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站在一块儿, 戚芒掂量着东西过去，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亲近感。

毕竟过去这样的事她没做过也没机会做, 当哥的见了后会十分善心地对她进行长达半小时的教育，并且规劝她放下石头立成佛。

现在这个跟她同一战线，都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好心人。

戚芒最后毫不留情地给了一号大哥一下。

动手时候还不忘口出狂言放狠话，小狗仗人势：

“天道好轮回，路边的小花儿有人罩着，没想到吧！”

“靠，错了错了错了！轻点！他妈至于吗？？我就碰一下, 不至于把我手废了吧！？”

惨叫混在场子里的嘈杂声里，他没法动弹只好说些讨饶话，秦野看叛逆小孩儿气出得差不多，手一松一搡, 把人放了, 调势揶揄：

“行了回去吧, 里面安全点。”

大哥觉得这话没错, 比起外面私刑，蹲场子里抱头团角落可太他妈安全了。

两人搅和完一阵, 不留名姓往外走。

在这世界秦野各方面情况不错，比起病秧子跟八岁儿童，这个当兵的健健康康，挥手抬脚都顺当不少。

戚芒瞟他一眼, 本以为之前这哥哥和对方聊这么平和妥善, 是一点不在意她, 现在才明白人是怕闹出动静打草惊蛇，等着大势去了再把这小事拎出来算。

但小女孩不懂，有这能耐怎么早不来一锅端。

她抬头望他, 问：“你为什么以前不出手。哥哥。”

叛逆少女很识相地在后面加了两个字，以示自己有听话懂礼。

“不为什么。”

这个回答意为懒得回答。

解释来龙去脉太麻烦，不如简单粗暴丢四个字。

戚芒：“……”

来时两人分着，现在一起回家，好似先前的关系也在无形拉近了些。

至少当妹妹的是这么想的。

她那点青春期的劲头还没下去，但明显现在被另一种情绪盖过了。

戚芒把车窗摁落，下巴抵着小臂往外看，手上摸石头的粗粝感触还在，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头发胡乱飞着，像她混乱不堪的思绪。

红绿灯停下，对面也有车刹在那，一个小朋友跟她做着一样动作，朝她笑嘻嘻地抬手晃了晃打招呼。

戚芒顿了一下，不大自然地回了一样的动作。

绿灯一亮，两车往前走。

她收起手，忽而觉得，这世界也不是那么讨厌。

之后他们相安无事过了两天，戚芒试图改掉一些恶习，但还是没去学校。

秦野不怎么管顾，像是留了只野猫崽子在家，从头到尾放养式。

他们俩本就不是血缘上的亲兄妹，连领养或者户口关系都没半点瓜葛，唯一联系就是那一场火灾和原主有些超标的怜悯。

秦野平日没出任务，穿的一身蓝衣。

上午检查装备熟悉器械操作，随后实战体能训练。

午餐休息时间，没什么人去搭理他，约莫原主就是个不擅长沟通的，所以人际交往几乎等于零。

他倒是无所谓这些事，自顾自待得随性。

手机在那震，秦野拿起来看了眼，对话框里前几条是他发的，一溜红色感叹号。

最近两条是对面的，一条在几天前，他没注意，内容简单，一个符号：“∑”。

另一条字数多了些，刚刚热乎的：

“有空吗，过来一趟。”

秦野垂眸看了会儿，回：

“你谁。”

接下来对面没了动静。

他没把这当回事，随手暗灭手机没再管。

之后专业理论学习，秦野淡然坐人群中间，周围翻书写笔记，他光看不动，但乍一眼还算认真。

至少比起前面几个世界的划水式上课，学习态度已经上了一个档。

小九感慨：【哥你竟然没睡。我记得你以前这种场合都是用来补觉趴桌的。今天是睡够了不困吗。】

秦野：【没有，我困了。】

系统惊讶：【那你还听着，是什么神奇力量阻止你闭目养神的。】

秦野笑答：【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精神状态还行，不过声音有点倦。

999跟到现在，也早就明白，他时不时就阖眼休息的毛病不对劲，可能算不上嗜睡，但绝对属于那种不受控制的异常。

小九想了想：【你不是向来我行我素野得一批吗哥，怎么这会儿还在意上了。】

【我在意什么了。】

秦野视线还在书里，看的那部分内容跟讲的没对上，只是自己在翻阅，旁人瞥过去还以为他发呆出神走小差。

【我哪知道你这个挂逼在意什么，换以前你想睡就睡了。】

秦野捏捏眉心，话里散漫：【半路出家，勤能补拙。】

【……您拙在哪，野哥你不要这么贬低自己，意思意思混混日子就行，我们主要走走剧情，这职业什么就是层皮。】

【衣服都穿身上了，半吊子说不过去。】

人人都把他摆在了不起的位置，但有些事也不是生来就懂就会的。

他跟常人一样走既定程序，学习、消化、应用。

不同点在于他走得稳了些，快了些，快到身后没人能跟上，走着走着也就形单形只起来。

结束后秦野本打算趴着休息会儿缓缓，没到五分钟，三三两两出去的队友们折回来一个，是之前换班时跟他搭过话聊过戚芒的那个。

他拍了拍秦野肩膀：

“你怎么这时候睡，是真困得不行了？醒醒先，外面有人找你来了。”

秦野昏沉，刚埋下脑袋没多久，一喊就醒。

他闷声：“谁。”

“我还没看见，就听见他们叫你名。”

秦野抬头拿手撑了会儿，脾气收着，给了三个字：

“知道了。”

被强行叫醒那个掌心抵桌站起，轻晃额头清醒几分，气压低低往外去了。

刚走出门口，他就看见一个女人被一圈蓝衣围着。

边上小年轻惊呼：“诶，那是你女朋友吧？”

秦野抬眼一扫，明显没回过神，女朋友这种东西听着就离他很远，叫他生出点茫然和陌生来。

他上下一扫对方，随后觉得有些脸熟，但脑子里没名字蹦出来。

对方似乎是注意到了秦野视线，转过来对上他眼睛，表情微妙，不悦占大头。

于是两个心情低沉的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

叶思凡在主动提出分后的几天里过得不太习惯，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觉得确实太狠了点，大发善心地把人从黑名单拉了出来。

但拉出来之后，无事发生。

期间她来过消防大队，没见到人，倒是很无意地了解到了事情真相，那位未成年小姑娘是个不听话嘴还臭随口扯谎的坏小孩，兼前男友妹妹。

叶思凡快乐地恍然了，并且单方面原谅了前男友这段时间丝毫不搭理自己的可恶行为：

怪不得没声没响的。情有可原，被自己气着了，害。这事儿搁谁身上不憋屈呢。

她简单地自我检讨了一下，随后发了那个求和符号“∑”。

对面没应。

叶思凡觉得前男友多少有点不知好歹了，毕竟已经搭好楼梯等他下了，他妈一声都不吭。

她当即又给拉黑了，夜里拉出来，又是无事发生。

就这么无事发生地过了两天，她终于熬不住，低头给了那条消息。

好家伙。人直接问“你谁。”

叶思凡气到心口堵，当即杀来了消防总部。

现在当面跟人对峙上，她那点气势汹汹突然又败下了阵。

秦野站在她面前，看起来比她还不爽。

现场几个不知道他们已经分了，正起哄，一个个叽叽歪歪：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特地跑这儿来，狗粮喂嘴里。”

“哎野哥，嫂子手上套个东西拿不下来了，你来吧要不？”

“走走，别起哄了，拿家伙去。”

秦野这会儿头昏脑涨搅着疼，压根没心思开口解释他们关系，他过去到人跟前站定，握着手腕没多少感情地拽起搁眼前看了看。

叶思凡死活想争一口气，当初自己说的不联系，现在主动找上来实在很没脸，只好临时在路上找了个小戒指套上。弄一个见面的合理理由。

她看秦野没反驳那些人的起哄话，心里舒坦了点，甚至以为他先前的行为都是赌气，现在身上的阴沉是分手后生出的情绪低落。

“摘不下来了，手疼。”

女人声音有些委屈，透着服软意味。

秦野垂眼观察她颜色正常故意曲起的指节，嗤道：

“来得真及时。这要是手指再伸直点，它就掉了。”

“……”

叶思凡很是执拗地保持着蜷指动作：

“你到底帮不帮，气性怎么这么大，公报私仇吗。”

秦野没说什么，索性拽住她手腕拨开人群迈步往外走，力道不小。

叶思凡：“干什么，有什么话在那一样能说。”

秦野声音很低：“我没什么话说。”

“那你把我拉走。”

她望着他侧脸，几天未见，他陌生了点，长相出挑，身上盖着丢进人群里一眼拔尖的气势，这会儿有一丝困怠没收住，被她捕进眼里。

叶思凡那些赌气烦闷倏忽烟消云散，一点酸涩取而代之：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没睡好，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也一直很想你。”

非常经典俗气的爱情剧本台词。

当事人沉默无声。

秦野只想赶紧解决问题，没搭理她，冷漠无情地握着她手腕到附近洗手台，面无波澜掰开掌心抻直手指，抹了点洗手液一冲一顺，小戒指下来得轻轻松松。

丁零当啷一阵响。

银质小圈砸在瓷台子里，撞了几撞，叶思凡心里也跟着撞得没了头脑。

她侧头一扫，前男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她高攀不起的样子。

“你呢，有没有想我。”她犹豫半晌试探问。

两人距离很近，秦野的呼吸声就在周围，那记声音从头顶落下，有点冷，好似当头一棒敲在她天灵盖上：

“我为什么要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