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在接连下了三天的雨后,京都城正式进入了冬天。
不知不觉间,皇宫已经被围困将近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冯乐真全面监国,距离皇位只剩一步之遥。
然而哪怕只有一步之遥,也不算真正的皇帝。
古往今来皇权更迭,除了改朝换代的谋逆掠夺,要么父死子继,要么□□三让,鲜少有第三种和平交权的法子。冯乐真眼中的冯稷,懦弱,愚蠢,无能又暴怒,几乎全身都是错漏,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满身错漏的人,这一次竟然表现得极为强势。
“朕说过了,这是朕的皇位,朕绝不退让。”冯稷双眼通红,死死盯着再次来劝说的余守。
余守叹气:“皇上这又是何苦呢,你们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亲人,本该相互扶持相互照顾,又何必非要骨肉相残?”
“余爱卿说话可真好听,不如去跟冯乐真说说,让她放过朕的江山如何?”冯稷嘲讽。
余守渐渐皱眉:“皇上这是一定要执迷不悟了?”
冯稷挺直了腰杆,面无表情:“你回去告诉她,想要朕的皇位,就先杀了朕,否则朕绝不让她得逞,朕如今虽然一无所有,但只要身着龙袍,就仍然是这大乾的皇帝!你也告诉她,这世上的好事,没道理都落在她一个人头上,她想要皇位,可以,那就得背负谋逆反叛的罪名、背负朝臣百姓对她的批判与辱骂!”
“皇上说笑了,您品性不端不堪为大乾之主,长公主殿下即便取而代之,也是为大乾、为黎民百姓着想,朝臣百姓夸她还来不及,又怎会批判辱骂。”余守双手叠在腹前,已经没了最初的恭敬。
冯稷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阴沉地笑了:“名不正则言不顺,即便登基,也难以服众,这一点冯乐真明白,余守你也明白,否则又为何日日来劝说我一个被你们囚禁的将死之人。”
余守到底是多年的老狐狸,即便被他当面拆穿也不恼,只是笑笑道:“皇上说得哪里话,这世上又不全是谋害血亲的阴毒之人,想来只要皇上安分些,长公主殿下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做什么的,您说是吧,皇上。”
“你……”冯稷倏然气血上涌。
余守也不多废话,当即转身就走。
“朕只要有一口气,冯乐真就休想光明正大地继承皇位!你们都休想……”
身后传来冯稷声嘶力竭的怒吼,余守眼神暗了暗,径直离开了。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府内。
冯乐真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神色淡淡地开口:“我还真是难得见他如此硬气。”
“他若执意不肯让位,殿下又打算如何?”余守眉头紧皱,只觉此事过于麻烦。
皇位禅让总是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三让,再于登基大典那日,在万民的瞻仰之中,由冯稷将玉玺交给她,双方都把戏演足了演够了,才算是体面的交接,如今冯稷一步都不肯配合,那接下来又该如何?
冯乐真却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那就逼他退位,他做了这么多错事,铁证如山,我本想给他留点脸面,既然他给脸不要脸,那最后的体面也没必要再替他留着了。”
“殿下说得容易,他冯稷即便做了天大的错事,只要在位一日那也是皇帝,你若是逼他退位,一是留了口舌把柄,二是等于开了先河,就不怕将来有一日,也有人效仿同样的法子逼你退位?”余守头疼道。
冯乐真神色平静:“那也得本宫像冯稷那样做了错事才行。”
“你身为女子登基,就是最大的错事!”余守脱口而出。
满屋俱静。
一瞬之后,余守慌张道:“我不是那个意……”
“乐真明白的,”冯乐真放缓了面色,“外祖也是忧心我的将来,我都懂的。”
余守见她没有动怒,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所以逼他退位这件事还是不要……”
“外祖还有别的法子?”冯乐真打断他。
余守顿了顿,不说话了。
冯乐真失笑:“可见,若冯稷始终不肯配合,那就只有这一条路了。”
余守欲言又止,冯乐真却摆摆手,“外祖如今所有忧虑,皆是因为我并非男儿身,我心里明白,却难以认同,您知道吗,我去营关之前,营关的风气比京都也强不了太多,就连祁镇之女,那个能深入漠里取漠里王头颅的英勇大将军,那时也被逼着尽快嫁人,好生个继承人出来。”
关于营关的事,余守也听说不少,但还是第一次知道那个祁景仁也有过被逼婚的事……还以为女儿天生英才,是爹娘教得好呢,听自家外孙女这么一说,合着全是她自己的造化。
“继承人,说得倒好听,不就是想要儿子,”冯乐真摇了摇头,想起往事都觉得好笑,“不是我自吹自擂,外祖若有机会,一定要去如今的营关看一看,看街上有多少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子,又有多少小姑娘在学堂读书,立志将来要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相比连镇边侯之女都不得自由的时候,也不过是隔了四年。”
冯乐真眼神渐冷,“我可以用四年时间改变营关,就可以用更多的时间改变整个大乾,外祖可以因为我昏庸无能而忧心,但实在不该因我是个女子而畏首畏尾。”
余守怔怔看着高堂之上的女子,许多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没必要说了。
她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余守缓缓开口:“你若都想好了?”
“想好了。”
“若是逼他退位,只怕又要生出不少风波,你当真应付得来?”
冯乐真浅笑:“再大的风波,本宫都应付得来。”
余守深深看她一眼,最后恭敬行礼:“那微臣……便全力辅佐。”
冯乐真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几分。
她一向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跟余守聊过之后,便决定在翌日的早朝之上提起此事。
这一夜注定无眠,冯乐真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过了子时才勉强睡下,然而刚睡不到两个时辰,便又被秦婉唤醒了。
“殿下,该上朝了。”秦婉低声道。
冯乐真答应一声,任由婢女们将她收拾来收拾去,直到要出门时还在犯困。
“殿下,卑职来背您上马车。”
熟悉的声音响起,坐在梳妆台前险些睡着的冯乐真睁开眼睛,从铜镜里看到一张清俊的脸。
她笑了一声,又板起脸:“你不好好在你的将军府歇着,来这儿做什么?”
“听说殿下今日上朝有重大事宜宣布,卑职陪您同去。”陈尽安一身盔甲,挺拔又高大。
冯乐真蹙眉:“今日早朝时间必定不短,你身子能撑得住吗?”
“卑职没问题。”陈尽安眼底多了几分认真。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冯乐真招小狗一样朝他招了招手,刚才还威武挺拔的大将军顿时露出笑意,一路小跑到她跟前蹲下。
冯乐真挪了挪受伤的右脚,小心趴到了他身上。
上了马车,冯乐真靠在软榻上,对陈尽安说了句:“本宫睡会儿,快到时唤本宫起来。”
“是。”陈尽安低声答应。
冯乐真又看他一眼,这才闭上眼睛休息。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走,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刺穿了黎明的寂静,又很快消失于黑暗之中。
冯乐真闭着眼眸,却始终没有睡着,虽然同外祖夸下了海口,但她其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起来,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能全然掌控的,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除非……
“殿下。”陈尽安低低唤了她一声。
冯乐真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小心地单膝跪在自己跟前。
她静默一瞬才问:“怎么了?”
“也、也没什么,卑职只是想告诉殿下,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卑职会永远支持殿下。”他早已经看出她的不安,纠结许久还是说出这样一番像是夸口的话。
冯乐真静静盯着他许久,突然笑了一声。
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是能全然掌控的,除了……陈尽安。
她摸了摸他的脸,撑起身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陈尽安愣了愣,耳朵突然红透了。
“快点好起来啊。”冯乐真叹息。
好、好起来……然后呢?陈尽安不敢问,只是低低应了一声,便轻飘飘回座位上了。
马车又走了一阵子,终于在宫门前停下。
下了马车,步辇已经准备好了,陈尽安低着头将冯乐真背到上面,淡淡吩咐一声:“起。”
步辇腾空,陈尽安低着头便要退后,冯乐真却突然开口:“不必后退。”
陈尽安一顿,抬头看向她。
“陪本宫走完这一段。”冯乐真平静与他对视。
陈尽安答应一声,便伸手扶上了辇轿。
两人来得不算早,等进文宣殿时,文武百官早就已经等候在殿内,虽然早就猜到‘杨阅山’是长公主的人了,可亲眼看到他搀扶冯乐真前来,百官还是惊愕不已。
还没登基,不能坐那个位置,冯乐真看一眼高高在上的皇位,转头在台阶下的软椅上坐下。
随着太监一声高亢的传呼,百官下跪,同呼殿下千岁,冯乐真淡定示意众人起身,开始商议今日要解决的国事。
文宣殿外,一缕阳光刺穿黑暗,接着便是旭日东升,宫人们低着头,开始了一天的洒扫。
直到日上三竿,一天的朝务总算结束,太监殷勤地看向冯乐真,用眼神询问是否退朝,冯乐真却摆摆手,淡然看向朝臣们。
“今日,本宫还有一事宣布。”她缓缓开口,顿时百官皆静,等着她下面的话。
一片安静中,她再次开口说话:“冯稷谋害血亲刺杀官员,实施□□害得岭南一带民不聊生,还屡教不改炸毁皇陵,实在是罪不可赦万死难辞,如此德行有亏民心尽失之人,实在不配再做大乾百姓的天子,却偏偏不肯主动退位,为大乾百姓考虑,本宫虽心中悲痛,却也不得不下定决心,亲自请冯稷退位,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在场的都是人精,在她提到‘冯稷’二字时,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因此并无太多惊讶,此刻听她再开口询问,便立刻有人应承:“殿下说得极是,臣等一切都听殿下的。”
“皇上昏庸无能,实在德不配位,殿下此举无意断尾求生,虽悲痛,却也对大乾有利。”
“臣等都听殿下的。”
冯稷已经彻底失了民心,华家一派也被收拾得七七八八了,朝臣不会反对也在冯乐真意料之中。
她微微一笑,正要继续说话,便又有人问了:“可是殿下,国不能一日无君,皇上如今又没有子嗣,一旦退位又该谁来继承大统呢?”
冯乐真看向问话的人,是朝中难得的中立清流,她先前费了极大的力气也没能收拢:“孙大人觉得谁有资格?”
“依微臣拙见,不如从宗室子中选出一位……博仁老侯爷的曾孙冯越就不错,年纪不过八岁,却已写得一手漂亮文章。”那人斟酌道。
陈尽安抬眸扫了他一眼,将他的脸记在心里。
冯乐真唇角噙笑,听他真推举了人也不动怒,而是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当然不行!”余守门生立刻出来反对,“那冯越都快出五服了,又是旁系末枝,若是做了皇上,岂不是混淆皇室血脉?!”
“胡说!冯越是老王爷嫡曾孙,是实实在在的皇室人,你说他混淆血脉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他不合适。”
“微臣觉得冯越小世子不错,但其他宗室子未尝没有好的,还是要细细挑选为好。”
“说得也是,挑选国君可是大事,一定要慎之再慎。”
这些人还真就议论起来了,冯乐真唇角始终含着笑,想看他们还能聊出些什么来,旁边的人突然跪了下去。
‘杨阅山’掌控大半个南方,虽然不是朝臣,但分量也非同小可,陈尽安这一跪,其他人顿时静了下来。
“卑职觉得,唯有殿下可当重任。”这朝堂之上的人都喜欢迂折行事,就连殿下的人,也打算在将所有旁的人选都批判之后再提殿下的名讳,他偏偏不要,殿下就在这里站着,凭什么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卑职请殿下登基为皇,庇护大乾繁荣万年。”陈尽安低着头,一字一句慷锵有力,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余音绕梁。
冯乐真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只是还未开口说话,便有人跳脚了:“胡闹!简直胡闹!殿下是女子,怎能登基为皇!”
“可不就是,牝鸡司晨,不会有好下场的!”
先前那些推举宗室子的臣子们突然激烈反对,冯乐真这一派的也不肯退让,当即掐着腰反驳:“当今皇上倒是男人,他干的那些事有好下场吗?”
“殿下虽是女子,可也是先帝唯一的女儿,论血脉不比当今皇上差,这些年还建下不少功绩引万民爱戴,若是一个只会写文章的八岁小儿都能登基,她为何不能?”
“总之就是不能,女人当权,国将不国……”
“你放屁!”
冯乐真眨了眨眼睛,也是没料到能吵得浑话都跑出来了。
朝臣们分为两派几乎要打起来,也暂时没人顾得上她,她便默默踢了一下陈尽安的脚。陈尽安顿了顿,不解地看向她。
“起来吧,傻跪着做什么。”她说。
陈尽安耳根又有些红了,默默起身站到她身侧。
朝臣们还在吵架,热闹得如五百只鸭子,陈尽安听了一会儿,又默默拉了拉冯乐真的袖子。
冯乐真抬头:“怎么了?”
“卑职将这些人的脸都记下来了,”陈尽安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等下了朝……”
他抬手,示意手起刀落。
冯乐真哭笑不得:“那可不行,朝堂之事不是非黑即白,总要有不同的声音,君主才不会偏听偏信,你把反对的都杀了,只剩下一种声音,本宫将来只怕会很辛苦。”
她这么一说,陈尽安顿时有些遗憾地看了某几个臣子一眼。
某几个臣子感觉脖子突然一凉。
吵了将近半个时辰,大家总算是口干舌燥没力气了,再看冯乐真,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看戏,连糕点都吃上了,一时间不少人都心里憋屈。
“本宫早上没用膳,各位大人不会介意吧?”吃就吃吧,她还偏偏要问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她是怎么个意思,也没敢说别的。
冯乐真慢条斯理吃了一块糕点,视线落在反对她做皇帝的几人身上,几人默默咽了下口水,都没敢吱声。
“一早就知道诸位大人都是有骨气的清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本宫不明白的是,本宫接管皇宫请皇上休息已经半月有余,诸位早先为何不曾过问皇上半分?”她似笑非笑,直指他们的伪善。
朝臣面色讪讪,当即跪了下去:“那是因为微臣也觉得,皇上做得实在太过……”
“所以你们一直不吱声,就等着本宫行事,再到今日来摘本宫的果子?”冯乐真笑意更深。
几人愈发不敢抬头:“微臣不敢,微臣也是为大乾考虑……”
“若真是为大乾考虑,就该睁开眼睛好好瞧瞧,究竟是谁更有能力让大乾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不是纠结在位者□□里有没有那二两肉,”冯乐真眼神泛冷,一拍椅子扶手直接站了起来,“本宫今日可以直接告诉各位,继位者只能是本宫,若哪个宗室子敢不安分,本宫为大乾的安定考虑,不介意送他去见庆王!”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陈尽安淡定将她背起,直接将一屋子朝臣抛在了身后。
直到上了马车,冯乐真才舒了口气:“本宫刚才如何?”
“大杀四方。”陈尽安评价。
冯乐真扬唇:“真会说话。”
随即又有些烦躁,“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且等着看吧。”
“一群文臣,能掀起什么风浪,他们若敢反,卑职替殿下收拾他们。”陈尽安很是笃定。
冯乐真有些愁,可一听他的话又想笑,纠结半天后叹了声气:“哪有那么容易,文臣是不会反的……但他们会做很多窝囊事,故意来恶心你。”
陈尽安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就有文臣身体力行向他解释了——
当天晌午,便有几个文臣换上囚衣去了法场,高呼长公主执意登基,他们愧对先皇愧对列祖列宗,愿意以死谢罪。
还有人跑去了炸毁的皇陵,抱着碎砖痛哭流泣。
更有甚者一上朝,直接表演抽搐昏厥鬼上身,以各种刁钻的角度怒斥冯乐真想登基的心思。
总而言之,热闹至极。
秦婉因为这些人整日沉着脸,阿叶好几次都想拿着麻袋去套人出气,连一向最听话最沉稳的陈尽安,也好几次生出带兵将他们几家踏平的冲动。
相比之下,冯乐真就淡定多了。
只是淡定归淡定,一听到他们干的蠢事,她仍是额角青筋直跳,要好一会儿才能平复。
就这么闹了十余日,本以为该平息了,可事情却有越闹越大的意思,连远在营关的祁景仁都写了信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饶是冯乐真再冷静,也一时间烦躁起来。
而就在她越来越焦头烂额之时,傅知弦突然找上门来。
冯乐真本来正在吃饭,看到多日未见的男人,索性放下了筷子:“傅大人怎么有空来了?”
“一直等不来殿下,只好亲自登门了,”傅知弦似笑非笑,扫到桌上只有一副碗筷,神色缓和了些,“还以为会在这里看见杨将军,怎么就殿下一人?”
“他还在养伤,近日不便常来长公主府。”冯乐真看他也不像太着急的样子,索性再次拿起筷子。
傅知弦扫了秦婉一眼,秦婉低着头送来一副新的碗筷,他便自顾自在冯乐真身旁坐下了。冯乐真也不介意,只管吃自己的饭,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顿饭竟然用得十分和谐。
吃饱喝足,冯乐真歪头看向某人:“现在可以说了?”
“殿下要我说什么?”傅知弦不解。
冯乐真轻嗤:“少来,你若无事,怎么会突然找来。”
“只是想殿下了,来看看殿下不行?”傅知弦脸上笑意淡了几分,“什么时候开始,你我已经生分到必须有事才能见面了?”
见他又将话题扯远了,冯乐真不欲多说,起身就往外走。
傅知弦沉默地看着她,直到她一只脚迈到门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可以助殿下解决眼前困境。”
冯乐真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
“换个说法,”傅知弦扬起唇角,举起茶杯遥遥相敬,“我可以帮殿下顺利登基,不必落个逼宫夺位的名声,还能让那些文疯子都闭嘴。”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道:“先帝的第二道密旨?”
傅知弦笑而不语。
冯乐真索性又折了回来:“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殿下都给?”傅知弦反问。
冯乐真抱臂:“你先说。”
傅知弦笑意褪去,看向她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认真:“我要做殿下的皇夫。”
冯乐真沉默一瞬,笑了:“这个好说,后宫屋舍三百间,不至于连一个你都容不……”
“殿下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傅知弦平静打断,“我要正夫之位。”
冯乐真倏然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