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很快就做好了。
小苏子捧着托盘呈上来时,佟时荔瞧着玻璃瓶中那沉浮的枇杷果肉,已经想到了香甜的滋味。
“拿来本宫尝尝。”
是记忆中枇杷罐头的味道,糖水很甜,果肉还保留着风味。
“不错。”佟时荔笑着夸赞。
“给慈宁宫、胤礽、胤禔各送两罐过去,拆封立马吃完,不拆封可以放好几个月没事。”
这样一送,她这里就没多少了。
佟时荔想着,有空再做一批,放在库房里头,等夏日吃冰时,放些罐头也极好吃。
但是背包中的枇杷,今日已经用完了,那她再种几棵枇杷树。
说起枇杷,她就想起先前学的课文,‘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盖矣。’
佟时荔想过便搁下了,还笑着吩咐:“去端一碗塌喇(酸奶)来。”
塌喇较酸,一般拌着蜂蜜中和,她亦是如此。
和寻常不同的是,她打算做水果捞。
现今有樱桃、枇杷等水果,不像现代,反季水果都有。
佟时荔便做了单一口味,只放一样,再淋上玫瑰酱,瞧着就格外香甜。
“唔,这滋味绝了。”
一碗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明日还吃。”她说。
佟时荔吃饱喝足,坐在窗前赏了会景致,便开始处理宫务,她这才发现,处理宫务非常快,她现在已经摸着路子,按着旧例来就成。
“秋季宫人的衣裳也开始选料子,提前备起来。”佟时荔吩咐。
夏季的衣裳还没发下去,就得做秋季的,马上要做冬衣,此番大封六宫,多出许多吉服、礼服、便服的服制,四妃衣裳形制较高,多是满绣衣裳,最耗时费力。
织造局还将夏季衣裳捧来给她看。
佟时荔眼花缭乱。
光是她自己的衣裳,便看了半晌,从颜色到形制,她细细品鉴,最后满意极了。
“真真好看。”
佟时荔认识到皇贵妃和贵妃的区别了,尚未行册封礼,就透露出来这么点苗头,资源已经开始无限倾斜。
不说大件,光是她的锦帕、鞋袜,选用的材质便升了一层。
她想了想,还得去感谢康熙,她叫人做了她方才吃的枇杷糖渍塌喇,提着就往乾清宫去了。
刚一到附近,就见隆科多对着她挤眉弄眼,不等她反应就端正态度,看得她巴掌蠢蠢欲动。
“劳烦通传。”佟时荔对待门子很客气。
小太监先是磕头请安,这才往乾清宫去,片刻后出来,就说万岁爷通传。
佟时荔搭着小苏子的手,提着食盒施施然进正殿去。
康熙瞥了她一眼:“又有什么好吃食?”
佟时荔想,幸好这次真的有新鲜玩意儿,没有敷衍地摆四色点心。
“是蜂蜜塌喇,拌了枇杷,淋了玫瑰汁子,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佟时荔摘掉手上的护甲,端出精致漂亮的玉盏,里头有乳白的塌喇,用玫瑰汁子画出漂亮的花型。
“你如今越发巧思了。”康熙尝一口,不住点头。
他抬眸看一眼懿贵妃,有点期待她的心声,等了半晌,她只静静地呆着,并没有心声。
但——
懿贵妃从不会让他失望。
[我以为我梳着京中时兴的发型,穿着你最爱的颜色,满心欢喜来见你,你就能看我一眼。]
[可你的眸中有杏花,有天边的一丝薄云,有芸芸众生,却从未映我入眸。]
康熙执笔的手微顿,很想起身抱抱她,让她不要难过。
她今日……确实极美。
他看见了。
[可他不知,在那一刻,春风吹落杏花,他垂眸浅笑的样子,让我心中泛出酸涩来,险些掉下泪来,真想问他一句,这许多年的爱意汹涌,卑微暗恋,所以……]
康熙面上淡然,实则脊背挺直,精神紧绷,认真地听着。
[我可以捏你的屁股肉吗?]
佟时荔在颅内演得起兴,学着青春疼痛的虐文风,结果舍不得虐自己,卑微不了一点,君若无情我便休,她是贵妃,是皇贵妃,还是她自己,为着男人的小小情爱自伤,像是脑子有病。
索性顺便皮了一把,见没有色气值到账,顿时不高兴地鼓着脸颊。
啧,果然是大黄系统,一般的还喂不饱。
[不等男人回答,她便欺身上前,单腿别进他腿间,掐着他的下颌,把他摁在杏花树上,品尝那滴满泪珠的饱满唇瓣。]
康熙捏断了手中朱笔。
“啪。”
佟时荔唬了一跳,思绪顿时断了,有些纳闷地抬眸,见康熙面色漆黑,显然不悦至极,顿时噤声。
殿中香烟从紫金炉中袅袅而出,带来一室静谧。
康熙缓了缓神色,见她眸中沁出水意,便低声安抚:“无事,你坐着玩罢。”
佟时荔安静地坐在一侧。
可恶,才给了两点色气值,根本不够用。
[人来人往,却无人往此处看一眼,男人反客为主,箍着她细腰,粗粝的指尖摩挲着她娇软的唇瓣,克制难耐的闷喘,情掺杂着欲几近泯灭理智……]
康熙聚精会神地听着,接下来呢,怎的不想了。
正在偷偷觑着他的佟时荔也松了口气,心想这孩子的脸比六月的天还厉害,时阴时晴。
听见色气值进账的声音,佟时荔便收回小剧场,打量起殿中摆设来,御案前,新摆着一束花。
她数了数,拢共有五种,清浅的紫色,还挺漂亮。
“喜欢?”男人声音低沉。
“嗯。”她回。
于是——
佟时荔告辞离去的时候,就抱着那雪青色的花瓶,有些懵。
“朕晚间去看你。”康熙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臣妾告退。”佟时荔对上他眼神,有些莫名,却还是乖乖退下。
*
佟时荔回承乾宫后,本来想着给菜蔬浇水,见日头正好,便有些怕热,想着等太阳下山再浇。
而游戏中就不受限制了。
正打算浇水,却快乐地发现游戏中下雪了,一片白茫茫的,她的榴莲树上都挂着雪花。
“不会冻死吧?”她小声嘀咕。
挨个除雪后,她想去钓鱼,发现河被冻住了。
佟时荔无语地笑了一下。
游戏可以做的智能,贴合现实,这也太贴了。
她拿着锄头哐哐一通挖,还真挖开了,蹦出来三条大鱼,被她收到背包里。
“哦好爽。”
这可比钓鱼快。
佟时荔索性探索地图,挨个点点看看,再把模块重新排列组合。
给自己手动换个新家。
等弄完后,她盯着地上的大洞陷入沉思,所以去还是不去?
黑黝黝的大洞看着就让人觉得下一秒会涌现出无尽的丧尸。
“这是种田游戏。”她在心里劝自己。
这才操纵着视角去探索,最下面有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她点了点,就蹦出介绍。
“一级宝石矿洞。”
佟时荔先摸了一把试试手气,出来破碎的水晶,她盯着看了半晌,这才卖了。
能卖五金币!
她瞬间又高兴起来,还不错,这比种地收益高。
可惜每天只能挖一次,要不然她能啥事不干,就蹲着矿洞挖。
将游戏关上,她闭上眼睛就睡了。
等她睡醒,尚未起身,便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佟时荔披着衣裳起身,就见外面下着雨,而胤禛穿着木屐,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走,身后几个小太监举着伞,努力不叫他淋雨。
“胤禛。”她打开窗子探头喊。
“贵额娘!”胤禛闻言,啾啾啾地走过来,昂着白生生的小脸,软声道:“您醒辣!想你了。”
佟时荔手伸出窗子摸摸他小脸:“淋雨冷不冷?淋雨喝点姜汤,仔细病了。”
胤禛伸出小肉手:“捉雨!”
佟时荔:……
捉得很好,下次别捉了。
“快进来。”她板起脸。
胤禛见她神色不对,立马不闹了,连忙进屋,昂着小脑袋,奶唧唧道:“贵额娘不气不气哦,胤禛乖乖。”
佟时荔拿出锦帕擦他脑门上的雨,皱着眉头道:“想玩?”
“嗯。”胤禛依赖地握住她一根手指。
“那你穿上油衣。”佟时荔叫书录拿油衣给他穿。
宫中供主子使用的油衣多为丝绸或绢涂上桐油制成,和后世的雨衣没什么分别。
佟时荔还当古代只有伞和蓑衣。她学过‘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还学过‘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还有就是三月烟雨下,执着青竹伞的江南美人。
油衣,出乎她意料。
“奴婢记得还有一件荷兰进贡的羽缎,雪白的料子极漂亮,懿贵主可要拿出来穿?”
书录拿着库房钥匙,和书茉一起起身。
“不必了,本宫不出门。”
佟时荔摇头。
雨天光线不好,灰蒙蒙的,她索性不看书了,叫人拿着纸笔过来。
她决定奋发一把,她要练大字。
原主是有功底在的,她练了片刻,便觉得手熟了,看着那娟秀的字体,不住点头。
真好。
当没人拦的时候,胤禛在雨中玩了会儿,便自己回来了。
“贵额娘,喝水。”他捧着茶盏,乖乖地奉上。
佟时荔摸摸他微凉的小手,叫书录把姜茶拿来喂给他喝。
胤禛觑着她的神色,见她对他可怜兮兮的示弱视而不见,便捧着茶盏喝完了。
“辣。”
“不好喝。”
他惨兮兮地蹲在门口,望着门外的雨。
佟时荔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古代医疗条件太差,一杯姜茶罢了。但她还是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杏仁糖。
甜滋滋的糖果入口,胤禛顿时呲着小米牙笑起来:“贵额娘真好,最爱贵额娘。”
佟时荔眉眼柔和地摸摸他,轻声道:“去玩吧。”
刚说着,就见门外走过来两道熟悉的身影,一大一小打着伞走过来。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懿贵妃娘娘安。”
互相见礼过,佟时荔迎着康熙和胤礽进内室。
康熙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桌前,看着她练的大字,而胤礽挨着她站,好像离得近些,就能舒服些一样。
“你这字……”康熙皱眉。
他要求的标准很高。
想起她下午在乾清宫时难过的样子,话风转了个弯:“极有风骨。”
胤礽闻言沉默,汗阿玛你评判儿臣字迹时,可不曾如此宽容。
“这个小乌龟?”康熙拿起宣纸,背面的印记就藏不住了。
佟时荔望天。
幸好没把小乌龟署名,她就是拿来骂康熙的。
“是胤禛。”她说。
柿子当然要捡软的捏。
胤禛:嘎?我吗.jpg
他看看小乌龟又看看自己,拿出最后的倔强:“贵额娘喜欢小乌龟吗?”
佟时荔满脸深沉地点头:“喜欢。”
此刻挚爱,下一秒不好说。
胤禛狐疑地看着她,出于对贵额娘的信任,还是乖乖点头:“嗯。”
康熙看着他傻呆呆的模样,实在不忍直视。
“今日雨凉,晚间吃热腾腾的锅子,你们可有什么想吃的?”佟时荔问。
两人摇头,对膳食毫无要求。
佟时荔无语,她不行,她得吃自己想吃的东西才觉得快乐。
很快锅子就架起来了,里面炖煮着羊排,汤汁奶白,咕嘟咕嘟地冒泡。
“喷香。”胤礽给予肯定。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一旁的布膳太监连忙上前伺候,胤禛捧着自己的小碗,特别乖。
“胤禛是不是长高了?”康熙问。
佟时荔闻言点头。
“臣妾瞧不出他长,就叫人拿出上个月刚做的裤子,比着露脚踝了,才确认他长了。”
胤礽努力地挺起胸膛,快夸夸孤,孤也在长。
“保成长肉了,小脸没有那种瘦削的感觉。”佟时荔轻笑。
胤礽顿时舒服了。
几人吃着热腾腾的锅子,佟时荔和康熙喝着小酒,而胤礽和胤禛喝着酸梅汤。
两小只刚放下筷子,就被康熙拎着扔出去。
胤礽抿着唇瓣,牵住还想回去的胤禛,低声道:“走吧。”
贵额娘难得见汗阿玛一回,不能叫孩子打扰。他隐约懂这些。
*
室内一时只剩下两人,佟时荔斜倚在软榻上,把玩着康熙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来戴在自己手上,欣赏那绝美玉质,再给他戴回去。
康熙另一只大掌便摩挲着她柔软温热的脸颊肉。
“朕见你在御花园挖了片荒地,种得什么?”
“夏季常见的菜蔬都有,豆角、茄子、番茄、胡瓜、丝瓜、南瓜……”
佟时荔掰着他的指头数。
游戏里面不用看季节就能种,现实中还是要顾着季节的。
就像她种的小麦,种的时候刚开春,如今长势正好,若再推迟月余,便不成了。
“你这样醉心农桑,朕很高兴。”康熙的拇指,不自觉地去揉她粉嫩水润的唇瓣。
佟时荔抱着他胳膊,摸了摸那结实的肌肉。
古代人好像更倾向于打熬筋骨,人瞧着精瘦,但捏起来是瓷实的,很硬。
并不会像健美先生一样,鼓鼓囊囊的全是肌肉。
康熙的眸色瞬间深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带出几分压抑的暗哑。
“皇庄也规划好了,有机会带你去看看。”他温声道。
佟时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又捏了捏他的胳膊。
康熙顺势,胳膊发力,揽住她细细的腰肢。
*
待两人胡闹过,已经是夜半时分,佟时荔躺在软榻上,翘着脚在自己的小本本上狠狠地记了康熙一笔。
禽兽。
越不叫他使劲他越使劲。
康熙瞥了她的小本本一眼后,直接将她捞起来,抱着去洗漱。
“乖,要洗干净。”
佟时荔幽幽地瞥他一眼。
等收拾好后,她躺在床上,接着写她的记仇小本本。
康熙满脸凝重:“这小本子,你记得收好,若是遗落,后果不堪设想。”
那里面的他,混不似人。
佟时荔把小本本和炭笔放回床头暗格,闭上眼睛装睡。
两人一同睡去。
隔日,她起身后,先是捏捏在隔间玩九连环的胤禛,这才换衣洗漱,由着书录、书茉给她拾掇。
“今日要去慈宁宫请安。”书录禀报。
那代表着六宫妃嫔也要来给她请安,怪不得天刚蒙蒙亮就把她叫起来。
她现在对请安流程也很熟悉,大家先是凑在一处互相夸夸,从发饰夸到肌肤,再到衣裳,等夸过瘾了,刚好她出场,再请安行礼,闲聊几句,带着往慈宁宫去。
太皇太后心情好了,就传召她们进去闲聊几句,若是心情不佳,就说有事,让她们回去。
她们就在门口福身行抚鬓礼,再各自散了。
佟时荔不爱为难后妃,只要不犯到她脸上,她就当看不见。
现在宫里头都是经年的老人,要么就像德嫔这样的新宠,虽有子嗣傍身,但家世不显,平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同在高位,佟时荔突然明白康熙为什么会宠爱包衣旗妃嫔,因为不用担心前朝后宫勾连,惹出许多事来。
回承乾宫后,她坐在窗前,看着院子一角的芭蕉,怔怔地出神。
书录觑着她的神色,给她捧上一碟八样干果,含笑道:“去岁剩的一点旧茶,总算是吃完了。”
佟时荔不叫她扔,说是可惜了。
御贡茶叶,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她对茶叶的研究不深,并不能喝出新茶和旧茶的细微区别,自然不愿浪费。
再说,就像今日众妃嫔请安,就可以泡来摆样子。她得拿好茶出来,却知道,她们不会沾唇。
佟时荔抿着唇瓣,见胤禛骑着竹竿玩,便想到平衡车,这时候链条问题比较难解决,但平衡车只有前后两个轱辘,走起来全靠两条腿蹬,根本没有技术难度。
于是——
她按着记忆中的样子,画出非常抽象的平衡车,想了想,还是传召制造局的匠人过来,她亲自吩咐。
“跟图上差不多,要适合四阿哥的身高,骑上刚好双脚挨着地,大致就是这样,有手握的地方,有坐的地方,还要有两个轱辘。”
匠人瞪着眼睛看图纸,不一会儿抹着汗,有些惶恐道:“奴才回去便做,到时候做成了,拿来给贵妃娘娘过目。”
佟时荔点头,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又看了书录一眼,书录便起身送匠人出去,温声安抚:“知道是头一回做,你不必挂心,慢慢摸索便是,给小阿哥用的东西,质量得过关,要不然仔细你的脑袋。”
匠人连忙应了,在门外磕头,这才后退着离开。
等回内室后,书录这才低声禀报:“安抚过,也敲打过,您放心。”
佟时荔便叫织造局给他做一份护具出来,想了想,有胤禛的没有胤礽的,就给他做个书包。
“做斜挎包还是手拎包?双肩包也行。”书录拿着杏黄的布开始比划。
佟时荔:……
她看着面前的花样子,表示她那老祖宗真的聪慧又能干,什么包的形状都有。
“斜挎包,装点小东西,也不碍事。”佟时荔说着,本来打算按着她儿时的书包来,没想到古代的很漂亮,她就按这时候的审美来。
胤礽是太子,没什么需要自己拿的东西,一些贴身小物件,自然也要漂亮精致的小书包来装。
她画出花样,和书录一起裁布,缝制是书茉来,她知道自己的针线活不如旁人。
书包很素净,只在右上角绣一个小蜜蜂,再挂一个琉璃的小蜜蜂吊坠,看着可可爱爱。
但是——
当胤礽来承乾宫,看着他身上精致的衣衫,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
好像太素了。
却不曾想,胤礽看了好几眼,想问又不敢问。杏黄是独属于太子的颜色,他直觉是他自己的,却不敢认。
佟时荔见他瞧见了,还是叫书录拿过来,有些羞赧道:“原本想着走素净的风格,就绣了一只小蜜蜂,但是有些不衬你,你先将就着使,过几日贵额娘叫书茉给你做个漂亮的满绣。”
她没有耐心做满绣的物件,一针一针,这小蜜蜂都花了她半日功夫。
胤礽摸了摸小蜜蜂,唇角微翘,双眸亮晶晶的:“保成就喜欢素净的,这小蜜蜂绣的活灵活现,漂亮极了。”
佟时荔有些犹疑:“当真?”
胤礽肯定点头。
看着他的表情,她摸摸他的小脑袋,有些无奈道:“贵额娘没什么做针线的耐心,下回叫奴才来。”
做是能做。
但是想想耗费一个月,就做一片刺绣,她就觉得,还不如躺一个月。她是真不爱针线活,上次做荷包做得发急症。
胤礽当即就把小书包背上,乖巧道:“好看,好背,喜欢。”
他握着佟时荔的衣角,满眼依赖。
佟时荔温柔地摸摸他小脑门,拿出《资治通鉴》考他功课,最后发现,他基础知识非常扎实,不管她说什么,都能快速接上话。
“真不错。”佟时荔夸他,温和道:“你真棒。”
她的词汇简短,并不如旁人辞藻华丽不动声色,但就是直入人心。
他爱听。
胤礽细细品味片刻,这才抬着晶亮的眸子:“再考考孤。”
他喜欢这种感觉。
佟时荔:……
她不会了,谁知道古代是怎么考人学问的,她也就听康熙说几句,略有几分心得罢了。
“本宫相信你。”她一本正经道。
两人正聊着,就听见门外传来通报声,说是制造局的匠人求见,平衡车已经做好了,让贵妃瞧瞧可合适。
佟时荔叫人把平衡车拿进来,见确实还不错,就叫胤禛过来试。
“你骑在上面,试着用脚去滑动……”
佟时荔话还没说完,胤禛已经摸索着滑远了,就是不太会控制方向,直直地冲向一脸懵,刚走过来的康熙。
康熙:?
他条件反射地拎起小孩,平衡车就溜溜地倒下了。
佟时荔扶额。
等康熙走近了,她这才解释,让胤禛自己再去玩,趁着还没穿轻薄的夏衫,多练习为好。
康熙想想他刚才差点摔了,就眉头紧皱。
佟时荔安抚:“没事,刚上手生着。”
康熙皱着眉头盯了片刻,发现确实如此,胤禛玩了两圈,就从歪歪扭扭到滑行一段,见他玩得快活,就没说什么。
他看看胤禛的平衡车,又看看胤礽身上那陌生的小挎包,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佟时荔抿唇,没有给康师傅备。
但他一个老头,要什么一碗水端平,她不跟老头端水。
索性装没看见。
康熙便也不说了,温和道:“好几日没过来,怎么清减了?”
肉眼可见的瘦了。
佟时荔一听,心里就是一喜,美滋滋道:“整日里胡吃海喝,衣裳放了一寸又一寸,便想着节食,好歹瘦些,看来是有用。”
康熙闻言扶额,无奈道:“朕是皇帝,家中余粮一眼望不到边,你却瘦了,岂不是笑话一件?”
佟时荔幽幽地横他一眼,虽说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但能有一时是一时。
肯定是担心他嫌弃,她才要保持美姿容。
康熙想说,体态丰腴些,他也爱的,但是胤礽还在边上瞧着,这话就不好说。
“保成,你觉得你贵母妃胖了好看还是瘦了好看。”他问。
“只要贵额娘高兴,胖瘦都好看。”胤礽满眼孺慕之思。
康熙:……
大意了。
他顿时闭口不言。
佟时荔满脸欣慰地摸摸胤礽的脸,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你给他一点爱,他就能回馈你。
不像某个老头,心机深沉似海,掉顿铁下去都不带付出水花的。
康熙:……
“今晚吃什么。”他问。
佟时荔托腮:“不知道,没胃口,不爱吃。”
她什么都不想吃。
康熙和胤礽都看过来,这可是懿贵妃头一回说自己没胃口。
“叫太医来请个平安脉?”
“不必了,最近吃素吃清淡,嘴巴没味道,想想就不想吃。”佟时荔幽幽道:“臣妾生而为人,天生就是吃素的。”
康熙瞥了她一眼,直接吩咐:“切两斤羊上脑腌制,等会儿烤着吃,再备些菜蔬,下一碗面,醋和油辣子多放些,再把雕梅酒抱来。”
佟时荔小脸紧绷:“臣妾不吃。”
她减肥。
“再把青菜拌一份拿来。”
康熙说完就不理她,自顾自的拿书来看,很快,小厨房就把膳食呈上来。
羊肉被烤得滋滋冒油,撒着孜然和辣椒粉,离很远都能闻见香味。
而酸辣面闻着就很开胃。
但佟时荔面前就摆着一碗凉拌青菜,看着就可怜。
她沉默了。
咽了咽口水。
最后决定视而不见。
但胤礽不声不响地拿串、拿菜,都摆在自己面前的碟子,然后收拾整齐,再捧到她面前,眼巴巴地望着她:“贵额娘吃点,您瘦了保成心疼。”
佟时荔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减肥重要。
“贵额娘过两日再吃。”她说。
胤礽轻轻嗯了一声,并不多劝,转脸就叫书录拿新的盘子碗,和她一起吃青菜。
“保成和贵额娘一起吃。”
佟时荔看着他神色如常地吃青菜,顿时被拿捏了,连忙道:“好好好,贵额娘陪你吃肉,小孩可不能吃太多素。”
康熙:……
他神色微怔,面对懿贵妃想要减重,他想让她吃肉,第一反应却是利诱。
将肉摆在她面前,总有顶不住的时候。
但孩子不是,他选择劝慰不住,便陪着她一起吃。
康熙也为孩子的一片赤诚而感动。
“阿荔,朕没有旁的意思。”和孩子比,他的心,脏。
佟时荔摇头失笑,温和道:“臣妾知道。”如果是她,会和康熙一样的做法。
成年人就是更加拐弯抹角。
胤礽一听她要吃,恨不能把所有肉都摆在她面前。
胤禛啊呜啊呜吃半天,萌萌哒:“汗阿玛、贵额娘、二哥,你们咋不吃?”
三人登时笑了。
还有一个没看懂发生什么的幼崽在,气氛顿时融洽许多。
她一吃,瞬间把减肥给抛到脑后,香喷喷的肉在嘴里,她就觉得,如果康熙不喜她长肉后的样子,就让他去找别人吧。
肉,是真的香。
最后吃了个肚子圆圆,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真香。”她不住感叹。
这两日吃素,吃得她眼都绿了。
吃完饭,康熙又把两小只扫地出门,回自己的宫殿睡觉。
他头靠在佟时荔怀里,由着她给他揉捏太阳穴,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你身上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康熙突然道。
一种说不出的清甜味。
很香。
掺杂着奶味,挺好闻的。
佟时荔心中一紧,抬起胳膊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她猜测应该是偷吃草莓留香了。
“臣妾闻不到。”她如实说。
康熙握住她的手把玩,半晌才道:“朕能闻见,你也别使熏香了,和你身上的香味比,太过俗气。”
佟时荔闻言,便埋首在他脖颈间,轻轻嗅闻,只有清冽的熏香味。
“嗯。”她点头。
柔软的脖颈被她用鼻尖拱着,康熙登时僵住身子,压低声音道:“尚未洗漱,不要胡闹。”
佟时荔才不乖,她索性叼着他脖颈间的软肉轻磨,轻笑:“我就蹭蹭。”
康熙捧住她的脑袋,亲她:“想闹?”
佟时荔见他认真,反而躲开,用帕子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眸子。
“不闹。”
康熙眨眼,被她闹得防线快要崩溃,却还是缓神保持清醒克制。
佟时荔很喜欢他这样的表情,很生动,就喜欢他困惑地在情/欲中挣扎。
她起身,又离远了些,神色淡然地捧着大清律来读,还轻声询问他一些律法上的问题。
康熙又眨了眨眼,虎口都掐出红痕,才能保持清醒回答。
等他心态平复时,佟时荔一下又凑近了,带来那熟悉的甜甜奶香,轻笑:“万岁爷对律法民生信手拈来,文学素养也极高,叫阿荔心生敬仰……爱慕。”
她眉眼盈盈地望着他。
不等他深究,又收回视线,垂眸接着看书。
康熙有些憋气。
她怎么能说这样拨动人心的话,面上却如此平静。
若是问了显得他太过吃话,若是不问,他又想知道,她还有什么其他想法。
康熙摩挲着扳指,内心潮流涌动,却极为克制地清醒着,温和道:“你若想学,朕给你找西席。”
佟时荔合上手中厚厚的大清律,温声回:“刚叫额娘给臣妾请了洋文西席,正跟着学,到时候入门了,再添其他功课。”
“你学洋文?”
“嗯,左右闲来无事。”
佟时荔捧着茶水喝了一口,自然地将茶盏再递给他:“万岁爷,喝茶,臣妾读书,不过玩闹罢了,不必费心。”
康熙望着茶盏上隐隐的唇脂,眸色愈加深沉,他摩挲着杯壁,就着唇脂痕迹,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更渴了。
佟时荔头也不抬,认真地整理着书桌。
将纸笔归位,这才淡淡道:“天色不早,该睡觉了。”
窗外响起风声,雨声,窗户被风吹开,哗啦啦地响。方才整理好的书桌,顷刻间,便又乱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