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国常路大觉心中是怎么想的,纲吉听了他的回应,却是十分高兴的。
他将装着人偶小姐的大盒子递给国常路大觉,一双棕瞳中满是信任的色彩。
国常路大觉:……
他略有些僵硬地接过了盒子。
其实这盒子也只有表面有些一言难尽。
国常路大觉沉稳地将人偶从中取出,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大概是一个十分好看的人偶。
或者说,是克罗蒂亚会喜欢的类型。
他单手虚虚握拳在唇畔咳了声。
纲吉:?
幼崽飞快地扫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奇奇怪怪的大人一眼,很快低下了头。
他想了想,闭上了眼。
金色的光芒随着呼吸吐纳在他的身上流转,隐约浮现火焰的模样。
国常路大觉垂眼,而纲吉一无所知。
他再次进入那个玄妙的境界,而这一次比起以往更加轻易。
他“看”见盘旋在国常路大觉身边的白色光团,于是知晓这便是“克罗蒂亚”。
于是他伸出火焰的触角,邀请对方进入精致漂亮的人偶当中。
国常路大觉无法看见这个世界中的情景。
然而,无法抑制的,他放轻了呼吸,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风在吹地面上青翠的嫩草,国常路大觉抑制不住地回想起那个充满欢笑的夏天。
他已经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了,可是当他回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一景一幕却仍在眼前,历历在目。
时间的指针被谁拨慢了。
国常路觉得自己似乎等待了很久,这么多年的等待都不值一提,但现在他却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感到心焦。
窗外的日光前所未有地轻柔地照拂了进来,鬼使神差的,国常路大觉露出了笑容。
他生疏地笑着,其实嘴角不过上浮了丁点弧度,但整个人的气势却为之一变。
在他的注视下,美而没有灵魂的人偶闭上了眼。
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瞬息之后,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好久不见。”人偶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和以前那个姑娘的声音截然不同。但大概是因为他是掌握命运的王吧,所以不需要判断,便知晓这就是对的那个人。
于是他说道:“确实,很久不曾见过了。”
——“中尉。”
“克罗蒂亚。”
……
纲吉偷偷摸摸地呼出了一口气。
邀请克罗蒂亚小姐可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
不过幸好,对方对他充满了善意,在接收到火焰的触角之后、犹豫半晌,便来到了人偶小姐的身体之中。
眼见着国常路大觉与人偶小姐亲亲蜜蜜地谈起话,纲吉觉得自己是时候可以事了拂身去了。
然而他偷偷摸摸退出房间,刚合上门往后退了一步,就撞到了木杆子一样的人的身上。
纲吉捂住脑袋,缓慢地扬起了脑袋。
不是兔兔哥哥。
幼崽眨着大眼睛,兔子一号也跟着溜了出来,因此他因为在熟悉的大人身边而大胆了许多,目不转睛地盯着青色衣服的大哥哥看。
宗像礼司扶了扶眼镜,单膝曲起蹲了下来。
“你好,”他仿佛是将这个有着奇异力量的小小幼崽当做了可以同等对话的存在,目光中带着坦然的审视。
而纲吉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对待自己的人。以往不论是谁,就算是织田作之助,对待他也是用的对待幼崽的态度。
因此宗像礼司这样的正视很是满足了幼崽小小的虚荣心,纲吉也学着黄金之王那样咳了咳,腰杆挺直,一只手背在了身后。
“你好,”他说道。
宗像礼司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我是青之王权者,宗像礼司。”
于是看似精明又彬彬有礼的幼崽呆呆地眨了眨眼,皱起了小眉头。
“我是纲吉。”他顿了顿,“沢田纲吉。”
宗像礼司狐狸一样笑着点了点头,心下却有些遗憾。
——至于遗憾什么?大概是没能听见类似于“我是御前的孙子(不是)”之类的话吧。
不过问题不大,这种事情得徐徐图之。
于是向来矜贵的青之王带着微笑面具站起身,很是主动地牵起了小朋友的手。
纲吉觉得这个大哥哥大概是个好人。
他犹豫地看了眼后面的兔子一号,一号老老实实地垂着头,一如既往地在青之王面前扮演一只沉默寡言的精英兔子。
纲吉觉得自己得到了默许。
他高高兴兴地走在宗像礼司身边,很是好奇地询问对方。
“宗像先生,【王权者】是什么呀?”
“哦呀?纲吉不知道么?”
“纲吉应该知道吗?”
“不,只是我个人以为……毕竟纲吉君或许知晓,御前是黄金的王权者。”
一大一小两个人穿过长廊,看着对方对这片地域的熟悉程度,宗像礼司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向来镇守在御柱塔的黄金之王为何会在国常路老宅停留如此之久。
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扶了扶眼镜,毫无心理负担的从小朋友嘴里继续套话。
【总觉得……这个哥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啊(老人地铁手机.jpg)】
【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他在套我们崽崽话!】
【什么?崽崽这么可爱,他居然套话!!】
【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之前和红毛尊打架的那个?看起来衣冠禽兽的,结果是个斯文败类啊。】
【面对这种心眼多的,我只有一句要叮嘱崽崽:崽,快跑——!】
大抵是傻白甜被人套话了也不知道很是让鸟厌烦。
在宗像礼司快把纲吉底裤什么颜色什么花纹都问出来的时候,蹲在沢田纲吉帽子里的六道啾飞了出来。
张扬跋扈的啾拍打着翅膀就往叽叽歪歪说个不停的家伙脸上糊去。
“诶诶骸——?”幼崽蹦跶起来想要挽回一意孤行的啾啾。
宗像礼司早有所料,很是自然地侧头一避,没想到应该没啥智商的鸟竟然看出了他的轨迹,让青之王不得不拿出一分认真出来。
还不到青年腰的高度的小萝卜头伸出手扑棱着加入战局,宗像礼司目光一转,在六道啾再度张扬地朝着自己俯冲而来的时候作势一躲,和幼崽胡乱挥舞的爪子碰上,顺势作出“嗨呀好痛我被击中了”的表情。
纲吉不知所措:“宗、宗像先生?”
第一次“伤害”别人的幼崽惊慌失措地扶住了受伤的宗像,澄澈的大眼睛里慢慢地涌上了些水雾,被主人很是用力地忍住了。
“对、对不起,宗像先生,您没事吧?”他慌乱地问。
宗像礼司心底微妙地闪过一丝欺骗小孩子的内疚。
不过他是谁啊,他可是青之王。于是在短暂的内疚之后,青之王扶了扶眼镜。
“没事。”他这样说着,脸上却闪过吃痛的表情,很是做作的进入幼崽的眼里。
六道啾看着他这样,阴阳怪气地啾fufu了两句,并不停下,继续朝着男人的脸糊过去。
宗像一瞬间露出失措的表情,下一秒,纲吉拦在了他的面前。
“不、不可以欺负宗像先生哦。”他奶声奶气地说道,“骸乖一点啦。”
而宗像“躲”在他身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而这笑么,放在当下的情景里,总让空间里无谓地多出了一股茶香。
【草,好狡诈一男的!】
【青之王是这样的吗(疑惑猫猫头)?这笑简直可以原地配上“giegie你的啾啾不会生气吧”当表情包了啊!】
【srds,这次我站六道啾……崽崽你擦亮眼,那个宗像他不是个好人啊!!!】
【六道啾:啾fufu气死了啾!!!】
六道啾瞪大了他的绿豆眼。
红色的那只豆豆眼里数字就像是老虎机一样刷刷刷地转,连幼崽伸出手来抱抱他,六道啾也一反往常的别开了幼崽的胖爪子,气呼呼地拍着翅膀飞到了默然不语的兔子一号头上。
纲吉:QAQ
宗像礼司这下是真的憋不住了。
他单手握拳咳了咳,伸手摸了摸看起来泫然欲泣的幼崽的软毛。
“小殿下留步。”他说道,“在下自行离去即可。”
纲吉眨眨眼,有些呆。
等到宗像礼司心情很好地上了车,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小殿下”是兔兔哥哥们叫纲吉的称呼,宗像先生说这个……就是说他早就知道纲吉是谁了!
【2333,崽崽终于幡然醒悟了。】
【六道啾给气死了hhh】
【崽崽你听麻麻一句劝,漂亮的男人都不可信。】
【鲨鱼哥:?】
【哦,鲨鱼哥算吗?他不是男妈妈吗?】
【鲨鱼哥:????】
【今晚鲨鱼哥就来暗鲨你xd】
而纲吉终于顶着水漉漉的目光看向了六道啾。
生气的啾阴阳怪气地啾fufufu地笑了几声,在他可怜巴巴的目光中拍拍翅膀,飞走了。
纲吉:“骸quq,纲吉错了,你不要讨厌纲吉嘛quq。”
然而飞走的小鸟心硬如铁,饶是幼崽走遍了大宅,也狠心地不探出一个脑袋。
纲吉失落极了。
他抿着唇,连吃饭也食不下咽。就算是逐渐适应了自己身体的克罗蒂亚提着裙角前来同他打招呼,幼崽也蔫巴巴地提不起气。
他垂头丧气地在克罗蒂亚的首肯下拍了两张照片发给安娜——这是早就和安娜说好的,垂头丧气地同御前及克罗蒂亚道了晚安,蔫巴巴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活像是一颗打了霜的小白菜。
被留在外面的大人疑惑地对视一眼,但这份担忧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所淹没了。
在晚餐后的某时某刻,属于国常路大觉房间的窗户大开,狂风吹起,银色的长发在风中漂浮,留下一丝曾经在此存在的痕迹。
银色长发的青年半蹲下身,在正拿着大叉子吃草莓蛋糕的人偶小姐面前剧烈地喘息。
尽管中尉只告诉了他事情的结果,但只是看了这一眼,他就知道在这里的一定是她。
克罗蒂亚·威兹曼的幼弟,名为阿道夫·K·威兹曼的男人,轻柔地将小小的人偶合拢在自己的手心。
良久,那小小的人偶伸出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姐姐。”
他像是快哭出来了。
……
而纲吉也快哭出来了。
在乖乖洗漱之后,纲吉久违地没有了睡前故事。
他找了六道啾很久,都快半夜了,被神出鬼没的兔子们请回房间,说是明早醒来便会将六道啾缉拿归案。
而他在床铺上辗转反侧,终于快进入了睡眠。
入睡之前,听见了“kufufu”的笑声。
而睁开眼,就感受到风割在脸侧。
他坐在某人的身后,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那颗凤梨头却很是眼熟。
纲吉张口,想要道歉,然而吐出的话却不是自己想说的。
只见他坐在在风中狂奔的摩托车上,头顶一个粉色的小头盔,软软糯糯地张了口。
“骸、骸哥哥,你这样带着我、坐着你的小摩托出来玩,其、其他小朋友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