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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和成州平 佛罗伦刹 5053 2024-05-13 10:46:50

听完成州平的话, 老周立马变脸了。

成州平是他骂大的,整个警队没人比他更了解他。

老周喝了口茶,茶水索然无味。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你给队里争光, 你给我毫发无损地回来。”

“我回不去了。”成州平淡笑了声,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 身后的喷泉突然喷涌而出,他的头发被溅湿了。

成州平站起来, 回头看着喷泉最高处。喷泉喷出的水汽在空中漂浮着,阳光穿入水汽,折射出一道缥缈的彩虹。

老周说:“有什么事,我和刘队都能给你解决。”

“老周。”成州平的声音听起来, 出奇冷静, “前段时间郭小猛的酒吧有人闹事,我受了点伤, 他们带我去了一个没牌照的小诊所,给我打了吗啡,先后注射了三次。”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 越来越吵,成州平从未觉得世界如此安静。

老周哽咽说:“我们不会不管你的,成州平, 你回来, 我跟上面汇报你的情况, 给你转岗。”

成州平笑了笑, 他对老周说:“老周,我爸妈都是吸毒的, 我能走到这一步, 我很幸运, 我也真的为自己骄傲。”

老周想说,他也为他骄傲,不是因为他挣脱了原本的命运,而是因为,他真的是一名好警察。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成州平就结束了这通电话。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今晚的安排,是傅辉单独坐一辆车。

要抓捕傅辉,他必须想办法和傅辉坐同一辆车。

他要在出发之前搞定傅辉的司机。

傅辉的司机叫阿坤,也是傅辉老家人。成州平回造纸厂,宿舍没人,他打电话给阿坤,问:“来吃火锅么。”

吃饭一向是国之大事,阿坤一听有火锅,自然就来了。

这一趟是去干架的,警察紧张,贼更紧张。

阿坤来之前,成州平朝吸粉室友的床上扔了两包□□。

毒贩一般图财,为了避免麻烦,不让手下人碰□□。但傅辉不一样,他要这些人对他绝对忠诚,他身边人,几乎都被他用毒品控制了。

没有一个瘾君子看到□□会置之不理的。

因为晚上要开车,不能喝酒,阿坤喝了口可乐,对着火锅的滚滚热气说:“妈的,就差口茅台了。”

成州平说:“有比茅台更爽的,试试不?”

阿坤睁大眼:“有什么刺激的么?”

成州平打电话,叫来一个媛交妹。

阿坤知道他们是贩毒的,干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事,这趟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比起帮老板挣大钱,他心思更多地放在及时行乐上。

他看着清纯可人的媛交妹,两眼放光,对成州平说:“刘锋,能我先来么?”

成州平站起来,说:“你动作快点。”

成州平套上冲锋衣出门了,把媛交妹和白/粉留给阿坤。

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便走去了旁边的荒地。成州平一边漫无目的地踱步,一边抽烟,他在思考着他们的目标人物。

傅辉。

一个警察出身的毒瘤。

傅辉团伙内部人员除了川子,全是他老家人。

走到这一步,他不会轻信任何一个人。

这会儿天色已经转黑,成州平眺望远处的公路,路灯一排一排,灯光连成一片温柔的淡黄色,比月光还要动人。

他回想起他第一次见小松,送她回家,她家门口那条路也有好多路灯,数都数不清。

当时他急着回去打牌,一心只想赶快走到头,将她送回家里。

倘若时光能倒流,他希望那条路上的路灯再多一点,那条路再长一点。

成州平一直走到一个水沟前,他从口袋里拿出枪,拆了子弹。把枪丢进水沟以后,他用脚尖挖了一个坑,把子弹丢进去,随后踢了一脚土,埋住子弹。

最后,他脱掉了身上的防弹衣,扔进了垃圾堆里。

当初来广西,他穿着的是这件冲锋衣,今天要结束这一切,他仍然穿着这件冲锋衣。

有它在身上,成州平就感觉自己是被保护的。

快十点的时候,成州平被郭小猛叫到造纸厂的总经理办公室。他推门进去,屋子里站了近二十来号人,黑压压一片。

成州平听到一声惨叫,他仰头,视线越过人群,看到阿坤傅辉举着椅子往阿坤头上砸。

“不知轻重的玩意儿。”傅辉脚踩向阿坤的腿。

郭小猛在旁劝:“辉哥,阿坤还要开车呢,你下手轻点。”

傅辉说:“开你妈逼的车,这种时候你他妈管不住嘴,让你给老子吸。”

他一下下踩着阿坤的肚子。

傅辉仍然保持着当警察时候的作风,平时不管你怎么样,有了任务,必须一心一意服务于任务。

阿坤在出发之前没忍住吸粉,可想而知傅辉会勃然大怒。

郭小猛看这架势,阿坤肯定是不能给傅辉开车了。

他自己也想晚上在车上休息,不想开车,于是问一屋子人:“你们今晚谁给辉哥开车?”

看了阿坤的惨状,其他人多少有点恐慌,还没反应过来情况。

“我来吧。”成州平站出来。

郭小猛说:“那谁开货车啊?”

成州平说:“我下铺小超,他以前也跟川哥干的,我喊他来开货车。”

郭小猛正在思考,傅辉朝阿坤头上踹了一脚,“行,就你了。”

不论是警察还是毒贩,任何人,都会更欣赏胆大的人。

到了凌晨,他们开始准备出发。此行一共四辆车,一辆押货的小货车,两辆装载刀棍的面包车,还有一辆专门载傅辉的轿车。

安全起见,傅辉的车在最后。

面包车开到办公室门口,郭小猛从柜子里拉出装着枪的带子,站在门口挨个发枪。

成州平和傅辉是要最后上车的,郭小猛发完枪,两辆面包车开走。

成州平说:“我去开车。”

郭小猛说,“你先待这儿,我去取车。”

在郭小猛去取车的时候,傅辉从柜子里拿出防弹衣,穿在身上。

他狼鹰似的眼睛盯着成州平,问道:“刚才他们都不愿意给我开车,你怎么抢着往前冲啊?”

“辉哥,您是大人物,我想以后跟您混。”

傅辉张狂地笑道:“你这话说的没错,辉哥我真的是个大人物。”

话音刚落,郭小猛开着一辆黑色轿车过来,成州平透过窗子看了眼车牌,是粤字打头的。

这么大的行动,傅辉当然不会开自己的车。

郭小猛进来,成州平问他:“走么?”

郭小猛说:“别急,先检查。”

成州平露出一脸困惑的样子。

郭小猛说:“给辉哥开车,都得检查,衣服拉链拉开。”

成州平拉开冲锋衣拉链,双手摊开。

郭小猛在他身上上下搜寻,对傅辉摇了摇头。

傅辉示意他继续。

郭小猛说:“脱了看。”

成州平将冲锋衣脱下,再这个瞬间,他原本可以更利落一点。但这件衣服是小松送他的,他不舍得将它随手扔下。

成州平脱下冲锋衣,对折了一下,搭在沙发背上。

然后他脱掉T恤、背心、裤子,扔地上。

他朝郭小猛挑了下眉,“还脱不?”

郭小猛瞥了眼他的四角裤处鼓胀地方,漏齿一笑,“再脱就耍流氓了。”

成州平穿上衣服,郭小猛把最后一把枪发给他,说:“万一点儿背碰到警察,跑不掉了就开枪,打死一个都算咱们赚了。”

傅辉坐在后座,郭小猛坐副驾,成州平开车。

他系上安全带,傅辉突然说,“手机放支架上。”

成州平透过后视镜和傅辉对视了眼。

傅辉说:“这车导航好久没更新了,你不用手机导航么?”

成州平照做了。

今晚出任务,警队人肯定不会给他打电话,所以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一路顺利地上了银百高速,到了靖西境内的合那高速入口,突然堵起了车。

一个交警拿着喇叭在路边喊:“前方发生重大车祸,请大家绕路而行。”

睡梦里的郭小猛惊醒过来,骂了句“妈的”。

倒是傅辉一派淡定,“行了,通知其他车,都走国道。”

因为高速被封,所有的车都去走国道了,货车走在了前面,远远领先其它车。

国道上,是警方的第一道障。

为了分散傅辉团伙的力量,在押毒的货车上了国道后,几辆警车突然停在路中间,几个警察下来,开始挨个检查后备箱。

前面几辆面包车慌了,郭小猛接到前方司机的电话,他也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傅辉。

这个时候,傅辉也接到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伟伦,伟伦在电话里提醒他,明天的货给不齐,就把他的手机号和交易证据直接暴露给警察。

伟伦是傅辉当警察时抓过的毒贩。

闫立军出事后,傅辉的毒品没了销路,他急着搞钱移民,就亲自去找了伟伦。

傅辉这人非常自傲,被自己抓过的小毒贩威胁,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一心想打爆对方的头。

挂断电话,他问郭小猛,“还有别的路吗?”

郭小猛和这一窝混混,都是傅辉老家人,北方来的,不认这边的路。

郭小猛为难说:“辉哥,我也不跑长途啊。”

成州平忽然开口,“我上次去给伟伦送货,情况和今天差不多,我就走了一条小路,那条路都快废了,不可能有警察。”

他说完,在导航上搜出那条路,还把手机递给傅辉看。

傅辉说:“就走这条路。”

靖西境内有一条因山体滑坡而废弃的边境公路,一路都是喀斯特地貌,高山密林,适合埋伏。

成州平说:“要不然咱们走前面,给后面兄弟带路。”

傅辉还在气头上,他“嗯”了声,郭小猛说:“我给其他车打个电话,让他们跟后面。”

成州平按照计划把傅辉引到设好埋伏的路上,但车开着开着,后面车给打来电话,郭小猛直接开了外放。

“猛哥,我们后面有辆白色奇瑞一直跟着,不会是警察吧。”

成州平的心脏忽然紧缩,他想警方不可能这么蠢地跟踪他们吧。

傅辉说:“让兄弟们把车停路边,看那车往哪儿去。”

一伙人停了车,没多久,白色奇瑞超过他们,一路向前。

郭小猛松了口气,“看来也是走这条道去凭祥的,刘锋,你找路能力不错啊。”

成州平还是觉得奇怪,这条路是他亲自踩过点的,孙阳也说埋伏的时候,没有见过一辆车路过,不可能今晚会有车经过。

但不论那辆白色奇瑞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傅辉。

成州平继续平稳地向前开,他余光看向导航,距离第一个埋伏点只有不到三公里。

这时傅辉突然说了声,“阿猛,你给货车那边打个电话,让他们出了国道找个地方等咱们。”

郭小猛打了个哈欠,拨通跟货车的强子手机。

手机响了好几下也没接通,郭小猛以为对方睡觉呢,又打了一遍,还是无人接听。

傅辉最先反应过来,他突然大吼:“掉头!”

郭小猛愣着说:“辉哥,八成是睡觉呢,我给司机再打一个。”

在郭小猛开口的同时,成州平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他目光坚定而平静地看着前方无垠的黑暗。

傅辉是干过警察的,在联系不到运毒货车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被抓了,他凭着多年缉毒和贩毒的经验,立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的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郭小猛是傅辉亲戚,傅辉看着他长大,不可能是郭小猛出卖他。

那么这辆车上,还剩一个人了。

线人?不。

线人贪生怕死,拿了线索就立马抽身了。

仇人?不可能,他傅辉的仇人要么被警察干倒,要么被他干倒。

剩下那种可能,便是唯一答案。

卧底警察。

一个不惜吸毒也要接近他的卧底警察。

傅辉迅速拔枪,可成州平比他还快,他在踩油门那一瞬间,左手持方向盘,右手掏枪,打穿了郭小猛的太阳穴。

他扭身和傅辉互相拿枪指着彼此,脚仍然踩着油门。

傅辉开枪,成州平指定开枪。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就算把我人头拿走了,警队能给你几个钱?我那时候几千,你们现在应该涨了吧,买得起房么?娶得起老婆么?”

傅辉当年也是专业素质出众的警察,谈判技巧一流。

可成州平不为所动,他求的,从来不是这些。

后面的车不知道前面发生的情况,见傅辉的车突然冲了出去,他们也跟着加速。

傅辉看准成州平此时一心二用,既要踩油门,又要拿枪对着他,他忽然抱头矮身,在极短的时间里,朝成州平腿上打了一枪。

山石如兽,夜风嘶吼。

夜空中,闪起红光,数辆警车从周围的密林冲出来,将他们前后包抄。

警车上传来警察喊话,傅辉□□说:“操你妈的。”

后面两辆面包车上的混混持枪棍下来,无视警察的喊话,直接开枪。

囚徒心态,自己活不了,就拉别人一起死。

傅辉突然扑过来抢方向盘,打算开车撞死警察,成州平死死守方向盘,不让他操控,傅辉泄愤地朝成州平肩上打了两枪,“你能耐啊。”

成州平他的骨肉被子弹射穿,剧痛令他不得不松开方向盘,傅辉抱住他的头,对着车外面围剿他的警察叫嚣:“你们开枪啊!我打死他!”

有人质在,警方是不可能开枪的。

外面的警察深谙这点,傅辉深谙这点。

当然,成州平也深谙这一点。

在傅辉挟持他的时候,他突然抓起方向盘,往一旁的山沟疾驰而去。

傅辉没料到,成州平根本不怕死。

瞬间车内翻天覆地,成州平紧紧抓住拉手,他朝着傅辉开了好几枪。

傅辉也开了两枪,一枪打在车顶上,一枪打在了车窗上,车子陷进淤泥里,傅辉直接被卡在了后座。

爆裂的车窗玻璃扎破了傅辉的眼睛,他身中三枪,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死去。

成州平腿上、肩上、腹部都中枪了。

他的手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压根无法从车里出去。他躺在郭小猛的尸体上,安静地感受着鲜血从他体内流出。

车翻了,里面的一些杂物都滚落在了地上,成州平的手机掉到了副驾旁边的夹缝里。

他被黑暗与死亡包围,周遭的空气好像停止了流动,这一刻,好像是他生命里最宁静的时刻。

成州平捂着腹部的血。他的冲锋衣被打穿了,这件衣服防水性能出奇地好,血液无法停留在衣服面料上,于是都流在了他手上。

他的手上全是血。

成州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他想,现在可以休息了。

他没有辜负当年救他的警察,没有辜负他的爷爷,没有辜负李长青、老周、刘文昌他们。

他唯一辜负的,亏欠的,只有李犹松。

他的手没有任何力气,可他努力地去够他的手机。

车里很黑,他什么都看不到,那只手无力地寻找着。

也许是出于某种私心,他始终没有找到手机。因为只要找不到手机,他就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不去和她告别。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就在成州平终于决定放弃之际,座椅的夹缝里,发出一道冷白色的光,幽静的车厢里,那一道光,格外刺目。

成州平看到了他手机屏幕。

他的手机屏保是小松出国前发给他的日照金山。

来电的时候,手机屏幕会骤然亮起,犹如日光打上雪山的那个瞬间。

他的视线并无法完全看到那个来电号码,他只看到了开头几个数字和归属地,

这个号码的区号和属地,他全都不认识。

但成州平知道,是她。

在他的计划里,也许,这里就是他一生的终点。

他没有活着回去的打算。

他染毒上毒瘾,不能再缉毒了,他也没法再和小松在一起了。

他更不能成为傅辉那样的人,成为那些瘾君子。

把生命留在这时刻,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

可是这一通电话,它如同命运的垂怜,如同神明的光辉,如同那一场日照金山,重新点亮他已经枯竭的生命。

在成州平的体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他知道他可以的,他的脾脏没有被打穿,只要他能从车里出去,得到救治,他就会没事。

等他好了,他就去接她回家。

他一定能给她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她想做的事,他会无条件支持她,陪伴她。

只要她愿意。

绝境之中,成州平迸发空前的力量,靠着单边腿脚的力量爬到车的另一侧,推开已经变形的车门,从车身上翻下去。

他手紧紧握着枪,艰难地站起来,试图加入战斗中。

就在他走上公路的时刻,一辆无人注意过的白色奇瑞,从田间冲出来,向他撞来。

那辆白色奇瑞要撞死他,成州平被撞抛起来的那一瞬间,大脑是懵的。事实上,在那一刹那,他连痛都感受不到,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落下的时候,粉身碎骨的剧痛铺盖而来。

成州平倒在血泊里,他甚至来不及去反应这一切。

在他意识残存的瞬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成州平,德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极乐太平,我们去了德钦,以后都会很好的。”

“成州平,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会看到日照金山么?”

“因为它知道,我和成州平,都是执着的人,它要是不来,我和成州平谁都不会走。”

成州平,如果听到有人喊你名字,千万别回应。

而那天她呼唤他名字的时候,他不小心回应了她。

他的人生因此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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