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
姿态散漫的少年因为这句话而浑身一僵。
他一贯沾床就着, 昨夜也不知怎么,寅时醒来便再也睡不着。
脑子一会儿在想以濯缨那点微薄仙力到人间能使出几分, 一会儿想山下那个转世的魔头会不会觊觎仙人的仙元。
左思右想, 睡意全无,等回过神来之后就已经走到了濯缨所在的院子。
他到时还见她房中有一星烛火,能感应到里面仙灵流转, 应是她在练功。
也不知怎么,看到她房中灯火闪烁,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忧虑烦躁也平静了下来, 便索性就宿在她院子的屋顶上,反倒是一夜好梦。
不过这些千回百转的念头,他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你想得美,谁会在你门口守一夜。”
谢策玄缓缓坐直,神色平淡:
“是你起得太晚, 我早起练完功出来转转, 刚好碰上而已, 别太自恋了。”
濯缨看了看外面刚蒙蒙亮的天色, 乌黑的瞳仁又静静望向他,谢策玄被她看得脸上燥热,连忙转移话题:
“你们几个, 到底怎么回事?”
仆役喘匀了气,忙答:
“仙子恕罪,今早昆仑山藏书楼弟子清点书册, 发现丢失了一本极珍贵的剑谱, 值守藏书楼的弟子称昨夜曾见厉星澜在藏书楼附近鬼鬼祟祟打转, 这事肯定与他有关!”
被濯缨击伤的厉星澜抬起眼帘, 眸色阴郁:“我没偷。”
屋檐上的谢策玄支起一条腿, 似笑非笑道:
“没偷你跑什么?”
“他们丢了剑谱,想栽赃给我。”
几个仆役面有不服,他们怎么就栽赃了?还没来得及仔细盘问,他拔腿就跑,就这副模样,谁看了不觉得他是做贼心虚?
“仙子……可是上清天宫来的神仙?”
厉星澜咳了几声,唇边溢出血痕,仿佛是被濯缨那一击所伤。
“还请仙子替明察,星澜虽然身份卑贱,但没做过的事,就算打断了骨头,我也不会认——”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整个人侧身倒地,被雪冻得发红的手指伸向濯缨,试图去抓她洁净无垢的裙角。
嗖——!
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长剑劈空而来,剑身没入雪地,直直横在他指尖与裙摆之间。
厉星澜眸光晦暗地看向铜铃摇曳的屋檐上方。
那道身影烈烈如火,一只手搭在膝上,脸上笑意盈盈,仿佛他刚才只是随手丢了个石子般随意。
“伸冤就伸冤,怎么还动手动脚,你就是这么冒犯你的青天大老爷的?”
突然变成青天大老爷的濯缨:?
说完,谢策玄又看向那几个仆役:
“你们说他偷盗藏书楼剑谱,该不会毫无证据,只是见他在那附近打转,便认定是他所为吧?”
其中一个仆役答:“可藏书楼不是第一次失窃了,而且,这小子都没有拜入昆仑山门下,却有人看过他在练我们昆仑山的儒道剑法——”
瘦骨嶙峋的少年低声道:
“洗衣房去送衣服时,时常能看见弟子们修炼,我去得多了,记得住一些招式,照猫画虎学个皮毛,用来防身而已。”
“你胡说!我们昆仑山的剑法岂是看两眼就能学会的……”
“若是人赃并获,我绝无二话,但如今只是捕风捉影,便要抓我当替罪羊,星澜自知卑贱之躯,却仍有不服,还请仙子替我主持公道。”
少年衣衫单薄,面露屈辱隐忍之色,他生得也算隽秀,此刻俯跪在地,俨然一副贫苦少年被仗势欺人的恶仆冤枉的模样。
此话一出,别说其他人,就连方才追着他的几个仆役也恍惚了。
难道他们真的冤枉他了?
……可方才明明是他做贼心虚掉头就跑的啊!
仆役正要开口,又听后方台阶下传来脚步声。
是雨师瑶带着一名弟子匆匆赶来,边跑边喊:
“住手!你们都误会星澜了,他没有偷东西——”
那名弟子也道:“对对对,那剑谱在我这儿!也不知道怎么混在我借阅的几本典籍里夹带出去的……不过真不是这位厉师弟拿走的!”
厉星澜直起身,眼底是恰到好处的三分倔强七分委屈。
事情发展到此处,几个仆役愈发茫然。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成冤枉人的大恶人了?
可他们最初只是想盘问他一下而已,要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那他到底跑什么?
在一旁从头至尾旁观的濯缨勾了勾唇角,浓睫微垂,一双幽黑的眼注视着眼前这个扮演着受尽冤屈小可怜角色的少年。
他当然得跑,他若不跑,布的这个局岂不是白费了?
他只有跑了,调查此事的仆役才会坚信他就是偷书贼,才会一路追赶他至此,最终才能在她的面前,上演这一出含冤受辱的苦情大戏。
雨师瑶气喘吁吁,如一只竭力张开羽翼的鸟一样护着身后的厉星澜。
“之前你们一直怀疑星澜偷盗藏书楼典籍,偷学昆仑的心法,现在终于能够证明星澜的清白了吧!”
仆役们面面相觑,挠挠头不言语了。
雨师瑶满眼怜惜地将少年从雪地里扶起来,宽慰道:
“你放心,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信你,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濯缨看雨师瑶的眼神里也忍不住带上几分怜悯。
太愚蠢了。
作为一个活了几百岁的神女,竟还会轻而易举地陷入这种“为一个人背弃全天下”的自我感动之中,深信自己是唯一能够救赎他的存在。
“原来他还真的是被冤枉的啊……”
不知何时站在濯缨身前的谢策玄摸了摸下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正色警告:
“即便是冤枉的,那他也是魔头转世,赤水濯缨,你该不会同情他吧?”
濯缨回头看他,眼里带着几分不能理解。
雨师瑶被蒙蔽就算了,算她色令智昏,怎么你也信他是被冤枉的?
谢策玄却误以为她这是在质疑他没有怜悯之心,立刻解释:
“我可不是对他有偏见,这是男人的直觉,虽然他长得有两分姿色吧,但我第一眼就看不顺眼的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策玄,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被几分姿色骗到的人吗?”
濯缨打量着眼前这张没被知识污染过的脸,轻叹一口气:
“他都能骗到我的话,那你骗我岂不是更易如反掌?”
谢策玄骤然愣住。
她这话什么意思?
听起来,好像是在夸他比这个厉星澜好看?
濯缨没理会原地发呆的谢策玄,上前一步,视线从满心维护的雨师瑶脸上挪向她身后的厉星澜。
雨师瑶不知濯缨身份,正打量着她时,忽而见一道灵力猝不及防地朝厉星澜扑去——
“星澜小心!”
雨师瑶惊呼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濯缨是谁,想到厉星澜的真实身份,她吓得肝胆俱颤,连忙回头看厉星澜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被一巴掌扇倒在地的少年脸颊很快肿了起来,他倒在雪地里,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没来得及掩饰的震惊。
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这位冰雕雪塑般的清冷仙子。
她竟然给了他一巴掌——!?
谢策玄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惊了惊。
濯缨的本意其实并不是一巴掌,奈何她仙力本就有限,在人间又受天道制约,所以不借助法器的情况下,也就只能隔空扇他一巴掌了。
雨师瑶怒极:“仙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方才没听师兄说,星澜他是被冤枉的吗!”
濯缨回忆了一下那些人间话本里恶毒配角的台词。
她清了清嗓子,细眉轻拧,摆出一副厌世鄙夷的神色。
“冤枉不冤枉与我何干?这样粗鄙卑贱之人,一大早便冲撞了我,我只赏他一巴掌,而不是让慕珩师兄将他赶出昆仑山,已经算是仁慈了。”
厉星澜听见她这番言语,沉静幽暗的瞳孔诧异紧缩。
怎么会这样?
这位濯缨公主看上去柔心弱骨,怎么会是这般性情?
就连雨师瑶也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这就是至微圣人的弟子,大雍朝的公主。
“你……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粗鄙卑贱,人人生而平等,星澜不偷不抢,有何卑贱之处!”
濯缨冷然一笑:“我乃雍朝公主,如今又是仙籍在身的仙人,他在我面前又算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厉星澜已经许久未直面过这种尖锐话语,指骨用力得泛白。
“……公主又如何,什么仙籍在身的仙人,不过是战败的人皇送去上清的物件罢了。”
听了濯缨这番话,雨师瑶维护之心更甚,也不提人人平等了,搬出身份来压她: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乃西海龙女,我母亲是执掌西海一方的龙母,你要与我论尊卑,到底谁是尊,谁是卑?”
濯缨面色如常:“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雨师瑶从小到大还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周围的几名仆役还想劝架,就被雨师瑶召来的砗磲流珠震开。
小姑娘那张天真傻气的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决意:
“让你挨上一巴掌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砗磲流珠结成法阵,直冲濯缨而来,然而濯缨丝毫没有退避之意,只望着雨师瑶那双澄澈又愚蠢的眼睛。
她干脆利落地唤了一声:“谢策玄。”
这三个字仿佛就是咒令本身,言出法随,朝濯缨而来的砗磲流珠下一刻便被噼啪闪烁的紫雷包裹,悬停在半空之中。
乌发红衣的少武神回头睨她一眼:
“啧,你唤狗呢?”
濯缨偏头轻笑:“怎么能这么比,少武神可比天宫的仙犬厉害多了。”
谢策玄愣了一下,挠了挠脸。
……怎么又夸他。
虚荣心膨胀了一下,谢策玄状似随意地抬手,实则赌上了自己毕生修行之精华,精准地将悬空的砗磲流珠朝一个方向弹开。
瞬间,凝滞半空的砗磲流珠裹着紫雷如弹珠般游走,在众人眼前一个接一个眼花缭乱地碰撞起来,最终汇聚成一击,直冲雨师瑶的眉心而去——
噗通一声。
雨师瑶看着停在自己眉心前一寸处的砗磲流珠,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砗磲流珠这样的海族至宝,在你手中连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未发挥出来,还真是明珠暗投,可惜可惜。”
少年的嗓音慢悠悠的,带着几分残忍,雨师瑶从骇然中回过神来,眼眶顿时泛红。
“你们上清仙人,竟然以多欺少——”
雨师瑶看着年岁尚小,哭起来娇憨可怜极了。
然而谢策玄丝毫不为所动,还提醒她:
“准确的说,这叫恃强凌弱,毕竟是我一个人在对付你,而且你如果不用砗磲流珠,那么赤水濯缨一个人也完全能对付你。”
谢策玄这阴阳怪气的话一说,雨师瑶更委屈了。
哭得抽抽搭搭的她起身,指着濯缨道:
“赤水濯缨你等着,我娘亲要是知道你这么欺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濯缨好整以暇,温然一笑:“你远在人间昆仑,两年未回过西海,就连你娘亲催你回家的信都不回,你娘亲怎么会知道我欺负了你?”
雨师瑶一怔,她怎么会知道?
但这不是重点,她又道:
“你等着,我今日就启程回西海,后日我娘亲定会去上清找天后要个说法,上清天宫法令森严,岂会纵容你胡作非为,你完蛋了!”
“好啊,”濯缨没有丝毫慌乱,目光平静,“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让我完蛋。”
雨师瑶正在气头上,一抹眼泪,转头就对厉星澜道:
“你等着,等我回去寻我娘亲,一定替你出这一口气!”
厉星澜几乎想要开口阻止她。
她不能离开昆仑!
她要是回到西海,将事情始末告知西海龙母,那么西海龙母必然会知道事情是因他而起。
西海龙母怎么会允许金尊玉贵的龙女对他一介凡人动情?
而且他还是一个天生魔魂的异类!
之前好几次他夜闯藏书楼偷学功法,都是借助雨师瑶的信任才糊弄过去,如果没有了西海龙女这个助力,他在昆仑山的修行定会艰难许多。
这一次本想利用这个濯缨公主的善心,设局洗清昆仑中人对他的猜忌——
没想到赤水濯缨竟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是个与雨师瑶截然不同的冷血刻薄之人。
她这样的人,竟也配做仙人吗!
厉星澜无法阻拦雨师瑶的步伐,除非他违背之前自己在她面前塑造的形象。
他只能看着那道鹅黄色的身影跑得越来越远。
好似天边最后一束晚霞沉入山谷之中,他的眼眸也无声地暗了下来。
“濯缨公主是吗?”
濯缨听见厉星澜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
“多谢濯缨公主上的一课,我会牢牢记住的。”
谢策玄眯了眯眼。
“虽然他如今只是个凡胎,但这话听着也怪渗人的,要不要——”他比了个斩首的动作。
濯缨连头都没有回。
“他如今还没犯什么大罪,即便他是魔头转世,你杀了他也会背负杀孽,而且——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要是真的来向她复仇,那可不就是送上门的功德吗?
濯缨一行人告别昆仑山,出发前往西海时,听说雨师瑶早已连夜启程赶回去告状了。
叶时韫有些担心:“雨师瑶到底是西海龙母的女儿,我们真要去西海?这不是送上门讨打吗?”
伏曜丝毫不怵:“怕什么,那个雨师瑶居然用砗磲流珠欺负人,你们当日就该提前给我传讯让我来还手,她是西海龙女,我还是上清太子呢,拿身份压人,谁不会?”
他扫了一眼濯缨,显然是听说了雨师瑶骂濯缨是送来上清的物件那句话。
想到濯缨刚来上清天宫时,因为两族大战的缘故,他对濯缨也是没什么好脸色。
现在想来,他当时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也不知道濯缨有没有放在心上。
濯缨见伏曜取出一本册子开始写写画画,好奇问:
“殿下这是在写什么?”
叶时韫扁扁嘴:“写好几天了,也不让人看,神神叨叨的。”
伏曜将册子递给濯缨,又瞥了叶时韫一眼:
“不给你看是因为你想用拿过鸡腿的手摸我的册子好吗?”
接过册子的濯缨扫了一眼,这才发现伏曜写的竟然是一出话本。
这一出话本的主角正是雨师瑶、厉星澜以及春莺三人,只不过都改了一个化名,唯有作为其中重要角色的濯缨保留了神女沧浪的名号。
“你借给叶时韫看的那个话本,我那日回去后也细看了一遍,不看不知道,没想到人间竟然有这种抹黑我们上清天宫来抬高须弥仙境的话本!”
伏曜清俊面庞上满面怒容,恨不得手撕了写那些话本的混账文人。
“他们能写,我们就不能写吗?等我写完,我就放在人间界的书肆里卖,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才叫仙界的中流砥柱!”
叶时韫被他说得热血沸腾,点头如捣蒜。
上清仙人也总算是硬气了一回,濯缨还有些颇觉意外。
她道:“那你记得到时候把我扇厉星澜巴掌和骂雨师瑶这段,还有春莺冒认功劳这段都删掉,然后还要对我高超的仙力多加渲染,其余的等你写成之后,我再替你润色一番。”
毕竟之前封离神君就是经她之手才变成的女武神,这一套濯缨一回生二回熟。
“那怎么行。”
伏曜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既然是替上清天宫正名,岂能弄虚作假,我上清天宫行得正坐得端,不需要多加修饰,只要脚踏实地做事,一定能让天下人明白我们的真心!”
濯缨:“……”
她果然还是高估他们了。
难怪须弥仙境能在人间界造谣上清天宫这么多年,须弥仙人在话本里都把他们的高贵血统编出一圈又一圈的光环了,上清天宫还在这儿老实巴交妄图用真心打动人呢。
谁敢招惹上清天宫,那可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暖又舒适。
“这个没收了。”
濯缨面无表情地拿走了他的小册子。
伏曜大惊:“为什么!”
濯缨很难将自己此刻想到的阴暗计谋解释给他听,于是只说:
“我们上清天宫何时需要这种手段?太子殿下想的这个办法,实在不够光明磊落,非君子所为。”
伏曜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她。
她这个手段最过分的人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金车云辇行驶了小半日,一望无际的蔚蓝海面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今日的西海格外热闹。
如今的海域之中,西海虽然已不再是从前最强的海域,但威名仍在,今日西海龙母寿辰,其余东南北海以及荒海,都派了不少人前来贺寿。
昭粹身为荒海少君的未婚妻,也跟着几位荒海身份贵重的贵妇人前来应酬。
她陪嫁上千宫观嫁至荒海的事情,在海域早就传开了,众仙见她现身,都纷纷在背后议论。
——这就是那个昭粹公主啊?
——生得也算花容月貌,怎么非得一门心思嫁去荒海那种地方?
——她不是人族献给荒海休战的礼物吗?或许也不是自愿的吧。
——你傻啊,人族还给上清天宫送了质子呢,人皇同意给这个昭粹公主陪嫁上千宫观,不知多疼爱这个女儿,我听说要不是她执意要嫁给沉邺,一开始要来荒海的原本是去上清的那位公主呢。
众仙闻言十分唏嘘。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竟放着上清天宫的好日子不过,要去荒海那种贫瘠偏远的地方,图什么啊?
昭粹避无可避地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面色有些难看。
随她一起来的几名荒海世族的贵妇人安慰她,昭粹强撑起一个笑容。
“无妨,这些话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待日后荒海崛起,吞并四海之时,她会叫这些瞧不起她的人明白,她嫁给沉邺的这个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今日在西海所受的这些冷眼,她迟早都会向他们讨回来。
与此同时,从昆仑山日夜兼程赶回的雨师瑶也终于抵达了西海龙宫。
“娘亲——”
雨师瑶泪眼滂沱,一见了西海龙母,便扑倒她怀中大哭。
“怎么了?谁让我们瑶儿受委屈了?”
西海龙母轻柔地抚着雨师瑶的长发,眸光温润沉静地看着这个不听话的小女儿。
倘若雨师瑶细心些,就会发现她母亲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带着疑问,而表面温柔的神色里,也藏着几分隐而不发的情绪。
然而雨师瑶一心只想着替厉星澜出气,并未注意她母亲的神色,抽抽泣泣地将濯缨和谢策玄欺负她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希望母亲能去上清天宫告状。
西海龙母轻笑:“原来如此,那赤水濯缨竟然这样欺负我们瑶儿,娘亲定会找她要个说法。”
雨师瑶装出来的眼泪顿时止住。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她到底也没真的伤了女儿,小惩大诫即可,让她今后不要再那么嚣张跋扈就好。”
西海龙母的语气更温和了。
“瑶儿如此善良,娘亲十分欣慰,你一路赶回来也辛苦了,来人——将龙女请去她的寝殿,准备好她平日爱吃的东西,让瑶儿好好修整一番。”
雨师瑶一怔,起身后退一步。
“娘亲,不用了,我只是回来告诉你一声,再待一会儿,我还要回昆仑山……”
“不是要娘亲给你出气吗?走这么急做什么?”
西海龙母不容她分说,示意几个虾兵蟹将把雨师瑶架住。
“待会儿那个赤水濯缨和她的同伴就来了,娘亲一定让他们用西海最尊贵的礼节款待他们,让他们好好反省,到底该不该这么对我的宝贝女儿。”
雨师瑶这才发觉不对,立刻哭喊起来:
“娘亲!你放开我!让我回昆仑山!”
西海龙母在自家女儿的挣扎声中慢悠悠地剥了个葡萄。
“娘亲知道你肯定惦记那个下贱魔族,你放心,我待会儿就与赤水濯缨好好商议,要如何感谢他对你的照顾。
“赤水濯缨要是想不出办法,我就留她在西海大吃大喝,赏她拿不完的金银珠宝,她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她才能走,一定好好给我的宝贝女儿出气。”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本章掉落50个红包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