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女人变脸变得太快, 徐临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走了啊。”陶婷走下台阶，“老板再见。”
徐临越扬声喊：“到家说一声。”
陶婷手指上套着车钥匙，抬起胳膊晃了晃。
周五上班, 路晓月开例会的时候顺带提了一嘴, 说上面在征集美妆展的创意方案, 让他们有想法的可以试着做一做。
陶婷只是不想刚进公司就站好队，所以那天拒绝了徐临越，但并不是对参加美妆展不感兴趣，回家的一路上她都在心里盘算这件事。
她上楼的时候周瑶也刚到家门口, 她穿着套装裙，妆发精致，手里却提着一袋菜。
“回来啦？”
“嗯。”
“你开门，我腾不出手。”周瑶往旁边让了一步。
陶婷从包里摸出钥匙, 问她：“今天这妆好好看，你自己化的？”
“品牌方请的化妆师化的。”周瑶闭上眼睛给她展示，“这眼妆是不错吧？我今天偷学了好多呢。”
陶婷打开门，接过周瑶手里的袋子问：“哪个化妆师啊？有账号吗？”
“我只知道她工作室叫I-beauty, 她有没有个人账号我还真不知道。”
陶婷点点头, 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
周瑶一进门直奔卫生间卸妆, 陶婷打开冰箱看了看, 这周还剩了好多没吃的食材。
她问周瑶：“我们晚上吃火锅吧？得清理一下冰箱里的菜了。”
“行。”
陶婷把柜子里的两个小电煮锅拿了出来, 分别往里头加入锅底，一个牛油麻辣，一个三鲜清汤。
周瑶洗完脸，进厨房洗剩下的菜, 两个人分工合作，很快就把餐桌布置好了。
开吃前周瑶举着手机全方位找角度拍摄, 陶婷打开冰箱，问她：“啤酒？”
周瑶摇摇头：“果汁就行，我怕明天肿。”
陶婷拿出一瓶葡萄汁：“你都吃火锅了。”
“火锅又没事，我们蓉城人流的血液都是自带牛油香的。”
陶婷笑着把饮料抛给她，说：“明天我要回我爸妈家一趟，周一下班了再回来。”
“知道了。”周瑶把肉下进锅里，问陶婷，“找你回家有事啊？”
陶婷拨开易拉罐的拉环：“我猜是要我去相亲，昨天还发照片给我让我挑。”
“怎么样？有看上的吗？”
“你觉得呢？”陶婷反问。
“我觉得是没有。”周瑶说，“诶对了，你们茜雀找我做推广了。”
“推广哪个？”
“人鱼系列的那个口红，怎么说呢......”周瑶咬着筷头，欲言又止。
陶婷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颜色还是挺好看的，就是它加的那亮片吧，我只能说想法是挺好的，打了光看也还行，但是日常看太灾难了。”周瑶绞尽脑汁形容道，“就是，我个人觉得啊，它适用的场景只有迪厅。”
陶婷哧哧笑起来，完全不以为意：“那你就拒了呗。”
“我这不是怕影响我们俩的关系吗？”
陶婷摇摇头：“那系列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归我管，也不归我leader归，不会影响我的。”
“我就说嘛。”周瑶趁机拍马屁，“我们陶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产品来。”
陶婷故作严肃道：“少给我戴高帽。”
吃过饭客厅里残留着股火锅的味道，她俩开了窗户散味通风，回房间里待着。
陶婷盘腿坐在飘窗上，怀里捧着电脑，出声问：“周瑶，你做了那么多年美妆博主，用了那么多产品，你帮我想想，有什么东西你觉得可以改进，或者说有什么东西是你觉得需要，但市场上还没有的。”
周瑶明天要出差参加活动，正对着化妆镜试妆，她说：“我想想啊。”
陶婷手撑着下巴看她。
周瑶屏着气画好一边眼线，回答她说：“我现在很需要一个自然卷翘，但贴上不夸张、像娘胎里自带的假睫毛。”
陶婷摇头：“我们公司不生产假睫毛，换一个。”
周瑶翻眼向上看：“那就是，能瞬间卸妆的机器。”
“姐姐，你这得找科技公司，再换一个。”
周瑶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一堆化妆品：“我知道了。”
她拿起三四样东西，回过头对陶婷说：“这些修容和高光盘我有一堆，但每次上妆只用那么一点点，用到我入土都不能见底，每个单价也不便宜，找颜色也不好找，我觉得很需要改进。”
陶婷咬着下唇低头在电脑上记录下来，问：“还有吗？”
周瑶一下子来灵感了，翻出一块眼影盘说：“还有这个，这两年流行温柔裸妆，大地色快泛滥成灾了，但我有的时候需要出一些创意妆。这一盘是我目前找到的颜色最多、最鲜艳，而且粉质也比较好的眼影盘，但是。”
周瑶加重语气，控诉道：“代购那儿要六百多一盘，我一年也就万圣节、圣诞节什么的用一用，太浪费了。”
陶婷伸手接过那眼影盘，打开时撇嘴“咦”了一声：“怎么被你用的这么脏？”
“这种大盘不好收纳嘛，一蘸又容易飞粉，就串色了。”
陶婷拿在手里看了看，上下一共八十个格子，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她问周瑶：“这种一般都是化舞台妆用的吧？”
“化舞台妆的几十块一大盘就够用了，我得拍脸部特写，不能太廉价。”
陶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懂了。”
她穿上拖鞋，抱着电脑站起身：“我回房间了。”
“帮我倒杯水进来。”
陶婷现在满脑子都是眼影盘，不想让灵感被打断，拒绝说：“自己倒。”
周六终于出了大太阳，广告拍摄地点在居民区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怕人流量多起来不好拍摄，赵率带着人天一亮就开工了。
陶婷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出门了，只能在附近快餐店买了份套餐。
她靠在车边，手里拿着热豆浆，咬了口猪柳蛋麦满分。
口袋里的手机在振动，陶婷把饮料杯放到车前盖上，腾出手去拿。
“喂。”
“你人呢？我到公园门口了。”
“我在麦当劳这边。”陶婷抬起头四处张望。
“我看到你了。”电话那边的人说。
陶婷从耳边拿下手机，没两秒男人就出现在眼前。
今天周末，徐临越没再穿板正的西装，牛仔裤上面搭了件深灰色的短外套，怪不得陶婷刚刚一下子都没认出他来。
“你真的来啊？”
“那我还怎么假的来？”徐临越瞥了眼她手里的汉堡，“你就吃这个？”
“你吃早饭了吗？”陶婷拿起车上的杯子。
“我不饿。”
陶婷喝了口豆浆，想他也不会屈尊吃麦当劳。
徐临越双手插在口袋里，问她：“拍摄还没开始吗？”
“开始了。”陶婷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麦满分，把脸撇向另一边，早知道就打个底妆再出来了。
“你站这边来。”
“嗯？”
徐临越起身站到她另一侧，说：“今天太阳还挺晒的。”
男人身型高大，挡住了刺眼的阳光，陶婷站在阴影里，点了点头：“嗯，赵率说就要这种自然光。”
听到身边的人在打哈欠，陶婷抬眸看向徐临越，问：“没睡好吗？”
“嗯。”他看起来就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要喝咖啡吗？”说话陶婷又自己否定了，“算了还是别喝了。”
“没事，我等会回家补个觉。”
“你开车来的？”
“打车来的，怕疲劳驾驶。”
陶婷说：“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我盯着就行，你放心好了。”
“我不是不放心你，就想过来看看。”
“好吧。”陶婷把最后一口麦满分塞进嘴里，拿出餐巾纸擦嘴，把包装纸和喝空的纸杯都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对徐临越说，“我吃好了，走吧。”
导演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里，看见他们俩进来，赵率起身打了个招呼，喊：“徐总。”
“你好。”棚子不高，徐临越得微微躬着身。
“徐总你坐。”赵率指着旁边的折叠椅说。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
陶婷看着监视器，屏幕上是一个脸部特写，阳光打在模特的脸上，她缓缓闭上眼睛，皮肤肌理清晰可见。
她问赵率：“这个镜头拍好了吗？”
“好了，怕等会太阳就没了，这个效果可以吧。”
这一幕是想展示上完遮瑕后的脸部状态，在太阳光下脸部肌肤柔和无暇，但又没有过度打光或磨皮所出现出来的虚假感。陶婷点点头，认可道：“怪不得你要在室外拍。”
有工作人员来通知要开机拍下一幕了，陶婷和徐临越走出棚子，站到现场的摄像机后面。
“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场看这种拍摄。”徐临越说，“挺有意思的。”
陶婷指着不远处的长椅，向他介绍说：“接下来就是拍从阴霾中走出来的女一遇到了同为受害者的女二，帮她上妆，鼓励她振作起来。”
两位女演员在对戏走台词，徐临越抱着手臂看了一会儿，偏头问陶婷：“她刚刚说了什么？”
陶婷怕打扰到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回答：“说的是‘这才是你应该存在的样子’。”
“嗯？”徐临越没听清，侧了侧身子把耳朵凑过来。
他突然靠近，陶婷下意识收紧呼吸，重复道：“‘这才是你应该存在的样子’。”
“哦。”徐临越站直身子。
陶婷刚缓了口气，他又回过头来说：“你觉得，改成‘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会不会好一点？”
陶婷睫毛轻轻颤了一下，点头说：“好像是。”
“那个，你眼睛好红啊。”近距离看徐临越整个眼眶都是红的，脸上却没什么血色。
徐临越抬手抚了下：“风吹的。”
空气安静了两秒，陶婷才反应过来，赶紧动身说：“我去和他们说一下。”
她小跑进棚子里，和赵率沟通好，又回到现场通知演员更换台词。
等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陶婷咬着下唇提起一口气，拽了下徐临越的胳膊，对他说：“跟我来。”
“去哪啊？”
陶婷带着他回到停车的地方，拿出车钥匙解锁，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调整好座椅。
“上车。”陶婷绕到另一边。
徐临越拉开车门，还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怎么了？”
陶婷把车钥匙扔到置物架上，打开空调，对徐临越说：“你在这里好好补会儿觉，等会我来叫你。”
“我......”
“睡吧。”
陶婷拉开车门，一只脚刚踏下车，又收了回来。
她打开收纳盒，从里头拿出一瓶香水，对着空气摁了一泵，细小的水珠飘散开来，清甜的玫瑰香味随之弥漫在整个车厢里。
“我上次用的就是这瓶。”陶婷把香水放回包里。
徐临越被她这一系列的举动弄懵了，反应过来又有些想笑。
“我还以为你要送我。”
陶婷挑眉：“不好意思啊，这瓶有点小贵，您还是自己买吧。”
见陶婷要下车，徐临越出声叫住她：“诶。”
“嗯？”
“我一个人睡车里多不安全啊。”
“车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没事。”
徐临越指着自己：“我说我不安全。”
陶婷无语笑了：“附近出来散步的都是老头老太太，您安全着呢，放心吧。”
车停在树荫下，风一吹有落叶掉在前窗玻璃上。
陶婷放下遮光板，最后对徐临越说了一句：“好好睡吧，晚安。”
徐临越弯唇笑起来，空气里萦绕着淡香，他闭上眼睛，放松呼吸。
陶婷下了车，看见旁边有个保安。
她走过去，打招呼说：“大爷，我车门没锁，您能不能帮我留意一下？”
大爷问她：“你小孩在里头啊？”
陶婷愣了愣，点头说：“对，在睡觉，我过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