以世族的名义存在于世的时间久远,不过宇文一族也算是颇有来历,又得陈孝德帝扶持,发展至如今,在江陵已经是名门望族,并非权势鼎盛,却因极有来历,而受贵族们追捧。
这样真正有底蕴来历的世族,才真正受人尊敬与仰慕。
傅明华记得。崔贵妃所生的九皇子燕骥娶的妃子便是出身江陵宇文氏。
若是丹阳郡主能嫁进武安公府,光凭这公府与宇文一族有姻亲关系,论身份来历,武安公府周氏能与宇文氏族联姻。也差不到哪儿去。
最重要的是,武安公府也颇有来历,老国公是前朝旧臣,出身显赫,算是陈朝三朝元老。
嫡女嫁悼帝为后,直到太祖一统天下之时。能精明的看准大势,给太祖以帮助,所以大唐立国后,被封为南诏太守,手握重兵。
武安公为向太祖表忠,晚年居于洛阳之中。
太祖感念其忠义,任命武安公子继父业,仍镇守南诏,加袭三代。
老武安公死后被追封南诏王,陪葬于昭陵,得享太庙待遇。
直到新任的武安公死后,也是被太祖追封南诏王,传到与丹阳郡主议亲的武安公府世子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
当初太祖的加袭便到世子这一代而已,世子一旦继位之时,便降为武安侯府,除非周氏一脉再立下大功,才可延爵。
不过就算是降了等,但武安公府的来历地位摆在那里,也非定国公府浅薄的底蕴可以比拟的。
最重要是,武安公府安份守已,对嘉安帝忠心耿耿。
再加上又非世袭,嘉安帝对周氏异常放心,哪怕是武安公府有养私兵,可数量却远达不到使朝廷注意的地步,富贵而安全,总比跟了简叔玉那样随时有可能会丧命的危险份子要好得多。
难怪丹阳郡主在那时被自己一句话气得离开之后,今日又主动前来找她说话的,恐怕也是明白武安公府是一门难得的好亲事。
另一个原因,恐怕就是武安公府之所以能看上定国公府这样才冒出不足五十年的世族,并愿意使嫡子娶丹阳郡主,恐怕不是在看在丹阳郡主这长公主之孙女的皇室血统,更有可能的是看中了与定国公府已定下四姓之一的阴氏女为妻。
如此一来方才提高了定国公府名声,使武安公府结成了这桩与丹阳郡主的亲事。
因有阴氏之故,自己又与阴丽芝交好,薛夫人这才会带了女儿前来傅府的。
傅明华望着丹阳郡主那张含羞的脸,微微有些出神。
这种女儿家的娇羞,她却无论如何也是感觉不到的。
梦里感觉不到,如今的她更不可能感觉得到。
丹阳郡主有薛夫人为她操持,自己却得仔细谋划自己的婚事。
“今年定下的。”丹阳郡主脸色微红,但依旧落落大方的,一口便承认了。
又看傅明华眉眼含笑,一副温婉端庄的样子,心里的羞怯又压了几分,不由自主的问:“你呢,可有中意的对象?”
傅明华回了神,也开始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目前洛阳与她身份般配的子弟之中,她也将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都细细想了一遍。
也倒有人选,只是还得琢磨一番。
廊外种着一排排的金桂,已经结了不少花苞出来。
头顶往外伸了上翘的顶角将阳光挡了大半,只余斑驳的光点落在两人垂落到地的轻纱披帛之上,使傅明华那披帛边以银丝绣的暗纹,此时才展现出了那华美的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