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说不出话了, 像是被施了禁言咒。
阴长黎猜, 应该是本体出了问题, 且是大问题。
脱离本体的意识, 就像从枝头掉落的花,很快会枯萎。
同时, 还会受到本体状态的影响。
他现在思考起来就非常吃力,如同一个昏昏欲睡的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在项海葵觉得他死鱼眼的时候,他并不是故意的, 是真有点儿迟钝, 见她试探自己,顺势作弄她一下。
笑一笑,乐一乐, 让僵硬的脑子慢慢活过来,才好交代她正事。
自己的本体这阵子到底遭了什么罪,想问,但是不能问,问了就会忍不住指指点点。
哎,还真是有些心疼自己。
“前辈?”项海葵见他收起笑容,天生上扬的嘴角都瘪了下去,心里头瘆得慌,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她抽了下手臂,挣脱他的禁锢,踮着脚往后挪, “咱们还是赶紧说正事吧,您也知道我理解力比较差,得预留点时间给我消化。”
阴长黎未作回应,指腹按压唇瓣,朝她摇摇头。
这是干什么,打哑谜吗?
平时也就算了,项海葵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行,那您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她蹲下来,一手托着腮,一手在海面上画圈圈。
海水像橡皮泥一样黏糊糊,还挺有趣的。
刚画好一个五环,一只银白色的长靴踩了上来,将她的杰作践踏一空。
阴长黎撩开长袍一角,微微屈下左膝,半蹲在她面前。
浓密的长发铺在地上,有几缕落在项海葵手指上,她想将手收回来,猝不及防的,手腕又给握住了。
阴长黎将她略显枯瘦的小手翻个面,掌心朝上。
她本能卷曲手掌,却被他抚平。
多数剑修手上都有茧子,即使能用药水抹去,也一直留着,这是属于剑修的荣誉。
项海葵也有,修剑之前就有。
除了茧子,还有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
项海葵蹙了蹙眉,也不挣扎,上一次被人抓着手掌看手心,是一年前在天桥底下花十块钱算命的时候。
阴长黎用指尖在她掌心写字,似是蘸了岩浆为墨,十分清晰:“怎么了?”
手心像被羽毛掻的痒痒的,项海葵心道这话该她问吧,好端端说着话怎么改写字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特别累,还有些烦躁。”
之前一直提着一口气儿,这口气儿在今天卸掉了。
阴长黎慢慢写:“我知道你累,但你没有资格喊累,知道原因么?”
项海葵抿紧了唇,过了一会儿答:“因为我还没有跑赢命运。”
阴长黎摇摇头。
项海葵迷怔:“那是为什么?”
阴长黎写:“你看海面。”
项海葵低头看脚下,海面倒影着她的丸子头和瘦成瓜子的脸。
阴长黎:“可看明白了?”
项海葵看了半天,一头雾水。
阴长黎写道:“你瞧你本就相貌平平,丧气喊累的时候,就会变的很丑。”
项海葵:……
草!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阴长黎唇角飞扬,无声的笑意沁入眼底,揉了揉她头顶的花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想往她头发上瞟。
滚蛋!
这手法跟撸宠物似的,项海葵没好气的甩头,甩开他。
“行了,说正事儿。”阴长黎含着笑,继续在她手心上写,“照顾我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这枚玉简并非普通的传信简,储存着许多我闲着无聊,看人决斗时的留影,你闲来无事,可以进来观摩一下。”
随着他一挥袖子,海面倏然飞起浪花,浪花凝结出场景和人影,是一群法修在打群架。
哗!
另一侧,海水似水龙冲天而起,凝结成一座陡峭的山峰,峰顶站着两个剑修在比拼剑意。
哗啦啦!
除了脚底下这片区域,四处都在翻炸水浪,玉简内的汪洋大海,此刻成了一座巨大的演练沙盘。
她兴奋极了,能让老板记录下来的决战,绝对是相当精彩。
1就是……
这些影像中好像还有螃蟹与虾打架,老鼠和猫追逐,滴水怎样穿石,看的出来他的确是闲着无聊才留影的。
“第三件事。”
项海葵看周围看的入迷,直到阴长黎将一颗夜明珠塞进她另一只手里,她才反应过来。
阴长黎写着:“我的本体可以自我修复,但时间太久。吸收其他妖物的力量,能促进我的修复。”
“但我也不是什么妖力都吃,当你有想杀的妖怪时,用这颗灵珠测一下,若珠子发光,就可以作为我的补药。”
项海葵忙应下:“好的。”
说起来,她最喜欢老板哪一点?
他会强迫她做事,却从不强迫她违背本心去做事。
就比如将她换成小白,老板嘱咐的肯定是:“拿着这颗珠子,但凡能让珠子亮起来的妖,统统给我杀了。”
阴长黎:“还有这三支箭,你收好了。”
三支灵箭化成三支玉簪,斜插在她的丸子头上。
阴长黎写:“当你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时,就随便抽出一支,在箭头上刻下你的问题,射出去。”
项海葵纳闷:“随便射?”
阴长黎微微颔首:“放心,当它们飞出去时,没人看到的。三箭的终点,分别是三位山海族的巨擘,和你师父是同时期被囚禁的。”
项海葵震惊,她语文有点差,巨擘这词不太懂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就是巨佬。
阴长黎啼笑皆非:“你莫先高兴,他们若是顶用,也不会被囚禁起来,比你师父那喊一声能不停回音五千年的脑袋,强不到哪里去,很有可能会给你出些馊主意……”
项海葵:……“那我找他们干什么?坑我自己吗?”
阴长黎:“也别太嫌弃,总归是多给你一条路走,将就着用吧。”
好叭,有总比没有强,提到师父,项海葵想师父了:“前辈,您有和我师父联络的箭么?”
阴长黎摇头,写道:“万骨窟的禁制是众封印地中最强的,我的灵箭无法穿透。”
项海葵耷拉着脑袋,有点儿失望。
阴长黎写:“但那里小白认识路,等我本体恢复三成左右,能够操控行宫,小白可以带你过去。”
项海葵又活过来了!
“接下来是我要交代你的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阴长黎的表情逐渐严肃,项海葵也跟着严肃起来。
“您说。”
“在这期间,你要驱赶走所有试图靠近我的女人。”
项海葵打了个哆嗦,心道你现在是个圣僧,没有女人想靠近你,是你一直腆着脸想泡我啊!
好想告诉他,可他又不让说。
阴长黎:“正常情况,失去记忆之后,我的品位是不会改变的,但是……”
寒栖通过分/身给予他打击,下的咒应该会保留他的情窍,封住其余灵窍。
不然就算失去记忆,想让他红鸾星动也不容易。
项海葵有点儿理解了,原来真是的降智打击。
阴长黎纠正:“降低的不是智力,是理性思维。”
项海葵仔细做理解,老板的意思是,灵物都是情感与理性/交织,他的那个敌人,封印住了他的理性思维,留下了感性思维。
而且,理性刚开始还留下一些,随着时间久了,会越来越被感性所压制。
现在的奶狗老板已经很可怕了,往后难道更可怕?
项海葵好像已经看到不远的将来,老板流着眼泪去葬花的情景了。
“此事当尤其注意。”他着重强调。
“逃开了项天晴,别的女人也会对您造成影响?”项海葵很想知道这个,关系到她会在此事上尽多少心,“还是,您单纯不喜欢有女人……折辱了您?”
阴长黎垂眸思忖,手指有节奏的点在她手心。
项海葵也不去打扰他,以他脑子的转速,自己多说句话的工夫,可能已经耽误他绕地球转一圈了。
“其实,前冥君制造了一件武器。”
火红的字体再次在掌心浮现,项海葵一眨不眨认真看着,生怕错过了一个字,“这件武器就像烟花一样,只需点燃,便会砰一声冲上天,将上界给炸个洞。”
项海葵的眼睛越睁越大,真的假的?
听着就很假。
但感觉上,老板只是使用了一种形容。
“但那件武器并没有完成,被上界帝君察觉了,再加上前冥君自身也寿元将尽,便将武器转交给了我,由我来继续完成。”
“如今,武器已经打造完成,可时机还未到,必须等……以你明白了么,上界耗费心思的抓我,就是想从我口中得知武器的下落,提前销毁。”
既然是个重大秘密,项海葵不信他就这么说出来了,不过在意义上应该是相近的,于是她谨慎点头。
阴长黎微笑着再写:“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于战争,又因我投降,被烙上了山海贱民印记,山海族早已将我除名。在此生唯一挚友也死去之后,我已是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弱点可被攻击……”
所以他们奇计百出,意图给他制造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弱点。
项天晴是寒栖的第一个选择,但也不是非她不可。
此后,必定还会牵动其他的红鸾星。
“我明白了,往后不会让女人靠近您的。”项海葵吞了吞口水,“可是前辈,那个……”
阴长黎眨了下眼睛,似乎在说:“嗯?”
项海葵超小声:“帮您赶桃花不是难事儿,但我也是个女人,咱们朝夕相处的,万一……”
阴长黎竟微微一怔,似乎从来都没有筹谋过这个问题:“你也未免太多虑了。”
项海葵:WTF?
这也太伤人自尊了吧,她的内心奔涌出滔滔邪念,好想接受天狂的怂恿,趁奶狗老板倒贴的时候睡了他,看这总裁狗比清醒之后怎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