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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记忆的诡计 明月听风 4459 2024-06-04 12:01:43

顾寒山被打了一针针剂,吊了一会点滴之后,心率和体温都在慢慢恢复正常,恶心作呕的感觉也得到了缓解。

简语和贺燕都没在,只有女医生和护士在屋子里守着,还有两个警察。

女医生过来看了看顾寒山床边监控仪的数据,再看看顾寒山的脸色,问她:“感觉好些了吗?”

“嗯。”顾寒山发出个鼻音算是应了,然后她反问医生:“常医生呢?他怎么没来?”

“常鹏?”女医生和善地笑了笑,“常医生在做他的工作呀,今天由我来负责你的检查。你应该记得我吧,我叫林玲。”

顾寒山面无表情看着她没说话,林玲又笑了笑:“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你记得。”

顾寒山仍不说话,如果面前这个人是向衡,她会想问他:“这种不好笑的玩笑是为了表示亲近的态度,获取对方信任吗?为什么会觉得它有用?如果没用又会怎么办?”

可惜面前这人不是向衡。顾寒山完全不想提问与她目的无关的问题。

林玲见顾寒山没反应,便又笑了笑:“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会,如果觉得累了,可以闭上眼睛睡一会。需要我把你的床头摇低一些吗?放平了你躺得舒服些。”

“不用摇,不累,不想睡。”

顾寒山的冷漠没有让林玲不高兴。她耐心道:“那你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哈。”

顾寒山想了想:“我脚疼,腿上的伤也疼。是不是又流血了?感染了吗?我今天跑上楼,跑得着急了。”

“我帮你拆开看一看。”林玲没怀疑,叫护士拿碘伏、剪刀、纱布等包扎物品过来。

护士应声去了,很快拿了个托盘过来,放下时说了一声,走开了。这时另一边又有护士叫着:“林医生,顾寒山的心电图出来了。”

林玲过去看图表。顾寒山的床边没有人。

顾寒山看了一圈,没人注意她。而托盘上的剪刀离她很近,她只要一探手,就能拿到。

顾寒山转眼冷漠地看着剪刀。这是个好工具,比笔好用,但会被人注意到。

顾寒山把视线转开。林玲朝着她床边方向走了回来。

“心电图没什么问题,就是心动过速。”林玲再看一眼监控仪:“现在降了一些了。其它的检查结果还得再等等。”

顾寒山不说话,只向林玲伸出了手。

林玲会意,把心电图结果交给顾寒山,让她自己看。她对顾寒山很熟悉了,这姑娘虽然没有相关学历,但掌握的医学知识,尤其是脑科学方面的知识,是丰富和专业的,是可以跟他们整个小组深度讨论病情和治疗方案的程度。

顾寒山看完了,把心电图交回给林玲。林玲细心地夹到了顾寒山这次的急诊资料夹里。接着她戴上手套,把托盘里的医用剪刀袋子拆开,棉签,胶布,绷带,外用药名称等,都检查拆好摆整齐。

顾寒山看着她的动作,没说话。

林玲撕开顾寒山小腿上的纱布,仔细看了看:“没感染,恢复得挺好。”

林玲给顾寒山重新擦了擦碘伏,又拿剪刀去剪顾寒山脚腕的纱布。

“这是你自己包扎的?”林玲问。

“嗯。”

林玲浅笑:“看出来了,打结手法就像是你的。”

“如果看不出来是谁干的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得拆了重新上药。”

“嗯。”顾寒山心想,果然是这样。这样就最简单。

林玲很熟练地拆完纱布,观察伤口:“还好,就是有点红肿,没什么大问题。你这是什么了?怎么受的伤?”她一边说一边给顾寒山重新上药。

顾寒山等她弄得差不多,这才答:“出点了事故,撞车了,有人想杀我。”

林玲愣了愣,抬眼看向顾寒山。

顾寒山继续道:“那个司机想载我去平江桥害我。我跟他起了冲突。我受了伤,他死了。”

顾寒山的语气平淡,死了一个人对她没什么影响。

林玲更愣了。虽然她在这个组挺久,对顾寒山很了解,但在现实里真遇到顾寒山对死人都毫无反应这样的事,她还是挺受冲击的。林玲缓过神来,赶紧把手上的活干完,把顾寒山的脚包扎好了。

顾寒山把脚收好,平静地道:“只有你们小组的人才知道我对平江桥有恐惧症。那个司机知道这个,他想利用我的恐惧症害我。”

林玲一惊。她看向顾寒山,顾寒山的眼神比以往都更冰冷。林玲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们都是嫌疑人。”顾寒山聊天气一样。

林玲定了定神。顾寒山这话的字面内容像是指控,但她的语气却不是。林玲像平常做治疗一样,温和地对顾寒山道:“你不要多想,警方现在就在这医院里做调查,我们每个人都被取了DNA,问过了话。如果我们有嫌疑,早被带走了。我们都是你的医生,没人会伤害你。”

顾寒山却道:“我们都指谁?是指你们全小组的人?你是在客套开导,还是真的能代表其他人说这话?你知道的,我分不清。你最好说清楚。”

林玲被噎得,挤出一句:“……客气开导。”

“那行。那我就不必再问你为什么能代表其他人,是否真的了解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了。”

林玲有些尴尬:“……我只能代表我自己。”

顾寒山看了看屋内情况,道:“我想跟简教授聊聊。他在哪里?”

林玲起身:“我去找找他。”她走之前再看了看顾寒山床边的监控仪。

顾寒山道:“放心,我感觉很好,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赶紧结束吧。

林玲点头:“你等一等,我去找简教授。”

林玲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顾寒山。

顾寒山拿出了手机。

那感觉,像是拿出一把枪。

林玲按捺下心中的不安,赶紧去找简语。

——————

简语跟贺燕说完话,看着她离开。他思索了一会,打了个电话。然后他走回病房,还没到就遇见了林玲。

林玲把简语叫到了一旁,跟简语说了顾寒山的情况,包括顾寒山说的平江桥恐惧症的事。“她怀疑是我们组里的人做的,她说只有我们组的人才知道她的平江桥恐惧症。”

“嗯,没事。”简语很冷静,“确实除了我们小组之外,就只有顾寒山的继母贺燕知道她这个特殊情况。她会怀疑我们也正常。”

林玲一愣,对,还有贺燕呢。贺燕说不定不小心告诉了别人。

“放心吧,这事既然警方开始调查了,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们问心无愧,好好配合调查,他们问什么,我们照实说就行。”

林玲应了。

“我去看看顾寒山。”简语说着,慢慢走回了病房。

——————

病房里。

顾寒山半躺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手机发呆。

两个警察一个站在窗边,一个站在门口。护士正在接受窗边警察的问话,一边答话一边在低头填写表单。

简语跟门口警察招呼了一声进了屋。他一眼就看到顾寒山的表情。他在她脸上,看到了痛苦。

简语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不是生理上的疼痛,不是发病的狰狞,居然是带着些许情感的痛苦表情。

简语从前没在顾寒山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顾寒山听到了脚步声,抬起了头。

她对上了简语的目光。

简语缓缓朝她走了过去。他站在她的床边,看到了床边柜上的托盘,托盘上有把剪刀。

顾寒山顺着他的视线看,目光也落在了这把剪刀上。

她垂了垂眼,他注意到了这个,是不经意还是心虚戒备?

简语冷静地把托盘拿开,让护士拿走。窗边的护士赶紧过来接住了,这时林玲也进了来。

简语对她道:“这里没什么事,你去找贺燕,跟她问清楚顾寒山今天发病时的环境情况,接触了什么人,看到了什么事,全都做好记录。”

林玲赶紧去了。

简语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顾寒山的床边。

“我需要再摇高一点。”顾寒山对简语道。

简语起身去帮她摇床。把她摇到几乎坐直,顾寒山这才说行了。

简语再坐了回去。顾寒山看着他,把手机捏得紧紧的。

“你觉得怎么样?”

“不太好。”

“怎么不好?”简语问。

“我也不能确定。”顾寒山答。

“你觉得你现在的状况能接受一个差不多十分钟的交谈吗?”简语再问。

顾寒山看着他:“这么快就要开始做记录了吗?”

“如果你准备好了。”

“需要录音?”

“希望你能同意录像。”简语道,“我觉得今天这件事对你有很大的影响。原本应该等你彻底恢复后我们再做谈话,但我希望你能了解,你刚才有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情感反应,这对你很重要。我希望在这种感觉消失之前,能跟你一起分析这个状况。”

顾寒山沉默。

“也许这对你的后期治疗有积极作用。”简语道。

顾寒山想了好半天:“再让我考虑两分钟。”

“那我让他们先准备咨询室和设备。”

“我不去别的地方。”顾寒山道。

简语马上让步:“行,那就在这里。我让他们先去准备设备。”他顿了顿,问:“你需要考虑什么?”

顾寒山没说话。

简语便不再问。他走到门口叫来一个医生,嘱咐了几句,那医生连连点头,飞快走开了。

简语又转回顾寒山床边,顾寒山还在盯着那个手机。

简语悄悄观察,那手机黑着屏,看不出什么来。

“你的手机不是这一个。”简语道。

顾寒山抬头看他一眼:“是我的。”

简语看出她目光里的不悦,他在她床边椅子坐下。

“你以前的手机并不是这一款。”简语道。

“不是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

简语点头:“我并不需要知道你的所有事,顾寒山。我只是想帮你治病。”

顾寒山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不再接受你的治疗,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简语平静地答,“我不会伤害你,顾寒山。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

关阳走到了裴琳芳的桌前。

裴琳芳与她的男伴微笑着轻声交谈,关阳听到一些医学上的术语,这两人还真是在讨论专业问题。

裴琳芳被突然靠近的人影打断了谈话,她转头看,认出了关阳。

“关队。”裴琳芳很惊讶。

“你好。”关阳客气地打招呼。

裴琳芳很快反应过来,她没有显出惊慌和心虚,从容地对她身边的男伴道:“一个朋友,应该是有事找我。你先回科室吧,回头我给你电话。”

“好。”那男人收拾书,看了看关阳,对他礼貌笑笑,没问关阳是谁,也没自我介绍,只对裴琳芳道:“回见。”

裴琳芳对那男人笑,看着他离开。

关阳不动声色观察着,等那男人走了,他在裴琳芳面前坐下。

“应该不是凑巧吧?”裴琳芳问。

“还真是凑巧。”关阳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想来找点专业书籍看看,需要准备一份报告。没想到撞到你跟你的……”关阳故意顿了顿。

“男朋友。”裴琳芳回答。

关阳对她的坦荡真有些惊讶了:“我没听说简教授跟你离婚了。”

“快了,在办手续。”裴琳芳道:“我知道你跟老简的交情好。你就算是凑巧遇到了我,却故意过来捉奸,是打算告诉他吗?不用麻烦,他知道的。我给他离婚协议的时候就告诉他了。”

关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信息,礼貌问:“我方便了解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要了解?”裴琳芳客气反问,话却说得很直。“我跟老简的婚姻情况,与你无关呀。”

关阳默了一会,道:“简教授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会有些麻烦。他的状态不太对,他把我推开,拒绝我的帮助。我现在知道了连他的婚姻都出了状况,我当然会担心。”

裴琳芳认真看着关阳,最后叹了口气:“担心简语吗?别傻了,关队。从前我跟简语还得维持表面的和睦,做给外人看,为了体面。现在既然走到这一步,我觉得有必要给你善意的提醒。他推开你是好事,你正好顺水推舟,离他远一点吧。”

关阳皱起眉头,装出困惑的样子:“我不明白。”

裴琳芳笑了笑:“你是一个好警察,关队。我并不是因为要跟简语离婚才跟你说这些,不是负气话,不是为了诋毁他。我是认真的。简语这人做事很讲利益,他推开你肯定是你太靠近他会对他造成麻烦。他是个利己主义者。你根本不必担心他。”

关阳一头雾水的表情。

裴琳芳继续道:“我不知道简语发生了什么,如果你是想在我这儿打听,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的。我让你离他远点,是不想你被他利用。我也不知道他利用你什么,只是他的为人,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是他的朋友。”

裴琳芳顿了顿,看着关阳,严肃地道:“他就是一个伪君子。信不信由你。”

关阳想了想,再问:“你们的婚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问题的?”

“二十九年前,哦,三十年前,差不多吧,左右。”

关阳无语,那不就是刚结婚的时候。那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拖了三十年才走到离婚这步?

裴琳芳似乎听到了关阳的心声,她解释道:“之前我顾虑到我爸的名声,他毕竟是院长,我不能给他脸上抹黑。而且后来我和简语又有了孩子。我那时候也年轻,我天真的以为事情是可以解决的,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但没办法,这是一辈子都没办法解决的事。以前我也是认命的,得过且过。但现在我爸去世了,我又遇上了我真正喜欢的人。我觉得,我虽然也五十多了,但什么时候开始新生活都不晚。我该过上能让我自己舒心的生活。所以才会现在这样。”

关阳张了张嘴,想说他也许很需要知道那件不可解决的事是什么,但他还没开口,脑子里也还没找好理由,裴琳芳却道:“我没什么可以跟你再多聊的,关队。这是我们的私生活,真的与你无关。”

一句话,把关阳的问题噎了回去。

裴琳芳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

“裴女士。”关阳忙叫住她。“或者你可以帮我一个忙。”

裴琳芳警惕地看着他。

关阳道:“我只是想知道,我怎么能证实简教授的为人。你说对简教授来说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是朋友。可我是警察,如果我被利用了,我得知道我被利用了什么。我和简教授之间还合作着案子,如果出了问题,那可是大事。”

“要怎么证实?”裴琳芳听笑了,“你可是警察啊。”

“是啊,可我是信任简教授的。不止我,我们系统的很多人都得到过简教授的帮助,听到他的讲座。大家都信任爱戴他。我不知道该查什么。”

裴琳芳又笑了:“我帮不了你,关队。你公事公办,简语没犯事,你也不能无端端去查什么对不对?如果他有什么嫌疑,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我不知道他的其他事,我也不想参合,我只想顺顺利利地离婚,赶紧结束不愉快的生活。”

裴琳芳的回答挑不出什么毛病,关阳沉默了。再追问恐怕会露马脚。

裴琳芳转身欲走,但还是停了脚步,她道:“关队,我也不是什么品行不端的女人。简语在感情上伤害过我,我痛苦三十年,没有对不起他。现在,我在争取解脱。你是简语的朋友,不是我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裴琳芳走了。

关阳忽然明白了他们之前一直疏忽遗漏的调查点,他们所不知道的简语的另一面——他的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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