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洲最后是被姜婉踢出寝室的,看得出来战斗力真的相当低下。
傅舜华躺回床上后,花了半小时都没能入睡。
——刚才虽然是神仙打架,但她也不由自主地试图算牌,大脑过于活跃兴奋,完全没有生出睡意的迹象。
纠结片刻,傅舜华小心翼翼地出声喊:“姜婉?”
她的本意是试探,因此谨慎地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轻,本应该是个只有醒着的人才能听得见的音量,并不会吵醒已经睡着的人。
结果原本呼吸绵长的姜婉闻声动了动,迷迷瞪瞪地开口问:“怎么了。”
傅舜华愣了愣:“你是还没睡吗?还是快睡着了?我把你吵醒了吗?对不起。”
姜婉含糊不清地回答:“睡了。”
傅舜华:“……”梦话?
过了至少十秒钟,姜婉在床上翻了个身面朝对床,懒洋洋又慢吞吞地解释道:“我比较容易醒,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习惯?”
“嗯……说不定睡在一起的人会怕黑怕鬼怕身边没有人了之类的。”姜婉又停顿了半天,再问,“睡不着吗?”
“有点。”傅舜华羞赧地说,“可能是刚才用脑过度。”
“换了时区,睡不着也很正常。”
“我试了数羊,不过没什么用……”
“数羊当然没用,sheep是和sleep读音相近,羊和睡又不相近。”姜婉打了个哈欠,“你有什么觉得比较苦恼的学科吗?”
傅舜华毫不犹豫:“我觉得政治超难的。”
姜婉掏出手机:“等一下。——啊,好亮,要瞎了。”
傅舜华往毯子里缩了缩,小声道歉:“把你吵醒了,对不起。”
“失眠是会很难受,我理解。”姜婉慢悠悠地应着,又打了第二个长长的哈欠。
傅舜华小声道:“你人好好哦。”
“嗯?”
“没什么!”
三分钟后,姜婉的手机开始公放周老师的政治公开课音频。
“这节是示范指导课,周老师去别的学校上的,”姜婉道,“认真听,明天晚上我出题考你。”
傅舜华:“……”认真听还睡得着吗!既然如此,不如拿手机偷偷记一下重点……
这个念头还没跑完,姜婉就跟住在她脑子里一样开口道:“不能记录,只能靠听。”
傅舜华:“……好的姜老师,知道了姜老师。”
姜婉不再说话,手机的屏幕暗了下去,但仍旧勤勤恳恳地播放着政治课的内容。
傅舜华睁大眼睛试图在脑中划重点,但对于不擅长的科目,越是认真越是犯困,脑子里就跟被人灌了麻药似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姜婉的闹钟响起,她睁眼关闭闹钟,发现同一宿舍的傅舜华根本没有被闹钟吵醒,还在香甜地呼呼大睡。
还有一条越明时的消息,问她晨跑需不需要陪同。
这句话的潜台词姜婉很清楚,他是在问“你人生地不熟,出去晨跑迷路了怎么办”。
姜婉随手把自己的实时位置分享给越明时,起床伸了个懒腰,换上运动服,简单洗漱后就出门晨跑。
虽然是夏天,但麻省地理位置偏北,又是一大清早,外面的温度并不高。
姜婉在楼下就遇见了一个同样要出去跑步的女生,对方好奇地和她打了招呼:“嗨,你是秋季入学的新生吗?”
姜婉和对方握了握手:“四国合办夏令营。”
女生了然地“哦”了一声,又好奇地问道:“我能知道你多大了吗?虽然MIT天才很多,但你知道,你看起来……嗯……太年轻了。……什么?十四岁?!我绝对要介绍你给我一个学弟认识,那家伙一直觉得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看在上帝的份上,MIT最年轻的本科生、研究生记录根本都不是他好吗。”
姜婉迷路的风险被抹除了,因为这位热情的MIT研究生——桑德拉——毛遂自荐带着姜婉跑了一条她熟悉的道路。
一路上碰见四个同样的晨跑者,桑德拉居然一一打招呼叫出了他们的名字。
“哦,”桑德拉对此解释道,“我们几乎天天都会在路上遇见。你知道,暑期留校的人就那么多。”
最后回到宿舍楼下时,姜婉干脆邀请桑德拉参加晚上的UNO游戏。
——晚上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而季洲是绝对会揪着UNO的事情不放的。
“真的吗?”桑德拉惊喜地道,“我能带上我的朋友一起去吗?放心,他们人都很好的。”
“当然,”姜婉笑道,“我也想见识一下MIT学生的实力。”
桑德拉立刻高高挑起了眉:“所以……这是一个挑战?”
姜婉想了想:“对。所以你和你的朋友会来吗?”
“百分之百!”
……
姜婉洗完澡时,傅舜华刚刚睡眼惺忪地坐起身,一脸迷茫地看着姜婉:“我在哪。”
“MIT。”姜婉只给了她三个字母。
傅舜华也不是真傻了,打了个哈欠又想躺回去。
姜婉理解她的犯困——毕竟确实是没睡多久——但集合的时间马上就要了。
于是她淡定地问:“国家的性质是由什么决定的?”
傅舜华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重新坐起,有一种上课打瞌睡被老师扔了粉笔头的惊惶失措:“统治阶级的性质!!”
姜婉挑眉:“还是记住了一些的。”
傅舜华干笑,没敢说这是自己从前就记住的知识点。
但瞌睡虫这下是被彻底吓跑了,傅舜华便也没有拖延,起床洗漱换衣服。
离开宿舍前往大厅的路上,傅舜华问道:“另一个机场来的学生,你了解过吗?”
“没有,”姜婉道,“但我能想象,这边六个人里有三个泉外的学生,那边的情况应该差不多。”
傅舜华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边一共有七个人,其中六个都来自金海高中,另外一名是刚归化不久的华裔。”
北金海南泉外,全国最有名的两所高中。
各种全国、国际青少年大赛举办的时候,这两所学校的学生总要针锋相对,这也算是一种传统。
虽然平时泉外和雨航掐得死去活来,但如果金海高中在场,泉外和雨航就会骂骂咧咧地一致对外了。
“不过你应该已经见过几个金海高中的人了,”傅舜华猜测道,“在参加各种比赛的时候?”
“对。”姜婉颔首。
“都是什么样的人?”傅舜华好奇地问,“真的都和传闻里那样,是一群眼睛长在天上的精英大少爷、大小姐吗?”
姜婉正要回答,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乌云就像是守在家门口的狗狗一样,见到电梯门打开就开心地挥舞起自己的手臂。
于是姜婉把先前到了嘴边的答案精简了一下,对金海高中学生的评价变成区区四个字:“手下败将。”
傅舜华嘴角一抽:“虽然这是实话……但我想他们听见不会太高兴的。”
“没关系,”姜婉平和地说,“随时欢迎他们来挑战。”
“什么什么?”乌云立刻竖起耳朵,仿佛瓜田里的猹,“挑战什么?挑战谁?谁来挑战?”
“沈星阑。”姜婉报了一个名字,“他应该在名单里。”
秦天和傅舜华同时扭过头来,惊讶道:“你看名单了?”
“没看,”姜婉随手把自己的临时门卡塞进越明时的卫衣口袋里防止弄丢,“但我想他应该有一个名额……嗯?越明时你口袋里放了什么?”
她从越明时口袋里掏出两颗奶糖,开开心心地吃了,才继续往下说:“嗯……总之就是,他也是个习惯跟你们差不多、喜欢提前做准备的人,而且又很不服输,所以知道我参加的话,肯定想尽一切办法也会来吧。”
姜婉话音刚落,一楼的电梯门再度打开,几个学生成群结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轻笑:“那真是被你料到了,姜婉。这一年金海的风头被泉外压得死死的,你本人也几乎成为了全国最有名的高中生,该不该说是泉外意气风发的一年呢?我衷心祝愿你们明年还能有一样的运气,毕竟缺少了运气……你们就未必能走到这一步了。”
乌云纳闷地问:“这就是你们刚才说的要挑战的人吗?谁?”
姜婉抿着奶糖,心情很好地道:“乌云,认识一下,数学奥林匹克国家队成员,沈星阑,以仅仅比越明时低1分的成绩入队的天才。”
乌云恍然大悟:“噢!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他特别配合,表情宛如天成,一点看不出、听不出讽刺,但讽刺效果就是当场拉满了。
傅舜华&秦天:“……”笑不出来。他们泉外人真的好刚好恐怖。
——低1分还是天才,这是夸还是贬啊?
“对了,八月不是就要进行IMO了吗?”姜婉好奇道,“越明时夏令营结束后要跟我先回国的,你呢?是打算先在美国参加个AMC12练手吗?”
AMC12,全美数学竞赛中供十二年级及以下选手报名参加的级别,佼佼者可被邀请参加AIME(美国数学邀请赛),然后再被邀请至国家级别的USAMO,冲过这一关才能成为国家队选手,进入IMO这个国际赛场。
——秦天小声地这么和乌云解释了一遍美国国家队的选拔方式。
乌云听懂了,他一拍大腿:“所以一言以蔽之,AMC12和国家队比起来连个弟弟都算不上,只能算是个孙子,对吧?”
沈星阑的表情快挂不住了:“……”
秦天悔恨地用手里的书挡住自己的脸,缓缓地滑到沙发底下,当场安静地表演了一个大消失术。
——就是说,神仙打架,我为什么要掺和进去??
“开玩笑呢?”沈星阑皮笑肉不笑,“AMC那样面向所有高中生开放的比赛,我觉得比较适合没有正式参加过奥赛的人报名,姜婉,你觉得呢?”
姜婉没有往理科竞赛方向发展的打算,因此尽管在高手如云的泉外里当行走的答疑机器,但连省队都没进过。
这句话明显针对的是姜婉本人的水平。
原本还笑嘻嘻的乌云顿时不笑了,他上前一步刚要开口时,正巧瞥见越明时勾起冷笑,顿时很识趣地把脚收了回去,在心里给大佬打call。
结果越明时还没说话,坐在大厅另一头、从头到尾没有发言的季洲第一个跳了起来,怒骂:“你算老几?轮得到你来挑战姜婉?进了国家队很厉害吗?你们这两轮的集训题我都做过,也不过如此!”
乌云心中的打call戛然而止。
——您哪位?毒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