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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她作死向来很可以的[穿书] 撕枕犹眠 13157 2024-01-02 17:40:27

同一个夜晚, 另一个地点。

将临是被手背上的疼痛惊醒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手背上的一颗大眼珠子。

她第一反应是匠临那个傻逼又来了,然而朦朦胧胧中, 又隐隐觉得不对——这颗眼珠看着似乎比匠临要大一些……

几乎是同一时间, 她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匠临那傻逼在哪儿吗?”

将临:“……”

很好, 确认了, 确实不是那傻逼。

将临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也认出了对方:“混乱?”

“叫我江临。”新来的眼珠没好气地应着,“关于混乱之径里的那面冰墙,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你终究还是被堵在了外面。

将临在心里啧了一声, 三言两语复述了下情况, 跟着又有些好奇:“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们四个分体,彼此之间实际十分独立。除非持有全知倾向,否则很难找到彼此。像她当初,就是被持有全知的匠临找到的——这个全知是他所附身体的自带属性,等级不高。匠临懒得慢慢升, 后面又盯上个同时持有秩序和永昼的,惊为天人,直接自杀换了身体。

那个身体后来死在了大槐花中学, 匠临想再找一个带全知的, 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将临忍不住自我反思了下。她对匠临的第一印象其实不差,觉得他还是有点脑子的。现在想想, 这或许是全知倾向带来的光环也说不定。

握有独家情报资源的人, 看着总是要高深莫测些。

另一头, 江临已经冷冷给出了回答:“这有什么难的。你那么懒, 升级肯定只会升永昼。永昼辉级以上的存在,一共也就那么几个。”

而且永昼的升级空间很特别。那里被称为“永昼监狱”,每个升级者都有自己的独立牢房和编号。到了辉级及以上,房上人更少,她只要蹲在那儿,挨间去试。迟早能摸到将临身上。

将临:“……你还蛮有耐心的。”

“全知不在,我能有什么办法。”江临冷冷道,“按理,它应该是最先醒的那个,也该是负责将我们召集的那个。”

事实却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得到来自对方的任何消息。

江临一直以为是对方还没有苏醒——毕竟五年前那事一出,它们的苏醒顺序全都被打乱了。匠临和将临,一个只会招猫递狗,一个撒手万事不管,两人本都该在她或全知把握住状况后再苏醒的,现在倒好,全醒了……

反倒是她自己,因为五年前的事,醒得稍晚了些,感官也变得比较迟钝,连星星提前苏醒的消息都错过了。

想到混乱之径里的那一大面冰墙,江临又是一阵心梗。跟着却听将临:“关于全知的话,我倒是有点线索。”

她将自己曾听到江临和另外一人声音的事说了。江临默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所以,你试过去找他吗?”

“我……当然试过了。”将临总不好说自己拖着还没行动,不动声色地瞎扯,“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头绪。可能是距离比较远。”

江临:“……”

“听你鬼扯。”她不客气道,“这事正式安排上。尽快给我回复。”

她说着,缓缓眨了下眼。

“我们本该领先五年的时间。结果拖到现在,星星还提前苏醒,又被匠临那傻缺一路保送到混乱辉近辰……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这是最后一轮了,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或者说——最后一本。

江临说着,眸色微沉,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再次强调了一遍要去找人,方主动从将临手背上消失。

剩下将临一个,望着自动愈合的手背,顿了几秒,叹出口气,转头从旁边水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坐在床沿开始面无表情地磕。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自己在“新生之城”时,曾和一个陌生老太婆说过的话。她告诉她,人有选择是值得庆幸的事。

……遗憾的是,她说完这话没多久就被人砸晕了。

更遗憾的是,这种好事,她注定不会有。

*

另一头。

徐徒然已将放在窗台上的药瓶挨个儿收起。这会儿正在打包自己的可憎物道具。

她已经和淘宝店联系过了。对方给出的回复是,能够抵消严重幻觉的道具,他们仓库没有。但徐徒然手里有个永昼辰级的可憎物,或许能用它搞出个有对应功能的。

因此,徐徒然当场就和他们约好了过去定做的时间。马上就准备出发。

她没有花费工夫去找杨不弃的所在。如果杨不弃想留下,他就不会跑;既然他要跑,凭现在的她也绝对找不到。又不是什么乖巧的小动物,在窗口喊两嗓子就会回来。

徐徒然睡得太久,这会儿墙上的符文效力也开始逐渐减弱。所幸她还能看得清那些可憎物道具的样子——也幸亏这些道具这会儿都被废得差不多,不然徐徒然现在这状态,还真不一定有精力管它们。

大部分道具都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唯有笔仙之笔,恢复状况出奇得好,已经又长出笔尖了。也不会在淅淅沥沥地漏墨水。徐徒然去拿它时,它还有精力从笔尖喷出几个墨水泡泡。

【别把我和虫子放一格。】泡泡在空中变成浅淡的字迹,【我要单独睡一间。或者睡你口袋。】

徐徒然:“……”

你这笔头要不还是继续烂着吧。省事。

徐徒然强忍住给它掼地上的冲动,拿出一个银色方盒将它往里放。正要合上盖子,心中蓦地一动,问道:“你为什么好得那么快?”

笔仙之笔:……

徐徒然:……?

她垂眸望着盒子里的红钢笔,开始冷静倒数:“三、二……”

【杨不弃修的。】笔仙之笔再次吐出几个泡泡,【他给了我生命。】

……我就知道。

她也不知是该感慨现在的杨不弃连可憎物都能治了,还是该感慨他居然连这点都能想到。略一停顿,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他现在怎么样?”

笔仙之笔答得很快:【长势喜人。】

徐徒然:……

她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几秒,泄气地摇了摇头:“我真昏头了。没事问你这个干嘛。”

笔仙之笔有问必答:【你在意呗。】

徐徒然:……

很好,那么下一个问题来了。杨不弃没事修你干嘛?

笔仙之笔一听这问题就来劲了,甚至还挣扎着将身体抬起了一点:【当然是因为我最有用!】

这几个字同样是以墨水泡泡的形式展现的。而且不知是不是它故意,那些泡泡还往前飘了一阵,直到停在其他几个可憎物的脑袋上面,方逐个破裂,显露字迹。

徐徒然:…………

她受不了了,直接关上了盒盖。而且坚决无视了笔仙之笔的要求,将它和装着创神蠕虫的盒子放在了背包的同一格里。

创神蠕虫的封印盒外面,又被徐徒然补了几个符文。补完之后,她又往自己的手臂上,连画了几个用来抵御幻觉的图案,这才背上包,开门走出房间。

因为以前提前画好了符文,所以即使离开房间,徐徒然的视野也能保持大致的正常。只是余光偶尔会捕捉到一些耸动的黑影,又或是在视线停留在某处时,那被盯着看的东西,会突然变一个模样。

客厅还留着可憎物死后化成的一滩烂泥。徐徒然不太乐意打扫,又隐隐感觉到其中似还有力量流动,便又拿出个空盒子,试着将它封印了进去,带着一起出了门。

淘宝店对接人员给出的地址不算太远。从她住处打车走高速过去,半小时的车程。只是的哥在听到徐徒然给出的地址后,明显愣了一下,还特意确认了遍地址。

徐徒然这才知道,淘宝店的给的地址是一处拆迁地。那边本该是个写字楼,但即将被拆,里面早已搬空,水电都切断了。

考虑到淘宝店业务的特殊性,徐徒然对此倒不是很奇怪。但对于司机来说,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打车去那么个荒凉地方,就有些奇怪了。

司机看上去老大不乐意,却还是将人拖了过去。到了地方将人放下就跑。而直至下了车,徐徒然才大概明白,为啥司机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原因很简单。这里确实太破了。那片区域其余建筑都被拆得差不多了,地上全是碎石残骸、水泥碎块,铺了厚厚一层。地面上还立着两座小土山。月光之下,一眼望去,极尽荒凉。

而小土山的后面,就是那栋写字楼,两层高,灰扑扑,墙面上爬着大片枯死的爬山虎,窗框里的玻璃都拆得干干净净,一眼望去,像是缺了眼珠的眼眶。

徐徒然在车尾气中呆了一会儿,默默捞起衣袖检查了下胳膊上的符文,方举足往那写字楼走去。

走得近了,窗框里突然亮起了灯。她甚至还看到黑黢黢的窗框里多出了一张青白的人脸——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孩,正站在窗口,冲自己微微地笑。

徐徒然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只淡淡瞟了眼就移开了目光。直至走进大门后,看到那长发女孩沿着楼梯走下来,还冲自己打招呼,方确认自己看到的是个真人。

嗯……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人。

“张白雪是吗?”那女孩客气地打招呼,露出黑乎乎的口腔内部,“我是小姜总的特别行政助理厄南。小姜总还没到……”

她说着,目光掠过徐徒然的背包,不知为何,笑容忽然僵了一下。徐徒然无意识地摸了下包带:“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那女孩默默合上了黑乎乎的嘴。不知是不是徐徒然的错觉,她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我先领您上去吧。”

“哦……行。”徐徒然跟着她上楼,略一沉吟,试探地开口,“我以为你们单位人类会比较多。”

“大部分都是人类。”厄南微微点头,认真回应,“正式员工们另有一个办公地点,离这里很远。如果您好奇的话,可以等等问小姜总。这里是小姜总的特别办事处。因为您的要求很有风险,所以才特意定在这里的。”

“这样。”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掠过旁边的墙壁。只见墙壁正仿佛有生命般地微微起伏着,斑驳的墙面下,隐隐可以看到如同经络般的存在。

横竖现在危机预感和作死值提示都没响。徐徒然也就没多管,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你说的那个小姜总,就是接下我单子的辰级长夜吗?”

“嗯。”厄南轻轻点头,脸上挂着机械的微笑。

徐徒然:“一开始面试我的也是她?”

“这我就不清楚了。面试的工作是由正式员工负责的。”厄南说着,停下脚步,“好了,请您现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给您准备点食物。”

她们的面前是一间会客室,里面摆着充满暴发户气息的木质沙发以及厚重办公桌。徐徒然道了声谢,才刚进门,便听身后吱呀一声响,房门自动关上了。

这房子显然太破,随着关门的动静,落下簌簌一阵灰。

徐徒然下意识地抬手遮了下,闪躲着走到了窗户边。刚想往窗外看看,面前倏然多了一双脚,默了一下,探头望出去,正对上一张挂在绳子上的肿胀的脸。

徐徒然:“……”

她试着拨了拨旁边的脚。实体的,能碰到。不是幻觉。

遂又抬头往上望去:“要帮忙吗?”

悬挂着的尸体:“……”

“不……用。”它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是……警……卫。”

徐徒然:“……”

你们这儿的安保也是够别致的。

她隐忍地闭了闭眼,收回目光,低头再次检查起手腕上的符文。门忽然被敲响,先前引路的那女鬼又探进头来,青白的脸上堆着笑容。

“不好意思,刚忘了问。您是什么倾向的呀?我这边好准备一下东西。”

徐徒然:“?”

她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刚才人家说要帮自己准备点吃的。

徐徒然想起自己包里的那一滩烂泥,心里一颤,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麻烦了。我不饿……我是说,不需要那种东西。”

女鬼:“……”

她笑容再次僵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徐徒然的背包,声音不知为何,透出了几分颤抖:“那个……你不用现在吃的。小姜总吩咐了,要送你一份道具小礼物……”

徐徒然:……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我现在比较需要混乱的。”她仔细想了下,点了个单,“那就谢谢小姜总了。”

话一出,那女鬼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再次挂起笑容,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徐徒然不太自在地站在原地,没等到食物,也没等到说好的道具,倒是一个小女孩,在敲过门后,背着书包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刚有道题一直没做出来,我妈不放人……诶,姐姐你别站着啊,坐。”

那小女孩自来熟地向徐徒然打着招呼。似是看出她不喜欢木质的硬沙发,说话的同时还从旁边的办公椅上拿了个软乎乎的抱枕给她。

徐徒然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谢过之后靠着坐下,顺手将背着的黑包摘了下来,放在膝盖上抱枕:“你就是之前那个……”

“面试官。也就是他们说的小姜总。”女孩落落大方,“我大名姜思雨。姐姐叫我名字或者小姜就好。”

徐徒然微微挑眉:“为什么是小姜总?”

“淘宝店的创立者是我爷爷。不过他现在有事,所以事情都是我接管。”姜思雨说着,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姐姐这个事要保密哦。我是很信任姐姐,所以才告诉你的。”

“老实说,我也是相当信任你,所以才过来的。”徐徒然张口就来,将对面小姑娘哄得一下眼睛放光,跟着顺手拉开了背包,取出了那个装着蠕虫创神的封印盒,“这就是我说的那个可憎物了。”

她将盒子放在茶几上,朝着姜思雨滑过去。姜思雨伸手按住,却没急着研究,而是看了眼徐徒然的背包。

“那什么,姐姐。我这里有些比较大的袋子。”她迟疑地开口,“你介不介意先把这个包另外装起来啊?”

徐徒然:“?”

“为什么?”她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这个办公地点比较特殊,里面的员工都是等级比较低的可憎物和能量体。”姜思雨似是在纠结该如何解释,“就,你背着这样一个包,在这里走来走去,其实有点……呃,吓人。”

“吓什么?”徐徒然愣了一下。旋即终于反应过来。

——她那个背包里,除了笔仙之笔、蠕虫创神外和死掉的烂泥外,其余道具,全是一搭刮子直接扫进去的,连个打包都没有。

那些可憎物,多半是隔着包闻出来了。

“不是多半,是真闻出来了。”似是看穿徐徒然心中所想,姜思雨幽幽接口,“我进来的时候,还听到厄南在和其他人说,人类的大佬就是恐怖,背着一堆半死不活的可憎物到处走……”

这在可憎物看来,视觉冲击与人类看到和变态杀人狂提着碎尸上街怕是差不多。

她甚至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言,说大佬的可憎物道具都是拿来吃的……

徐徒然:……

她默了一秒,没有纠正这个微妙的误会,而是问姜思雨:“请问,那个叫厄南的妹子,她是什么倾向的?”

“长夜。”姜思雨不假思索,“我这里的全部都是长夜。”

徐徒然:……

难怪听到她说要“混乱倾向”的时候,那妹子放松成那样。

她怕不是以为自己要点个混乱当场生嚼。

不过提到“混乱”,徐徒然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她从包里拿出另一个银盒子,打开来放在茶几上。

“这个东西是我随手收的。你看下你这边回收吗?或者也做个道具什么的?”

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那个烂泥可憎物的“尸体”。这东西一拿出来,连姜思雨都傻眼了。

“这个是……死掉的可憎物。”她瞪大眼睛,语气里透出掩不住的诧异,“这……大佬,您是怎么办到的?”

“这事说来话长。”徐徒然一时拿不定主意该透露多少,正在措辞,房门忽被再次敲响。

“打扰了。”厄南推开了门,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我整理了混乱倾向的道具列表……”

她视线落在桌上的烂泥尸体上,整个人瞬间愣住。

徐徒然:……

她不知道这女鬼又脑补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生嚼可憎物这事,估计是洗不白了。

另一边,姜思雨则瞬间板起了小脸,朝着那女鬼挥了挥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没看到我正在和人谈事吗?你先出去。”

那女鬼低低应了一声,抱着平板缩出了门外。姜思雨呼出口气,不好意思地冲着徐徒然笑了下:“可憎物的话,在待人接物方面,是会显得比较笨拙。”

“正常。人家本来也不是专业做这个的。”徐徒然望着再次关上的门,无所谓地开口,“据我所知,可憎物和能量体,都会天然对人类抱有恶意。你这里的倒像没这个毛病。”

她瞟了眼面前的小女孩,若有所思:“是身为域主的你,对他们做了某些约束吗?”

姜思雨闻言,明显一怔,顿了两秒,又轻轻笑起来:“姐姐你已经看出来了啊。”

“嗯。”徐徒然点头,“本来我也不确定。毕竟我现在状态不稳定,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搞错了。但我越观察越像……”

被切断水电的建筑物里,此刻却亮着灯光。墙壁像是有生命会呼吸。内部又聚集着同一倾向的可憎物和能量体……

简单的闹鬼可闹不成这样。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实际是个域。

但她进入这个域时,又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提示,扑朔迷离也完全没有效果。说明这地方对她而言是安全的。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域的域主,本身就对她没恶意。

再联系小姜总这个身份,徐徒然自然而然地将她代入到了“域主”这个位置。但她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应该是人类吧?”她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人类也可以有域吗?”

姜思雨摩挲了下面前的封印盒,再次笑了一下。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反问道,注意到徐徒然不解的眼神,略显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这是只有升到辰级的人类才能知道的秘密。姐姐如果真想知道的话,可得拿另一个秘密来换才行。”

“是吗?”徐徒然挑眉,“那算了。”

反正她现在混乱倾向已经到了辰级区域,真正升到辰级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徐徒然颇为笃定地想着。

她从没考虑过放弃升级的事。一是想着来都来了,反正离得也不远了,有机会升了算了。横竖不亏。二来则是因为,她在来这里前,曾向蒲晗咨询过关于如何彻底解决幻觉的事。

——对方在得知她已经冲过辰级大门还顺便把人家空间堵上以后,愣了好半天。之后才不太确定地开口:“我距离辰级,还有一段距离……”

“懂了。”当时的徐徒然立刻点头,“所以你现在没啥法子是吗?”

待我升到辰级——这话简直要成蒲晗口头禅了。

不想蒲晗立刻纠正:“怎么说话呢。我是想告诉你,我距离辰级还有一段距离。而在我刚进区域的那段时间,我精神状态也不稳定。”

只是他的程度要比徐徒然轻很多。而且症状不太一样——他倒不是经常看到什么幻觉,而是脑子里会凭空多出很多知识碎片,以及大量陌生人的生平。有时他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其他时空的某个人。

这种事情多了,总会让人怀疑人生。所幸蒲晗有菲菲,还有慈济院帮着稳定把控。之后一直在升级空间中赶路,在走到某个程度后,这种情况反而逐渐减轻,乃至消失了。

“据我所知,很多人在炬升辉时也会出现相同情况。下场基本就三种,要么自己放弃升级,吃药稳定。要么没扛过去,彻底失控。要么就是顺利升级,不治而愈。”蒲晗最后总结道,“虽然其他人没有做出你这种,呃……离奇的操作。但这个思路,我觉得你可以借鉴下。”

徐徒然觉得还挺有道理,当即决定有机会就继续把混乱升上去。这也是为啥她方才点单,直接就点了个“混乱”。

当然,蒲晗也说了,之后会找机会给徐徒然寄一些适用的药品。又特意强调,如果没扛过下场会很严重,询问徐徒然是否需要回到慈济院。如果回的话,他能想办法帮忙周旋。

徐徒然理所当然地拒绝,不过在那番对话结束前,她另外拜托了蒲晗一件事……

“诶,姐姐你这拒绝得也太利索了吧。”

姜思雨的话语将徐徒然思路拉了回来。她抬眼看过去,正对上姜思雨认真的目光,“姐你好歹听一下我的需求嘛。”

徐徒然:“……”

“所以呢?”她坐直了身体,“你是想找我打听什么?”

“一个心血来潮的小问题而已。”姜思雨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姐姐,是这样的。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有一个被动技能,就是可以通过别人的表达,看到他真实的情绪,或是些许想法。”

“就比如刚才,你在说‘信任我’时,我就能感觉到,你实际信任的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长夜’这个倾向。”

姜思雨抬起眼来,神情带上了几分严肃:“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你这个结论是怎么来的。这事对我很重……”

她话未说完,头顶的电灯忽然滋滋闪了两下——房间变得忽明忽暗。

徐徒然漫不经心地抬头:“你这域的电压,好像不太稳啊。”

她这话只是开玩笑,姜思雨脸色却瞬间凝重,匆匆向徐徒然说了声稍等,便立刻跑了出去。

徐徒然莫名其妙,等了一会儿,也起身往外看了看。只见方才还灯光明亮的走廊,此刻却已一片黑暗。一眼望去,看不见任何存在。

徐徒然微微蹙眉,一边喊着“有鬼吗”一边探头向外张望。因为自带的预感一直处在平和状态,她也没有十分紧张——

直到某一瞬间,她脑海中的危机预感突然短暂地响了一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徐徒然面前的黑暗中,多出了一个轮廓。

徐徒然心中一动,也不管什么幻觉不幻觉,挥拳就要往上揍。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走廊内灯光再次亮起,姜思雨略显紧张的声音响起:“等等等等,先别揍,这是我家属!”

徐徒然:“……”

她深深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家属?”

不怪她奇怪。毕竟,她眼前这“人”确实挺奇怪。

身材高大到过分,肩膀处往外膨胀出很大一块,反穿着一件宽大外套,将宽松的衣物都穿得紧绷绷,两条腿却细得像是筷子。本该是脸的位置完全扣着一张纯黑面具,面具上没有留任何气孔,看不到任何五官。

……徐徒然都要怀疑,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幻觉症状又加重,以至于连人都看得像个怪了。

姜思雨这会儿就站在那人的斜后方,闻言认真点头:“嗯,家属。介绍一下,这是我爸爸——”

徐徒然“哦”了一声,冲着面前人点头:“叔叔好。”

面前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姜思雨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姐姐,你搞错了。”她纠正道,“我这边的,才是我爸爸。你那边的,是我爷爷。”

徐徒然:“……?”

???!

她一时没理解姜思雨的意思,默了一会儿,又试着越过面前的男人,去看他的后背。

待绕过去后,徐徒然才明白姜思雨所说的“我这边的”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人的后背,赫然还有一张脸。

不对,不是“后背”。从构造来看,这边才是正面,反而是徐徒然刚才看到的,应该算作背面。

而另一边的这张人脸上,同样扣着一个纯黑面具。胸口处,还挂着一张画着符文的胸牌。

徐徒然视线下移,喃喃将牌子上的名字念出了声:“姜希声……?”

“这是我爸爸的名字。”姜思雨解释道,“爷爷怕他再搞错,所以特意做了这个,要他时时挂着。”

“……搞错?”徐徒然现在脑子里已经全是浆糊了,“什么意思?”

“因为我爸过去曾有一阵子,坚称自己有另一个名字,还一直想改。”姜思雨有些无奈,“明明改出的名字也没多好听。”

徐徒然:“?他想改成什么?”

“姜临。”姜思雨淡淡说着,将自己爸爸胸前的符文牌子,又扶正了一些。

第一百零一章【小修】】

在姜思雨的记忆里, 爸爸是在她七岁那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的。

当时爷爷还没正式开展淘宝店的业务。整天不是外出连着几个礼拜不回来,就是埋首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倒腾他那些“战利品”。姜爸爸为战争倾向,原本仁心院工作, 后来爷爷以“帮你升级”为由, 愣是将他叫回了身边, 给自己打下手。

不过爸爸不想和她妈妈分开太久, 所以不常跟着爷爷出去, 平时会去妈妈公司里帮忙,有时也会一个人待在“实验室”。不管忙或不忙,都会准时回家吃饭。

直到那一天, 他一整晚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 妈妈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

手机那头的爸爸上来就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我们离婚吧。

第二句是,你带着孩子赶紧跑,跑得远远的。

第三句是,你帮我把我爸叫回来, 我快撑不住了。

*

“幸好那天我爷爷刚好从外面回来,得到消息后立刻冲去‘实验室’救我爸。”

姜思雨拆出一张湿巾纸,开始给面前的双面人擦手。徐徒然这才注意到, 这双面人的手指尖满是斑驳血迹, 似是生生抓挠出来的。

“打那以后呢,我爸就得了怪病。时正常时不正常的。有时会变得好像另一个人,总想方设法地想自杀, 或者逃出去……哦, 对, 我刚是不是没说?从那天起, 我爸就被爷爷关到实验室了。”

姜思雨说着,牵起面前双面人的手,沿着走廊往后走去。一面走一面还十分平静地和徐徒然说话:

“后来这症状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爷爷当时已经转行搞起了淘宝店,一边开店一边帮他……最后实在控不住了,没办法了,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她在一间房间前停下脚步。那里是员工休息室,里面好大一台液晶电视机,一堆男鬼女鬼正坐在里面一起看《午夜凶铃》。姜思雨探头往里看了眼,转头对挂在身体另一边的姜老头道:“爷爷,他们在看偶像剧。你要跟着看一会儿吗?”

离徐徒然较近的那张人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姜思雨了然地点头:“行,那等下次他们看《亮剑》了我再叫你。”

说完领着她的爸兼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问徐徒然:“诶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他们把自己搞成了这样。”徐徒然说着,再次瞟了眼走在自己斜前方的双面人,心里对姜思雨爸爸的遭遇已有了大致猜测。

姜临、匠临。而姜爸爸所持有的战争倾向,正是危险倾向之一——徐徒然有理由怀疑,姜爸爸也是遭了铁线虫的虫害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在遭到“铁线虫”袭击的情况下,还保持住了一定的自我。之后又在家人的帮助下,与“铁线虫”达成了一段时间的共存。当这种共存无法继续时,姜爷爷就以自己为封印,彻底将他们封住……

姜爷爷现在的状态,徐徒然估计应该和菲菲差不多。她比较在意的是,之前那段共存,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徐徒然对此充满好奇,另一头,姜思雨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再之后,他俩就一直待在了这个域里。管理域和淘宝店的工作,就都由我接下了……诶,现在他们就始终维持着这么个状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我妈当时还一直和我说我爸是双重人格呢,谁家双重人格是这样……”

“不是双重人格。”徐徒然略一沉吟,索性挑明,“他是被某种东西给寄生了。”

姜思雨瞬间停下脚步。

顿了一秒,她转过头来看向徐徒然:

“姐姐,请问‘那种东西’,和你之前打听的‘匠临’,有关系吗?”

徐徒然一怔:“你怎么……”

“我猜的。”姜思雨耸了耸肩,“刚刚我在提到‘姜临’时,姐姐你的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大。”

在此之前,姜思雨其实并未留心过这个名字。她甚至不确定这名字的具体写法,姜林姜玲,傻傻分不清楚。

然而徐徒然方才的情绪起伏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再次针对这个名字仔细回忆,终于想起来,徐徒然在刚刚加入淘宝店的时候,曾打听过一个叫做“匠临”的人。

淘宝店内,隐瞒自己真实姓名和身份的人很多。在此之前,姜思雨确实没听过“匠临”,在看到后也并未立刻与多年前听过的“姜临”联系起来。但现在前后一串,再加上徐徒然的反应,她很难不怀疑什么。

事已至此,徐徒然也没打算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匠临就是一个被‘寄生虫’控制的人。你爸应该是遇到了同一种东西。”她干脆道。

因为她现在说的是自己整合推测出的事实,而非直接转述上官校长手记中读到的内容,因此信息很完整地传达到了姜思雨耳朵里。后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重复:“寄生虫……这倒是对上了。”

徐徒然:“?”

下一秒,就见姜思雨猛地抬起眼来,眼中微微发亮:“关于这事,姐姐你能说得更详细点吗?”

语毕,不等徐徒然开口,她又立刻补上一句:“我这边的话,也有一些独家信息,我们可以交换。对你而言,绝对不是亏本买卖。”

徐徒然:“……”

见她没有回应,姜思雨呼吸微滞,偏又不太明白徐徒然现在的复杂情绪,略一思索,再次开口:“或者我可以在互换的基础上,再另外加价。道具或是资源……”

“诶诶诶,停。我没说不愿意。”徐徒然忙摆了摆手,“加价也不用了。就是觉得你一个小学生,一本正经说互换感觉怪怪的……也别说是交易了,冷冰冰的,就当做单纯的情报共享好了。”不然她总有种欺负小学生的错觉。

……虽然从人小姜总的资历和等级来看,真要较起真来,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姜思雨怔了一下,旋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行,姐姐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姐,纠正一点。”

“我不是小学生,我今年初一了。”

徐徒然:“……”

*

既然已经确定要情报共享,那么之前提到的“域”的问题,似乎也没有再卖关子的必要。

姜思雨带着徐徒然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去,边走边道:“高阶的可憎物,可以通过仪式来展开自己的‘域’,这算是一个常识。一般来说,爟级及以上的可憎物,就拥有了展开域的资质。可憎物等级越高,能力越强,域天然自带的规则限制就越少,或是对它们越有利。”

也正因如此,人们普遍认为“域”是可憎物的专属。但很少有人知道,达到一定层次的人类,也能拥有自己的“域”。

“我爷爷对此曾经私下研究过。他认为,域对能力者的等级要求更高,起码辰级。如果技能适配的话,辉级也有可能——但相应的,能力者的‘域’会比可憎物的更为随心。自由度也更高。”

徐徒然挑眉:“比如?”

“比如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姜思雨道,“看着好像是一个在固定在废弃楼里的域,对吧?但其实不是的。”

“这栋废弃楼,实际是我临时挑选的地点。我在和你确定地址之后,就让另一个本地员工过来画了一套特殊的符文阵。之后我远程呼应这个符文阵,这个域就自然与那栋废弃楼连在了一起。”

“也就是说,你人其实是在外地?”徐徒然努力消化着她的话,“那现在的你……”

“以管理员身份直接登录就是了。”姜思雨试着打比方,“嗯……你可以理解为这里是一个异空间。而我在废弃楼单独给你开了一个入口。”

只是姜思雨本是打算隐瞒这件事的,所以特意将域塑造成了和废弃楼呼应的样子。而对可憎物来说,想要这样随心所欲操纵域内的构造或场景,是极其困难的。

而且她这个域,哪怕身为域主的她不在,也能存在并继续运转。可憎物的域则根本做不到脱离域主,起码她知道的都是如此。

“哦……”这点对徐徒然来说并不难理解。毕竟也是搞崩过那么多个域的人了。不过她有一点不明白:

“为什么你要定在废弃楼?”

“我猜你在A城啊。A城里面适合偷偷摸摸画符文还不担心被人擦掉的,就那么点地方。”姜思雨直言不讳,“至于为什么认为你在A城……你之前不是接了那个找灰发女的单子?”

徐徒然:“……”诶,什么单子?

她默了两秒,这才想起淘宝店曾经发出过一个悬赏任务,任务是找一个在A城搞事的灰发女。她当时顺手接了,结果后面事太多,完全抛在脑后……

徐徒然心虚地“啊”了一声,姜思雨见状,识趣地岔开话题:“总之,能力者对域的操作自由度更高。甚至还能吞并或转让。就比如现在——”

她牵着自己家属的手,带着徐徒然走过一层楼梯,笑道:“姐姐,你觉得现在和方才有什么不一样吗?”

徐徒然目光扫过旁边冷冰冰的金属墙壁,淡淡开口:“这里不是你的域。”

“说对了一半。”姜思雨呼出口气,“这里是我爷爷过去的‘实验室’。他在用自己锁住我爸之前,将这里的所有权转让给了我。”

所谓“实验室”,实际就是姜老头自己的域——所有人都以为,五年前慈济院堆出的那个预知能力者,是人类里的第一个辰级,却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天才,已经达到了别人达不到的高度。

——或者说,是一个疯子。

“我爷爷是极为少数的三倾向能力者。生命、秩序、长夜。他原本也是仁心院的,但他有点,呃……比较不合群,再加上没人认同他的研究方向。所以就开掉老板,自己出来单干了。”

姜思雨在一扇极具科技感金属大门前站定,熟门熟路地用手指往旁边电子锁上摁了下。大门稳稳向两边打开,露出藏在门后的“实验室”。

这里看上去简直就像科幻电影的片场。整个房间足有一个小篮球场那么大,充斥着冰冷的白色。房间里面是好几张实验台,上面摆满徐徒然认识或不认识的仪器——其中不认识的占大多数。

另一侧则排列着大量灌满诡异液体的容器,容器表面画着符文,液体内则浸泡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怪物器官或肢体。

诡异的是,那些器官与肢体,还在时不时不安地抽动。

徐徒然:“……”

“那什么,冒昧问一下。”她花了点时间整理思路,“爷爷的研究方向具体是……?”

“‘论如何利用可憎物有效提升能力者升级效率’。”姜思雨一本正经,“这是他最初的研究课题。后面又开了好几个来着。”

徐徒然:“……”

难怪呢,这里被切片的可憎物泡了一堆。跟泡酒似的。

“那你的长夜等级,也是他帮你升上去的吗?”徐徒然一边往实验室里走,一边问道。

姜思雨松开牵着家人的手,任由对方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轻轻摇了摇头。

“不全是。严格来说,我现在的长夜倾向,就是我爷爷的。是他在锁住我爸爸前,特意剥下来给我的。”

“……?”正在环顾四周的徐徒然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这是他剥下来给我的。给我的时候就已经有辰级了。”姜思雨说着,拉开一个柜子,从里面捧出一叠文件夹,找出一本翻了两下,递给徐徒然,“喏,就是这个课题。”

徐徒然:“……”

她定睛一看,只见纸上一行加粗黑体:《浅析能力倾向转让或继承的可行性》。

徐徒然:“…………”

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简单来说呢,就是我爷爷打算将我爸一直镇在域里。但这个域又需要人来维持。维持者还必须有辰级。他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选了我当能力继承人。”

实际他当时最好的选择,是姜思雨的妈妈。奈何他这个项目才研究到一半,只能做到将剥离下来的倾向转给血亲。他生性又太过孤僻,其他亲人早就已经断了来往,情急之下,只能选择了尚且年幼的姜思雨。

当时姜思雨的爸爸已经“发病”三年有余,姜思雨也才刚十岁多。

“……也就是说,你爸和那个寄生虫硬刚了三年。”徐徒然喃喃出声。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她曾经以为,一个辰级的小学生已经够她惊讶,没想到她背后的家人一个赛一个地猛。

“也是因为有我爷爷一直看着啦。”姜思雨倒是谦虚,转头又打开一个锁着的柜子,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草稿纸。

“我爸爸以前在清醒的时候,还会记录一些东西。用的不全是中文,还会掺杂一些很奇怪的文字……那些东西我看不懂,只能凭零星的中文去猜。”

她将草稿纸咚地摆到一张空桌子上,摆手招呼徐徒然过去:“就是这些了。喏,就是这张纸里,也提到了‘寄生’两个字……”

她将其中一张纸拿给徐徒然看,徐徒然扫了一眼,下意识念出了声:“‘……我终于明白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它残缺、丑陋,是来自远古的碎片。它在畏惧着什么,以至于根本不敢暴露人间,只能卑鄙地寄生在人类身上……’”

那字迹大而潦草,不过几行,就已经占完了一整面。徐徒然将纸翻了过来,想看看后面,却正对上姜思雨震惊的眼神:“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姜思雨眨巴着眼,小小的脸上满是愕然,“姐姐你,你看得懂啊?”

徐徒然:“……?”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整整齐齐的中文——”徐徒然说着,又往那纸上看了一眼,不由一怔。

只见那纸上,哪里还有什么“整整齐齐的中文”?

整整一面,几乎全是一种奇形怪状的文字——徐徒然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一种“文字”。它看上去就像是某种符文,或是祭祀用的图案。

唯有“寄生”二字,使用的确实是汉字。不过写得极其扭曲,笔画与笔画之间拉得极开,仿佛一个人在数学课上打瞌睡时强撑着写下的笔记。得花上一些工夫才能辨认。

……然而,当徐徒然想要去理解这张纸上的内容时,她眼前的文字,便又变得含义明晰、极易辨认了。她脑袋里仿佛装了一个自动翻译机,看到的东西自然而然就译在了她的脑海里。

所以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徐徒然微微瞪大眼。而就在她还在懵逼时,旁边姜思雨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又将几张稿纸拿了起来:“那、那还有这些?姐姐你能帮我都翻译下吗?拜托你了!”

徐徒然自然没拒绝。她接过几张稿纸,快速扫了眼,微蹙起眉:“这个顺序全乱了。得先理一下。”

她说着,又拿出几张纸,一面快速阅读,一面在实验桌上一张张排列起来,排的同时,又抽空拿出记号笔,往自己另一只胳膊上补了几个用来抵御幻觉的符文。

——时间过去太久,之前的符文已经开始失效了。徐徒然现在看桌子都是长触手的。伤眼。

这些符文,她现在都是已经画熟了的,连着几个,一气呵成,画完脸不红气不喘,继续整理记录。

倒是旁边的姜思雨,已经完全看傻了。

天知道,这些符文都是高等级,她认认真真画上两个就得休息。

大佬不愧是大佬——她曾经以为,能将一堆可憎物道具祸祸到半残就已经足够她惊讶了,没想到大佬总能展示出超乎她想象的猛……

而就在两人的彼此震撼与下跪中,徐徒然终于完成了一部分稿件的整理。

她将整理出的草稿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姜爸爸在被“附身”前期留下的记录,这些多是对对方以及自我感受的描述。一部分则是姜爸爸被“附身”的中后期。这个时候他和那个“铁线虫”的对抗已经发展到白热化,他自己也已经明显感到,撑不了多久了。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方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输了……那个家伙已经越来越暴躁,我不知道我还能拖住它多久。】

【每当我死里逃生,我就会庆幸我是战争倾向。那里的升级空间存在着大量的废墟和遮蔽物。甚至还能捡到武器和弹药。这些给了我一战之力。还有我的父亲,我以前总觉得他是疯子,他现在却是我唯一的战友。如果不是他教给我如何在升级空间内使用技能,我可能早就死了。】

【它又开始改换战略了。它没法抛下我直接离开,它的一部分已经在我体内,而我正好能利用这个来反拖住它……它似乎也学会该如何在升级空间里使用能力了,它一直在试图用那部分攻击和控制我,事情变得有点麻烦……】

【当那部分在我的意识里活跃时,我会很难受,与它对抗的过程中,总会有大量陌生的信息充斥脑海,很难受。】

【我趁着父亲来看我时,和他说了这个事。他告诉我,类似的症状,一般只会出现在全知能力者身上。有些全知在升级时,会感到类似的痛苦……那是否说明,那个寄生我的家伙,和全知有关?】

……

【我确定了,我撑不了多久了。我的技能效果越来越弱,上次在升级空间对抗时,我被它打断了一条腿。我能躲多久?】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我可以试着去阅读那些涌入我脑子里的信息。在之前的碎片里,我确定我看到了一些和它过去有关的东西……虽然只是一个闪回。如果获得更多的情报,如果我能将这些都理解记录下来……或许能够帮上其他的人。】

【……它果然是全知倾向的!我看到了!全知、混乱、永昼、战争……它们在这四个地方游走!难怪它会盯上我!】

【那你就钉死在这儿吧!一辈子别想出去了,垃圾!!】

【……它们的追求是什么?比辰更高的,是什么??】

【我又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我看到了远古的大地,祭坛,吟诵的人们……不对,那些不像是人……】

【它们在等待恩泽。谁的恩泽?】

【……[一个世界,只能有一颗星星。当同时有两颗星星存在时,弱者的结局唯有熄灭。]】

【当两个相对应的能力倾向并列存在时,真正的终点只会有一个。[野兽与混乱,共享圆月之名,天灾与战争,孕育真正的祸星。而预知与全知的权柄,终归属于操控时空的命运纺车——它们也称之为,命运书写者。]】

【——这些是我从碎片中捕捉到的零星字句。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我的头很痛,写的时候浑身发冷。我不知道我在畏惧什么。又或者它们所指向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恐惧。】

【[伟大的育者,亲启星门。伟大的育者,诞下星辰。当火光吞尽我们丑陋的躯体,我们将于灿烂的星光中化为灰烬,成为育者的子嗣,获得真正的永恒……]这段话又是什么意思?育者不是星星,那育者是什么?我们的世界,又是什么?】

【育者……育者,请告诉我答案。伟大的育者,请回应我的呼唤……不,等等,我在向谁祈祷?我到底怎么了?!】

【……情况变得更糟糕了。我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我不该把这些写下来的!!】

【不要想祂,忘掉上面那几段话!快忘掉!!!】

——这最后几段文字,是被重重划掉的。

徐徒然望着那最后两段文字,却是深深蹙起了眉。

育者——在此之前,她从未看到过这个名词。

然而在看到的瞬间,她心里却不由冒出了一股凉意,头发发麻,后颈疼痛,一种从未有过的难受浮上胸口。

这种难受的感觉,甚至比她在接触到匠临时,更为深重,也更加复杂。

她抿了抿唇,将那种过于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转头看见姜思雨担忧的目光,轻声说了声没事。

她将其余几张纸的内容都认真向姜思雨转述了一下,最后被划去的几段,却一个字都没提——那个“育者”,似乎是某种会引起精神污染的东西。保险起见,还是不要传播为好。

徐徒然默默想着,顺手将看到的草稿纸都收了起来。脑子里却无意中又过了一遍方才所读的,关于“育者”的那些的文字。

尤其是关于祷词的那段。

下一秒,她就见姜思雨一脸诧异地看向了自己,有些慌张地递上了一包湿巾。

“那个,姐姐,你、你不要紧吧?”

?徐徒然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我能有什么要紧。我不就看了点东西……

徐徒然刚想说话,却听啪嗒一声,一滴红色顺着脸滑下,落到脚边。

她默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伸手摸上脸颊,摸到一手的血。

——是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她的眼窝里正在滴血。

姜思雨明显吓到了,拆开湿巾纸就要往徐徒然脸上怼。徐徒然伸手想要说不用,手臂一晃,却晃出了重影。

下一秒,只觉眼前一暗,等她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倒了下去。

【恭喜您,获得两百点作死值。】

有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

响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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