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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记忆的诡计 明月听风 3753 2024-06-04 12:01:43

屋子里陷入沉默,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尤其是陈博业,被顾寒山点了名,好像他欺负了一个丧父孤女似的。旁边的许高锐想解个围,一时也没想到该怎么说。大家都噎住,要多尴尬就多尴尬。

但顾寒山似乎一点没察觉,她继续道:“你们可以回去再开会,我以为你们商量过的,毕竟是惯例行规。总之,等你们都定好了,你们找我律师签合同。我律师的联络方式我给过耿师兄的。”

“是的,是的。我们有的。”耿红星赶紧道。

顾寒山又说:“那你们尽快吧,因为我爸之前让律师处理我病情的保密协议,要求很严格,所以条款特别的细,我现在对媒体放开,恐怕他也会做出很多限定,我担心你们法务这边要处理挺久。”

耿红星看了一眼陈博业,应道:“行,我们会尽快找你律师沟通。”

“那今天先这样,时间快到了。你们不是还要拍一段我的采访,采些素材吗?赶紧吧。”顾寒山站了起来。

陈博业有些意外,他以为顾寒山会在十万块这个部分卡紧了,等签约了再合作,但看起来她又是非常配合,并不为钱。他现在有些明白耿红星说的这个姑娘大脑异常,所以有些怪异。

陈博业心里的不适感消了大半,他也站起来,道:“多谢,你放心,你说的情况我们回公司一定尽快处理。那小耿你们赶紧拍一下,别耽误顾同学的时间。”

耿红星应了一声。侯凯言从背包里掏出一台小型摄像机。

向衡瞪着他们,皱起眉头:“不能在警局里拍摄。”

耿红星被瞪得有些紧张,道:“不在这拍,这背景不行。我们刚才在大门外头街上看了一下,有段街景还不错,可以采。内容就是刚才说好的,就聊一聊车祸意外的情况和心情,最后结束语是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

陈博业看耿红星他们虽然来得匆忙,但准备得还是挺充分,非常满意。“好的,就这么办吧。”

顾寒山看看时间,率先往外走。侯凯言和耿红星赶紧跟上。

向衡对陈博业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侯凯言采了一段顾寒山微瘸的背影,又拍了些街景空镜之类的。然后大家很快到了耿红星说的大门外的地点。顾寒山按耿红星说的位置站好,面向镜头,身后是一片绿化带。

耿红星把采访话筒拿好,把“第一现场”的LOGO标牌方向摆正,站在了顾寒山身边。正式开始前,他对顾寒山道:“你别紧张,就按刚才你说的那些说就好,我会用问题来引导你。”

顾寒山淡淡道:“我不紧张。”

耿红星笑了笑。是,看起来他比顾寒山还紧张。毕竟小领导和大领导都在一旁盯着,还有个警察在监督。

“那我们开始了啊。”耿红星道。

“行。”顾寒山应了。

向衡看了看侯凯言镜头里的顾寒山,上了镜之后她脸上的细节被放大了,虽然很漂亮,但是显得更冷漠。向衡很怀疑拍出来的效果。就顾寒山这样的类型,比较容易让人惊讶崇拜,很难让人怜悯感动吧。

耿红星很快开始了开场白,他简单介绍了一番采访事由。4月20日周二发生一起交通意外,一辆出租车突然失控撞车翻转,后又直冲到路旁,场面非常惊险,有路人拍下了当时的画面。车后座的乘客幸免于难,爬出车子。但司机忽然调转车头要撞击这名乘客,最后因为见义勇为的路人出手,乘客才被救下。此事引起网上热议,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各种猜测都有。

“我们找到了当时坐在车后座上的乘客,顾寒山。对她进行了独家采访,请她来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耿红星转身朝向顾寒山,与她寒暄招呼了两句后,话题引到那个车祸事故上。

“你能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寒山点点头:“我上车的时候司机的状态还挺正常的,态度也很好,但后来我发现他走的路不对,完全不是我要去的地方,我就质问他,他没有正面回答我,也拒绝调回正确的路线。”

“你们发生争吵了吗?”

“我要求他调回正确路线,他不肯,他有些激动。然后他车头方向没把握好,插进了另一条车道,迎面撞过来一辆车,差点撞上,他紧张转回来又被后面的另一辆车撞到,我们的车子就翻转了一圈,直直冲到路边。我等车子停下了,就爬了出来。”

“你认识司机吗?”

“不认识。它就停在路边,我上去了。”

“你爬出来后司机还要撞你,当时情况是怎样的?”

“我爬下车的时候司机在前面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他的座位有那个保护罩隔着,我没有察看他的情况,我以为他昏迷了。”

“所以他突然启动车子要撞你,你也很意外吧?”

“是的。”顾寒山答了两个字就停了下来。

耿红星等了等,决定提醒她:“你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这是他们说好的内容,但是顾寒山却僵在那里没说话。

向衡皱起眉头,他看到顾寒山的手又紧紧握成了拳头。

耿红星又等了等,见她板着脸不吭声,便替她圆话道:“这一定是个很恐怖的回忆,抱歉,不该这么问。”

“我不害怕。”顾寒山忽然道:“我希望我能害怕。”

耿红星一愣,还临时改内容吗?

没等他再问,顾寒山道:“我爸爸说过,人很难无所畏惧,因为大脑结构就限制了你必定要有恐惧。恐惧能保护你,让你警惕,让你远离危险。恐惧也能让人敬畏,少做一些错事。我如果当时能害怕,就会赶紧跑。但我不怕,所以我就站在那里,看着车子过来。”

耿红星其实不太懂,说自己因为害怕僵在那里不是更好吗?但既然顾寒山提到了爸爸,耿红星赶紧抓住机会:“你爸爸说的?你受伤后你爸爸一定也吓一跳吧?”

顾寒山的拳头握得更紧:“我爸爸两年前去世了。他为了救一个跳水自杀的姑娘,跳进了河里,然后他再没能上来。”

这是主动帮他们把两件事串在一起了。

耿红星狂喜,跟顾寒山这样聪明的人合作可太好了。

“抱歉,我总是问错问题。”

“没关系,我爸爸叫顾亮。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很想念他。”

“你当时就是想到他吗?所以你没有反应,僵在那里。”

“也许是吧。”

“幸好当时有位大叔把你救下来了。”

“我很感谢他。”

“现在伤势还好吗?”

“还好。”

耿红星等了等,见顾寒山没有借机说一说受伤的痛苦博取同情的意思,但转到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后续的情况是怎样的?”

“警方正在调查,我等他们的调查结果。”

“好的。”耿红星面向镜头,“我们第一现场也会继续追踪报道,关注这件事最后的调查结果。”

采访结束,耿红星和侯凯言看了看陈博业的表情,看他似乎满意,他们心里很高兴。

顾寒山见得他们没事,只说了句:“我走了。”之后转头便走,连招呼都没好好打。

耿红星已经挺适应她这种状况,赶紧道:“顾寒山,咱们谈的那些,我处理好之后就联系你。”

顾寒山点点头,她脸色发白,眼睛里透着些许脆弱。

耿红星有些心软,又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顾寒山再点头,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谢谢”,但声音太小了让人听不清。然后她迅速离开,这次再没回头。

陈博业待她背影再看不到,这才说:“刚才她走的时候应该拍拍,那会儿她才有些情绪。”

“之前都太冷漠了是吧?”侯凯言一直看镜头,观察得很清楚。

“像背台词。”宋欣道。

耿红星心里不爽,道:“完全没问题,人设稳得很。她有病的,跟普通人不一样。刚才的状态就是真实的。前面大家对她的印象越差,后头反转起来效果才越好。这个采访出来,我们就能把顾亮的视频也挖出来做后续结果追踪了。等观众知道这个说希望自己能害怕,想念爸爸的姑娘,竟然大脑异常,是个天才,失去爸爸之后陷入地狱,又顽强地爬了起来,能像刚才那样接受采访,是个奇迹。大家会很期待看到她的完整故事。”

“那我们的专题,还没做就能火。”侯凯言非常期待了。

“嗯。”陈博业点点头。他们这两天紧急调动人手查证顾寒山的话,发现她没有撒谎。就算没有她说的全世界独一无二,在全国是罕见病例就足够营销了。

“陈总。”耿红星有些小心地问:“十万贵吗?公司能同意吗?”

“看合同怎么签,也可以算得上不贵。”陈博业转身朝咖啡馆的方向走。他们的车子停在那边。十万,是三年前他们做大选题的一阶价格,他经手过两个公关营销的项目,首期款都是十万。

有点巧。虽然这数很容易随口报出来,但顾寒山言之凿凿,顾亮这个名字太普通了,他之前还真是没特别留意。

“小耿。”陈博业唤:“你们坐我的车。”

“哎。”耿红星和侯凯言开心地跟了上去。

——————

向衡领着顾寒山回局里。

顾寒山抿紧嘴角不说话。向衡也没说什么,只把她送回她看监控资料的小会议室,给她拿来了水。

顾寒山坐在椅子上,摆摆手,不喝。

向衡沉着脸,把矿泉水瓶用力放到桌上。他蹲在顾寒山的面前,拉过她的手:“让我看看。”

顾寒山的手掌心里,有三个很深的指甲印。颜色都有些紫,可见她握拳的时候得多用力。

“顾寒山,你这是何苦。”

“我熬过来了,没事了。”

“别说话,我正生气。”向衡凶巴巴。

“真没事了,我找到方法了。”顾寒山的声音有些小,但听上去状态还算正常。

向衡抬眼看着她:“什么方法?”

“我之前在家里发病,很多画面攻击我,然后我想到了那面锦旗。敬谢救命恩人顾寒山。从来没人这么谢过我,我从来没有这么重要过。那面锦旗在我脑子里飘来飘去,把那些画面都打退了。”

向衡:“……”锦旗还有这用处?

“我爸爸一直教我联想,让我训练控制注意力,让它既集中又分散,专注在某一件能让我放松的事物上,然后让包围我的那些画面声音散开。这很难办到。我做了很多专注力训练,冥想、开车、玩纸牌、魔术、速算、记忆宫殿等等,但让画面声音散开很难。我只学会了与它们共存,不被它们压垮。”

向衡认真听。

“那次我没抵抗成功,我要被压垮了,我想到了锦旗。今天,我想到了爸爸。”顾寒山看着向衡的手。他的手掌真的大,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显得又白又小。他忘记放开她的手了,一直捧着,她懒得提醒他。

“我想到了爸爸,他就站在我身后。”顾寒山道:“以前爸爸开会,跟人谈事,会带着我,让我坐在旁边。我就想,爸爸就像当年的我一样。从前是他带着我,现在我带着他。他的画面,就不能困扰我了。所有相关的瞬间压过来的信息,都被爸爸挡住了。被我排在身后。”

“有效吗?”向衡小心翼翼。

“还可以吧,很难受,但能熬过去。从前爸爸的画面让我很痛苦,现在如果想像他在旁边,那些内容,就都是他的了。”顾寒山解释得不太清楚,但向衡觉得他能明白。

顾寒山道:“你跟黎荛聊过天吗?”

“啊?”向衡不明白怎么跳到黎荛那里。

“她告诉过我,她全家都是警察,三代都是。她说她列祖列宗站在她身后就是一排熊熊燃烧的警察魂。”

向衡:“……确实是她说的话。”

“我学会了。向警官。”顾寒山道:“我有锦旗,还有爸爸。”

向衡忍不住把脸埋在手掌里深吸一口气,真的管用吗?他可太高兴了。

顾寒山没提醒他那里还有她的手。

向衡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意:“没错的,顾寒山,你现在有很多的爱和尊敬。除了你爸爸,还有别人,你有朋友了,大家都喜欢你。你爸爸泉下有知,会高兴的。”

“嗯。”

“也许他真的跟着你,看着你的一举一动。顾寒山,你要乖一点。”向衡趁机教育。

“他没跟着我,他在骨灰盒里。”顾寒山道。

向衡:“……”

“我刚才说他跟着我是一种比喻。”

“我难道不知道吗?”向衡没好气。

“所以他不可能真的知道我干了什么。”顾寒山一本正经。

“行了,聊完了。”向衡站起身。就是她能忽悠别人,但不让别人忽悠她呗。“你是继续看视频资料在这里等我,还是跟我出门?”

“跟你出去。”顾寒山答。

“行。等着,一会过来领你。”向衡说完转身出门。

向衡往办公室去,快走到时想起了什么,他给葛飞驰打电话:“葛队,你是不是欠顾寒山一面锦旗呀?”

“啊?”葛飞驰看到向衡来电非常兴奋,以为有新情况,结果接起来居然是跟他说这个。

“赶紧送,不要拖。”

葛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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