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上来就为了说这个？”徐临越把纸巾团成团抛进柜子边的垃圾桶里, 出声留住她。
陶婷藏住心里那些小心思，不卑不亢地回：“对，你上次帮了我, 按道理我得还个人情。”
徐临越装失忆：“哪次帮你？”
陶婷说：“你上次帮我联系了研发部。”
“哦, 那也不能说叫帮你吧。”徐临越把咖啡杯拿远, 开始处理手边的工作，“我的办公室对所有人开放，像你这样来找我的职员不止一个。”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陶婷有些不知所措, 说：“是吗？”
“吴科林也跟你一样，想法被上司毙了，但又觉得不甘心。”徐临越打开钢笔笔帽，说, “我很民主的，不搞官僚作风，只要你们对自己的想法有信心，我欢迎所有人来找我聊一聊。你不用觉得自己走了捷径, 你只是抓住了一个机会。”
他在纸上签好字, 合上文件夹, 对陶婷说：“这是你们市场部的, 你顺便带回去吧。”
“好的, 谢谢徐总。”转身的一瞬陶婷放平嘴角，原来她不仅多此一举，还自作多情了。
这一年茜雀还没在国内美妆行业站稳脚跟，一不留神又跌了一跤, 以后的路只会更崎岖不平。
几个高层开过会之后，决定推翻原本Citrus的老牌产品, 根据亚洲人的肤质和肤色需求研发出一款全新的粉底液。
早在茜雀中国分部成立之初，徐临越就对所有员工说过“不破不立”，他们背后有一座强大的靠山，所以更要借助这股力量往上攀爬，开辟出一条自己的路。
在全网黑的风潮里，也有一些博主对茜雀的产品评价中肯，再加上之前的遮瑕广告赚取了一部分消费者的好感，虽然产品销量上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打击，但好在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圣诞节、跨年夜，元旦一过，一月底又是农历新年了。
周瑶忙，陶婷更忙，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有时候能好几天都见不上面。
原定在一月的公司年会也推迟到了年后复工的第一个周末，溪城两天一夜游，刚好也是茜雀成立的一周年。
行政说年会的主题叫“Golden Year”，让他们注意当天的dress code。
陶婷原本想在周瑶的衣柜里挑件合适的礼服，但她俩一个娇小丰满一个瘦高骨感，陶婷试了好几件，要么是胸口太松，要么就是胯太紧。
“你憋着气啊。”
“憋着呢。”
周瑶扯得手都红了还是拉不上拉链，放弃道：“算了，明天陪你逛街去吧。”
陶婷喘着气瘫坐在床尾，说：“非要搞个dress code，搁以前在贝乐，年会我穿牛仔裤都没人管。”
“多好玩啊，俊男美女、纸醉金迷，‘小时代’欸。”
陶婷哼笑了声：“我倒是希望把办年会的钱平摊了，多给我点年终奖，我新年衣服还没买呢。”
“正好明天一起逛逛。”周瑶拿着衣架，把裙子都收进衣柜里，“今年回家肯定又要被安排相亲，我也要买身新衣服。”
陶婷翻了个身，脑袋枕在胳膊上，问她：“你不是不结婚不生孩子吗？”
“对啊，所以我要大放光彩。”周瑶妖娆地甩了甩头发，“让那些男的知道他们配不上我。”
陶婷说：“你就不怕他们觉得，‘呵，小样，打扮那么漂亮就想迷死哥是吧？’。”
“咦。”周瑶嫌弃地把五官皱到一起，“别吓我。”
陶婷哈哈笑起来。
马上就是春节，商场里张灯结彩的，明显比平时热闹许多。
一进去周瑶就嚷嚷着要买奶茶喝，陶婷不爱吃甜食，在旁边星巴克点了杯咖啡。
“徐先生，两杯美式好了。”
陶婷原本在看手机，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
一个年轻女孩走过来，接过那两杯咖啡说：“我的，直接给我就行。”
甜腻的香味飘散在鼻尖，香奈儿coco小姐，陶婷看着那女孩，不自觉出了神。
察觉到身边的目光，她也看了过来，礼貌地朝陶婷笑笑。
陶婷侧了侧身子，为她让路。
“好了么？”周瑶买好了奶茶，进来找陶婷。
“快了。”陶婷使了个眼色，悄悄对她说，“那女生好漂亮。”
周瑶打量一眼，说：“嗯，一看就是富家千金。”
陶婷认可地点头：“我也觉得。”
“男朋友肯定也很帅吧。”
两人的视线一路追随女孩的背影，在她快到桌边时被店员出声打断。
“陶小姐，您的热拿铁好了。”
“谢谢。”
周瑶挽住陶婷胳膊，说：“走吧。”
陶婷回头匆匆瞥了一眼，她桌对面的男人穿着一件棕色皮夹克，身型有些眼熟。
三个月后陶婷就二十七岁了，这意味着她过年时候不仅再也收不到压岁钱，还得开始给家里的小辈们准备红包。
周瑶站在衣架前一件一件仔细挑选，陶婷就没这个心思了，她拿起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长裙，问周瑶：“这个怎么样？”
周瑶抬头看了眼，评价说：“还可以。”
试穿完后大小也合身，陶婷看了吊牌，价格刚好在她预算之内，她和店员说：“就这件吧。”
她拿着包要去结账，被周瑶拦住说：“诶诶诶，别急啊，你再挑一挑噻，你去试试这件。”
周瑶手里拿的是一件红色缎面长裙，一看就贵，陶婷摇头拒绝：“不用了，这件挺好的。”
周瑶坚持道：“来都来了，你去试试。”
“好吧。”陶婷招架不住，拿过裙子重新回到试衣间。
陶婷平时衣柜里只有黑白灰，很少穿这么鲜艳的颜色。
酒红色缎面贵气却不张扬，后背绑带交叉，让整条裙子更显轻盈，走路时裙摆光影流动。
陶婷站到镜子前，手捂着胸口，看不习惯，总觉得别扭。
店员在旁边介绍说：“这是设计师款，剪裁就是为了更好地贴合身型，你看，衬得你身材好好。”
周瑶认真地看着陶婷，说：“陶婷，听我的，就买这件。”
陶婷瞪她，小声说：“我又不是结婚，这颜色不合适吧。”
“还好吧，这件秒杀你刚刚那件好不好？”
“你买给我啊。”陶婷在试衣间里看过吊牌，价格严重超出她的预算。
“我买就我买呗。”周瑶看向店员问，“多少钱？”
“别听她的。”在消费上陶婷有着无人能敌的冷静理智，她并未被动摇，回到试衣间，把身上的礼服换了下来。
“不听我的你会后悔的。”周瑶在门外说。
陶婷哄她道：“结婚的时候我一定来买这件，好不好？”
她换回自己的衣服，整理着头发，走到柜台对营业员说：“我还是要黑色的那件。”
“但是这件红裙已经有人帮您付过款了。”
陶婷和周瑶面面相觑。
“你偷偷付的？”
周瑶摇摇头：“不是啊。”
陶婷推她肩膀：“别装了。”
“真不是我，我刚一直都在试衣间外面，不信你问她。”
周瑶的样子不像在演戏，这下陶婷懵了：“那谁啊？”
“是一位先生，你们不认识吗？”
陶婷和周瑶异口同声：“先生？”
“是不是弄错了？”周瑶问。
“小票能给我看看吗？”陶婷伸出手。
营业员也怕是出错了，赶紧找到刚刚的小票，递过去问：“你们看看，是认识的人吗？”
陶婷接过打印纸，上头的字迹说好听了是自由潇洒，说难听了就是潦草难辨。
她能一眼认出，纯粹是因为见过太多回了。
周瑶伸着脑袋凑过来看：“这写的什么啊？是签名吗？”
“L-E-O-N， Leon.”陶婷抬头对营业员说，“麻烦帮我包起来吧，黑的我也要。”
周瑶好奇道：“谁啊？你认识啊？”
“嗯。”陶婷又问，“他人呢？”
营业员回答说：“付完钱就走了，说了是给你的，应该不会搞错。”
陶婷抓起手机，把银行卡留给周瑶，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帮我付钱。”
等待电话接通的期间，她手搭在拉杆上，环顾着偌大的商场，试图在茫茫人海里找到那个人。
“喂。”
“你在哪呢？”
“怎么了？”
“现在流行做好事不留名吗？”
听筒那端传来一声轻笑：“原来我这叫行善积德啊。”
“那叫什么？钱太多了，不花手痒？”
“我惹你了吗？脾气那么大。”
陶婷深呼吸一口气，放低语气说：“徐总，你这样我压力很大的。”
“吴科林和我说了，你们最近进展不错，应该奖励。”
“我又不是为了你。”陶婷嘴硬道，“我是为了茜雀。”
“嗯，对，那作为老板，我不是更应该奖励你吗？”
陶婷说不过他，认输道：“行吧。”
“谢谢徐总，我明年一定更加卖力为公司效劳。”每个字音她都咬得极重。
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不客气，再接再厉，争创新高。”
就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陶婷只有无力感，她总是落于下风。
“诶，你往右手边走两步。”
“干嘛？”
“站到RALPH LAUREN前面，往一楼看。”
陶婷举着手机抬起头，照着他说的走到相应的位置。
“看到了吗？”
“我的天呐。”陶婷睁大眼睛，商场一楼有一块空地被用作茜雀的线下活动，两米高的拱门缠绕着鲜花，好巧不巧，把后面花梨的专柜门店挡得严严实实。
陶婷记得原定的场景布置绝对没有这么浮夸。
“你安排的？”
“嗯哼。”
这座商场是申城的商业中心，按客流量来说，底下这家店的日销流水应该也是花梨全国线下门店的榜首。
陶婷忍不住赞叹：“你怎么想到的？这真的能影响他们的业绩吗？”
“不知道啊，但肯定能恶心人。”
陶婷愣了愣，失笑道：“徐总好手段。”
“终于找到你了。”周瑶手臂上挂着大包小包，手里还拿着两杯饮料，“我一出来发现你人不见了。”
陶婷从耳边拿下手机，问她：“买好了？”
“嗯。”周瑶把购物袋递给她，“你干嘛还要再买一条，实在不行就把刚刚那条退了呗。”
“老板的心意，不能拂他面子。”
“你老板啊？他人呢？”
陶婷揽住周瑶的脖子：“别找了，去楼上吧。”
“你跟你老板什么情况？他居然偷偷帮你买单。”
“没什么情况，他自己说了，员工福利。”
“真的假的，明天我也去你们公司上班了。”
“你来啊，静安区著名女子监狱，你快来。”
“诶，我跟你说啊。”周瑶突然一脸严肃，“你可不能被这些蝇头小利所蒙蔽，上赶着给人做牛做马，你要知道这一个月你辛勤加班，这条裙子是你应得的。”
陶婷笑着点头：“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