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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星偶像逆袭计划 不知飞羽 10905 2024-07-29 08:59:02

床上躺了一整天, 又不得不乖乖在经纪人小姐的监视下安分守己,再次能够舒展身体训练的时候,星斗觉得呼吸都更加顺畅起来。

大概是生病的人总是比平时要脆弱, 得到一点安抚与宽慰就忍不住依赖。

那天在云正青和姜苍循循善诱的话语下,他差点真吐露那个自己最为深沉的秘密。可话到嘴边,心底里的忧虑与后怕还是压过了诉说的渴求。

灰姑娘不能告诉王子自己一身华丽衣着从何而来,说出口的瞬间, 魔力就会消失。不属于自己的繁丽的衣裙会变回灰扑扑的旧衣, 奇特神奇的马车不过是个烂南瓜, 梦一般的舞会不过是奢望,所有曾得到的都会化为泡影。

有些事情, 注定要埋藏在心底。

星斗站在镜子前整理衣着,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望着里面脸色略显苍白的人,浅浅地勾起嘴角, 似是笑着,眸光却冷淡。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说出这个秘密, 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变得比现在轻松,又或许……一切于他已经无所谓了。

到那时,秘密存在与否都不重要。

“哔哔”,终端实时发来了联系,是二年级的人在催促他。今天是正式开始比赛的第一天,二年级那边早已在约定的教室准备好, 只等星斗这个前两天刚刚病倒的家伙了。

说来另一件事也挺有趣。本来二年级们训练星斗时总是不管不顾按照喜欢的节奏来,完全不考虑身为一年级的星斗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填鸭式地把所有灌输给他。

但自从星斗病好,重新回到他们那里, 这些学长们面上没改颜色,但实际对待他就像是对待水晶瓷器,训练一会就观察一番他的脸色,捏捏他的脚腕手腕检查有没有肌肉过度疲劳,还增加了休息的间隙,强压着他休息。

那股小心翼翼生怕磕碰的劲看得旁观的卜宜年时常嘲笑,尽管他自己也不遑多让。

上次还要星斗早早先去找他们,拖上一段时间训训人,再一同去比赛地点。现在却自己先去,占据了合适的地方提前布置好才喊星斗,完全忘了自己要给学弟些磋磨的心思。

可惜这份细腻的照顾星斗没有接收到,他以为是学长们自有打算,他先去掺和不好才被撇在一旁。不过对此星斗也没什么意见,比起这些思绪,他更看重比赛。

经过一个星期的学习,在两位优异的老师教导下,一a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变化。

更何况,星斗从来不会低估五星角色的成长性。

他和那些人一起参加过训练,也一同上过许多课,正因如此,才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天资到底是什么意义。

当你还在考虑如何记下动作,天才们已经到了如何优化动作;当你还在思索怎么讲舞蹈完整跳出,天才们已经开始研究更上一层的编舞;当你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好,他们会用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告诉你,远远不够。

差距如天堑,不同如鱼鸟。

世界是否会垂怜……渴求天空之人?

星斗不知道。

但……

“不会输的。”星斗对自己说。

星斗来到比赛场地的时机似乎晚了些,以至于当他进门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如微热的火光,往他身上灼烧般投射,像是要用这视线燃烧起冷漠无情的被注视者,又像是要将自己无处宣泄的怒火……抑或其他炙热感情传递出去。

黑发绿瞳的少年一如既往地冷淡着脸色,无视周遭,径直来到二年级们聚集的座位旁,姿态端正地坐下了。

“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卜宜年打量一下身旁人,确定比起之前状态好一些,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对面虎视眈眈的学弟们,“不过还是尽快结束早些回去休息吧,你想好选谁做你的对手了吗?要做第一个来抛砖引玉,还是做最后一个来华丽收尾?当然,你要是中途想来也可以。”

他谈论比赛对象时的语气之平静,似乎能听出内里傲慢的结论——无论是谁都撼动不了他们的胜利。

其余二年级不做声,默认让星斗选择时机出场。

一a的学生们听见这话没有像是一开始那样愤怒暴躁,最多冷冷地瞪对手一眼。这一周实力的提升也增长底气,他们面对挑衅时不再那么轻易外露情绪,也不直接把想法说出口,只是心下发狠,誓要获得胜利。

星斗依言扫过自己的同学、现在的敌人们,视线未在其他人身上停留,很快流连在安玛斯、杨语、夏元、温纶四个人身上,最后在其他人略显不解的表情下,缓缓地定在粉发少年身上,一锤定音:“我有想比的对手了。”

“哦,那小子?”卜宜年看向被选中的幸运儿,若有所思,上次这个叫做温纶的学弟虽然输了比赛,但表现的确入眼,二年级们都对他有印象。

“嗯。”

“好,那你第一个来?”卜宜年记得温纶擅长演技,星斗演技也不错,这段时间进步不小,可另一方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大概不会轻易胜利,甚至有失败的可能。但这是星斗自己要走的路,后果如何也是他自己承担,卜宜年不会出手干扰。

黑发少年点头应了,起身站到舞台一边,目光遥遥对温纶发出邀请:“温纶同学,来比一场吗?”

自从被那道视线盯住就有些不自在的温纶在星斗面前难得没有笑脸,没有直接回应,抿了唇,严肃道:“星斗,输了就要离开偶像科,你明白吗?”

温纶不想和星斗比,起码这种时候不想。

如果是平时,他不介意和星斗切磋,双方近距离演戏,共同编织出一个幻梦。

可现在情况不同。这是赌上未来的比赛,输代表淘汰,代表离开,代表一切终止。

来到偶像科的人不会愿意离开,即使是表现得对他人不在意的温纶也一样。他想继续走下去,想和星斗一起走下去。

但现在星斗的挑战会毁掉这条路。

如果星斗输了,那么他再也不能见到他,前进的道路又会变回灰暗枯燥没有光亮的孤旅,这样的话,继续的意义会消失大半。

如果他输了,那么星斗绝不会再看他一眼,他也失去目前得到的所有,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再难翻身。

无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温纶能够猜出星斗选择他的意图。以星斗的骄傲,他想要正式和一个人比的时候,一定会选自己心目中有资格的人。不是第一次那样儿戏般的碾压比赛,而是真正有实力能和他一较高下的人。

或者他是该自满一番,得到了那个目中无人的星斗的认可,但此刻比起这些,他更想改变星斗的想法,拒绝这个邀请。

“我明白。”

黑发少年静静地回望着他,偏长的额发散落在脸颊旁,不掩面容清秀,更掩不住那双幽深平静的眼睛。

如黯淡的星星沉眠,如破碎的月光入水,决绝的、蛰伏的眼神,也是做好死亡准备、等待一战的野兽的眼神。

面对那一眼,温纶呼吸乱了一分,彻底理解已经没有寰转余地——星斗要和他比这场。

“好。”半晌,粉发少年挂着惯常的笑容,站到了舞台另一边。

正如之前所说,他好像无法拒绝这个人……即便是会迎来绝望的请求。

“如果我赢了,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快进入舞台效果前,星斗听见对面的人问道,话语里带着点叹息。

“什么事?”星斗觉得是自己拉着温纶一起踏上这条你死我活的圆舞曲,大概需要尽些责。尽管他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但听听对手的要求也无妨。

“和我去一个地方约会吧。”

温纶说的像是“一起去吃饭”一样淡定,却惹得原本还在感慨星斗没有选择自己的杨语瞬间瞪了过去,小声骂他:“狡猾!不要脸!”

安玛斯也点头跟了句:“的确无耻。”

夏元更是皱眉嘲讽:“这就是输家最先会说的fg吗?真是开眼界。”

一a的不少人都愣住,心里莫名不爽起来,要说的话,大概是那种“凭什么你能靠近根本不亲人的家养猫”的嫉复杂心情。二年级们更是已经在私下说要不要也教教这个学弟,至少得教育他不要乱说大话。

“好。”与下方的躁动相反,台上的星斗倒是冷静,随意地应下,好像很是自信。

“那我赢了,你又能给我什么?”只不过他答应后,立马又不甘示弱地询问对方的筹码,半点不吃亏的模样。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但你不会愿意拿别人施舍的东西,不是吗?”

温纶闻言喃喃,只是声音太小没被人听见,他才清晰地回答:“如果你赢了,我任由你处置。”末了,还温和地笑了笑。

听上去好像能得到什么,又好像不是什么好处。

星斗察觉哪里不对,但仔细想想自己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没再争论。

在舞台场景转换的灯光和衣饰变化的大片光影中,星斗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当然知道,如果选择一个远远弱于自己的人,那么这次就一定不会输,也不会有危险,更不用担心后续的路。

可这样做,真的就好了吗?

避开强大的敌人,避免再次受伤,逃离失败的可能……这样能改变什么?

受过伤的地方仍然在疼,越是不想去理睬,越是被提醒着曾经发生过什么。想要逃避的记忆,在午夜梦回不断入侵,成为可怕的梦魇。

真正要处理掉一个伤口,最快的修复方法,是从根部开始,彻底地将溃烂腐败的地方挖走。

即使疼痛难耐、鲜血淋漓。

但伤口就会好起来了。

86、是戏剧内容哦

被挑战的那方拥有选择挑战内容的权利。

随着舞台的灯光暗下, 熟悉的旋律响起,辨认了番彼此身上的衣着,星斗就明白温纶选了哪一出戏码。

这是个与命运、选择有关的故事。

一个是相貌丑陋家世显赫的公爵之子, 一个是相貌英俊出生卑微的妓女之子,天差地别的身份与绝无相同的境遇本该让他们毫无交集。但偏偏在一场雨夜,他们相遇了。

厚重的云层翻涌着压下,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车马行驶过的声响被雷声遮挡, 车轴溅起灰色的水花, 不理会被殃及的路人。

行人奔跑着的喘息都被掩盖,贫困又窘迫的黑发青年穿着破旧干瘪的麻布衣闷头在这场暴雨中前行, 脚下的布制鞋子踩在脏污的水中, 踏出零碎的水晕,一圈圈荡漾出去。

尽管浑身都已经被淋湿,他依旧徒劳地用手挡在眼前, 试图在杂乱发丝的间隙看清道路,辨认方向。

苍白的闪电划过天穹, 夺走那一瞬间的视线,青年惊愕地瞪大了眼。

“吁!停下!”

“砰!”

一个转角,黑沉天光中的黑色马车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车夫慌张地大喊,却为时已晚,高扬的马蹄从空中踢下, 仿佛从天而降的巨石砸落。

黑发青年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伸手护住头脸,立刻就受到一阵无法抵抗的冲击,发出痛苦的闷哼, 直直被撞飞到路边,在冰冷的雨水中昏了过去。赤红的血液自额角缓慢渗出,滴落在嘈杂的夜。

“不好了,伊恩先生!我们撞到人了!啊,他流血了!”马车夫紧张地滚下车,探查那无辜受害者的情况,对着马车上的人难掩慌乱地说道,“现在要怎么办啊先生!”

重重帷幕下的人戴着做工精致的白色面具,头脸都被挡了个完全,看不出表情,声音倒是温和:“把他带上吧,让家里的医生看看他。放到车上来,不然他会更严重的。”

车夫忙不迭地点头,小心地把人抱起,运到了车上,嘴上恭敬地道谢:“感谢您的仁慈!”

脸被挡住的那位先生没有回话,等车夫重新驾车,他才不紧不慢地转头,打量身边多出来的“客人”。

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脖颈和脸颊,让人看不清青年的样貌,但冷白的皮肤和下颌极为漂亮的弧度,似乎能推测出这是个长相不错的小子。

伊恩盯了好一会,缓缓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拨开了那些杂乱的黑发。

拨云见月般,一张极为俊俏极为美好的脸出现在眼前。

纤长浓黑的眉,精巧如蝶翅的羽睫,淡色清透的唇,高挺精致的鼻,这是似油画里的美青年。

面对这样的美丽,伊恩却如同被烈焰灼烧到,伸出的手弹了下,快速地蜷缩着收起,不再触碰这浑身狼狈的人一丝一毫,宛如触碰到什么可怕的事物,全身都挂着警戒。

马车的隔音拦住窗外瓢泼的雨声,车内恢复静谧。

一片安静中,有人沉沉地低喃:“要是……”剩下的话语消失在面具下。

骤雨初歇,分不清日夜的乌云散开,略显潮湿的空气与明亮的光芒唤醒了床上被包扎了头的青年。

伊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那拥有神明般美貌的人睁开眼,露出双令人心醉的翠色眼眸,仿佛能在其中望见林海波涛,心头忍不住一动,随意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

“这是哪?我怎么……”

从床上坐起来的青年先是按按隐隐作痛的头,随后打量周围,视线扫过那些贵重的装饰与器具,像是意识到什么,表情肉眼可见地忐忑、畏缩起来,甚至连手都不敢搭在绸缎的被褥上,生怕自己弄脏了似的虚虚放在空中。

直到他的目光瞄到安稳坐着的伊恩,脸色猛地惊恐起来,连滚带爬想要从那一看就奢靡的床上下来,手忙脚乱:“这位先生,我、我不是故意要弄脏您的东西,我很抱歉……”

那位带着面具看上去不知喜怒的先生抬手制止了他,语调是贵族式的优雅和缓:“是我把你放到这床上的。昨晚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意外,这也是我的一点补偿,不用担心,你可以待在那里。”

一听他说昨晚,黑发青年脸上恍然一瞬,似是想起什么,不由得摸摸头上的绷带,低声:“对了,我昨天被马车撞到……”

保持仪态的伊恩没有贸然打断他的话,只是等他思考得差不多后才适时开口:“我的名字是伊恩,伊恩马勒第兹。”

“您是马勒第兹伯爵家的那位!您、您好,我、我是埃布尔。”

对当地出名的贵族不陌生的埃布尔惊叫一声,下一秒在那人看不透的注视下低下头,脸颊微红,支支吾吾把自己不起眼的名字报了出来,似是为自己没有能说出口的姓氏感到羞愧。

轻薄的红沾染上苍白的皮肤,宛如极好的白绸上最为明媚的一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伊恩的目光顿在此处,长久地望着埃布尔,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一声一声,似是陷入思索。这副模样对于身为贵族自有一套骄傲的伊恩来说是很不正常的,可惜这里唯一的一人不能理解这种异常。

埃布尔只感到难堪难受,这种坦然直接的视线让出生贫民窟向来躲避他人瞩目的他不安。他挠挠脸颊,不断张嘴又抿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来的模样。

他想不通,这位看上去衣着华丽、身份高贵的先生,到底想干什么?总不能是把他卖到什么地方,变成奴隶来偿还居住一晚的代价吧?

可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啊?

想到这里,埃布尔耷拉着肩膀,微微一抖,苍白的脸看上去更加愁苦,眼里复杂的情绪交织,孤注一掷的奋勇与畏惧死亡的恐慌,使他的嗓音都带着隐蔽的颤抖:“伊恩先生,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被这声音打断思绪,在桌面上敲击的手指停住了,带着面具的贵族依旧挺直腰板,微微往后靠。

伊恩一眼就看透这个畏缩不安的贫民小子在想什么,他本该继续用自己那套贵族的腔调或威吓或安抚一番,但此刻他却顺着那句话开口:“的确有一件事,自从我看见你开始,就忍不住想要尝试。但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与你的下半辈子有关的事情,你愿意做?”

贫民青年不知联想到什么,浑身一颤,顾不上头疼,掀开被子,踉跄地扑到贵族的脚下,抬起脸,眼里涌出泪花,戚戚哭求:“不,请不要杀我!只要您放过我,无论什么,我都愿意……”

被骤然缠住的伊恩没有回话,缓缓低头,隔了面具的视线如有实质地在那张的脸上徘徊,看得埃布尔的啜泣声渐弱,才道:“即使狼狈哭泣也依旧充满魅力,你有一张很不错的脸呢。”

埃布尔听到这话,不由得碰碰自己的脸颊,茫然地重复:“脸?”

下一瞬他好似明白过来,用更加惊恐的眼神望向看不见样貌的伊恩,手脚开始往后挪:“您要剥走这张脸?这、我……”

被这没教养的贫民一惊一乍的态度弄烦,伊恩强压着不耐,语气开始不好:“你再有些奇怪的幻想,我保证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会成为现实。”

“抱歉先生,我什么都没想了。”埃布尔战战兢兢地应下,趴坐在地上,不敢乱动,也不敢把想法问出口,只有一双充满担忧的眼睛悄悄地瞟了伊恩好几眼,显然心里杂乱的念头没有消失。

看出这家伙想法的贵族不再反复计较,他对着门外透明人一样的管家摆摆手。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管家无声颔首,手脚轻快地上前把房间里的窗户全部关上,窗帘拉起,随后一边微微鞠躬,一边关门离开了。

阳光被挡住的房间暗沉下来,原本奢华的饰品显出几分沉默的冷意,无论是形状奇异的花瓶还是挂在墙上的鹿头,都让整个房间的氛围笼罩上一层神秘隐晦的色彩。身处其中的埃布尔显然感到愈发不安,眼神乱转,身体紧绷起来。

“接下来你要看见的东西,如果你敢说出去,我想你不会愿意知道后果。”伊恩扫视周围,确定没有遗漏后转头,不等埃布尔拒绝,自顾自说道。

“咔哒”。

在这样充满诡异感的房间里,他伸手到自己后脑处,拧开了面具的开关。

原本严丝合缝、毫无破绽的面具骤然向下滑落,露出灿粉的发和额前白皙的肤色。

埃布尔直愣愣望着摘下面具的人,眼中的好奇惊讶在彻底看清那面容后,无可抑制地转变为惊惧,甚至忍不住往后退,拉开距离,发出短促的叫声:“啊!您、这!”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堪称恐怖的脸。

纵横交错的伤疤断开眉头,滑过鼻峰,让那眉变成短粗萎缩的一团,在嘴角堪堪停下。肉粉色、白色和焦黑的皮肤像是把这种脸当做调色盘,混杂着占据边边角角,然后画出一张惊世骇俗的丑陋脸庞。

宛如陨石砸落的坑洼痕迹在半边脸上密密凸起,不明的赤红斑点蔓延其上,加剧其诡异与可怖。

布满血丝的右眼刚一对视上就令人望而生畏,红润的嘴唇没有增色,反而愈发突出丑态。

拥有这张又丑又怖的脸的人毫不意外地看着埃布尔的退缩抗拒,黑沉的眼里淡然:“如你所见,我没有一张适合见人的脸。”光听那沉稳优雅的腔调,谁也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是这般模样。

“我、我……”埃布尔被看一眼就心脏怦怦直跳,不由移开目光,喉结一上一下,吞咽着口水,满脸写着害怕。

伊恩无视他的恐慌,缓缓俯身,伸出手,在埃布尔惊愕的目光中,抚上他的脸,语调沉又哑:“但你却有一张非常合适的脸。”

这句话里似是感叹,又似是夸赞,或者——嫉妒。

埃布尔分辨不清这些细微情绪的差别,他抖着身子,被巨大恐惧侵袭的眼角溢出泪水。他几乎是鼓起所有勇气,才小声开口:“请求您……宽恕我,不要杀我……”

那张可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抚摸他脸颊的动作柔和,黑沉的眼如有红光涌动:“我怎么会杀了你,事实上——我想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那声音如恶魔的蛊惑般在耳边响起:“你想要足够穿的衣服,足够吃的事物和足够花的钱吗?或者除此之外的更多,美丽娇软的女人、璀璨华贵的珠宝、利于人之上的权势?你所能想象到的,甚至在这些之外,我都能给你。”

“不,我……”埃布尔几乎是咬着牙拒绝这些诱惑,一副完全不相信能轻易得到这些世人追求的事物的模样,局促地摇头。

“你有什么能拒绝我的底气呢?”伊恩并不生气,语气带上怜悯,又藏着些劝诱,“你什么都没有,没有钱财,没有权势,说不定还没有朋友和父母。看看你那消瘦的身材,连顿饱饭也不曾吃过吧?你空有一张脸,却什么都无法得到,它甚至会成为你的累赘。想想你此前为什么要遮住它,你难道没有因它受苦?”

“我现在愿意给你个机会,将你的这张脸作为我的,成为我面对世人的脸庞。而相对应的,我会将我的一切给你。钱、权势、女人男人,什么都可以。”

“你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也不用狼狈地在泥地摸滚打爬,更不用如其他的人一般挣扎求生,只需要一个点头,你的世界就会改变。”

字字句句如蛇的吐息,充满危险又满含吸引力,缠绕住为欲望而动的心脏,溢出甘美的毒液。

“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惶恐的黑发青年逐渐停下颤抖,佝偻着肩膀,小心翼翼抬起头,转动那双漂亮的眼睛,用力地攥紧破旧的衣角,嗓音低哑干涩地问道。

“当然。”如同伊甸园的蛇和善的笑容,伊恩扬起嘴角,笃定地回应。

“我、我愿意和你做这笔交易。”不出所料,贫民青年低着头,同意了这笔听上去很是奇怪的交易。

“那么从现在起,你的这张脸,属于我了。”伊恩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安抚,“不用怕,你即将得到新世界。”

正如这位贵族所承诺的一样,贫民青年埃布尔的世界改变了。

伊恩说这个家里除了管家之外,没有人看过他的脸,也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而这个城市里的其他人也只闻其声不闻其人,对他到底为什么戴面具虽有猜测,但实际一无所知。所以埃布尔才能成为“他”,作为“他”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赢得众人的目光。

“可在贫民窟,有人见过我的脸……”埃布尔犹豫着把这件事说出来。

“他们不会认出你的。”伊恩轻描淡写地递给他一本书,教他学习其中的知识,“没人会把那个脏兮兮的平民窟小子和贵族联系在一起,而且……他们匍匐在地,只看我们的衣饰就够了,又怎么会去看我们的脸?”

同样只认衣服不认人的埃布尔哑口无言,默默学习。

为了让埃布尔成为自己合格的“脸面”,伊恩花费了半年的时间,不断地把各种知识灌输给埃布尔,纠正他萎靡的神态、猥琐的身姿,用家族的财富供养他,教他高贵的品质高尚的艺术,竭力冲刷掉在他身上属于贫民的烙印,致力于使那艳丽皮囊下的弱小灵魂都焕然一新。

如同蝴蝶破茧重生,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埃布尔与半年前完全不同,无论眼神、气质、身姿都像是另一个人。微笑的弧度克制优雅,声音不急不缓舒缓有度,脊背永远挺直,步伐稳定,眼神温和神秘。

那俊美的外貌更是与他的举止相得益彰,将本有七分的外在表现提升到十二分。

当他第一次以“伊恩马勒第兹”的名字出现在贵族视野中时,无人可以忽视他的存在,也无人可以逃脱他魅力的诱惑。那些衣袂翩翩、自持优雅的上流们痴迷地追逐他的身姿,留恋地徘徊在他出现的地方,为他彬彬有礼的姿态与完美的脸庞倾倒。

数不尽的鲜花、赞美围绕着他,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是出自贫民窟的下等人。

也没人怀疑出现在众人眼前,文雅风流的“伊恩”会是假的。

不负伊恩所望,埃布尔成为了一个合格的、足以能得到所有的“伊恩马勒第兹”。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完全没有怀疑!”第一次顺利完成这份特殊交易的埃布尔很是兴奋,但又难掩诧异,“可其实我做得并不完美,为什么他们真的没人质疑我呢?我还以为我会被发现……”

“他们当然不会发现。”对着他的伊恩早已摘下面具,毫不掩饰自己丑陋的外貌,伸出手温柔地抚摸黑发青年精致的脸庞,轻嘲道,“你的衣服、首饰,还有那些对于上流事物的了解,就是他们眼里的同类。当然,最重要的,还有这张让人喜爱的脸。谁会怀疑一个美人说的话呢?”

这么久过去,埃布尔已经能听懂他话中的鄙夷,没有贸然接话,只是抿紧唇,轻轻移开视线,避开对视。

伊恩没有注意到这细微动作,一遍遍抚摸着青年的脸,眼神蓦然柔和:“你看上去比之前更好看了。”

埃布尔垂落的手捏紧,面上无异样,低声应了:“嗯。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继续下去。让所有人都知晓‘伊恩马勒第兹’到底是什么样子吧。”粉发的贵族笑了起来,肆意的模样可怖如恶鬼。

“如您所愿。”

如同刮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飓风,名为“伊恩马勒第兹”的这个贵族迷倒了一个又一个自诩高雅的贵族,牵动他们的心神,夺走他们的目光。这阵风吹过的地方,没有人能不受影响。

很快,整个大半个国家的上流圈子里都流传着“伊恩马勒第兹”的美名,说着他无与伦比的外貌,高贵优雅的举止,风流倜傥的气质。他们将他奉为上宾,争相举办一场又一场宴会,乐此不疲地邀请这位最有名的青年,大肆赞颂宣扬他的一切,甚至有人毫不吝啬地送出大量财宝,只为博取伊恩马勒第兹的笑容。

埃布尔第一次参加舞会时还会紧张地在更衣室里深呼吸,第二次已经能淡定地面对某些调侃,第三、四、五……数不清的次数后,他已经宛如游戏花丛的蝴蝶,蹁跹地在娇笑着的女眷们中穿行,随意又不失优雅地和先生们一共玩笑,脸上温和端庄的表情像是薄薄的面具,压下曾经他无法控制的任何喜怒哀乐。

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这般合适皮囊的人了。

某一次,当他清晨醒来,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晃神好一会。

“这是……我?”埃布尔碰了碰镜子,语气疑惑,“我原来,是这样的吗?”

镜子里的人睡眼惺忪,穿着最华贵的丝绸,脸庞被养得晶莹白润,嘴角不经意间勾起的弧度都是得体的。

他仔细地看了又看,从乌黑发亮的发丝,到干净的脚趾,像是打量一个全新的人,认识一个从不知道的自己,他缓缓地陈述:“这是我。”

“不是那个蜷缩在贫民窟,连饭都没得吃的穷小子。”

“拥有数不尽的衣服、食物和巨大的权势,被众人爱慕的、吹捧的伊恩马勒第兹,这才是我啊。”

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咧开嘴,笃定自信地重复道。

埃布尔隐秘微小的变化,被伊恩第一个发现。

“你要去哪?今天没有聚会,也没有面谈。”伊恩拦住衣冠楚楚的黑发青年,质询道。

“我约了几位夫人一起参加游行,这不需要和你报备吧?”埃布尔睨了他一眼,已经习惯那张丑脸,浑不在意地想要推开他,“我正按照约定,把你的一切宣扬出去,不是吗?”

“……”没想出阻拦理由的伊恩眼睁睁看着人离开,脸上浮现怒意,仔细回想才发现另一件事,“他居然敢叫我‘你’了!”

察觉出异常的伊恩偷偷雇佣了侦探跟着埃布尔,把他连续几天的行为都知道了个清楚。几乎不用多想就意识到,埃布尔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他摆布的埃布尔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愤愤不平的贵族神经质地咬着指甲,“不行,不能让他就这样肆意妄为下去,他是我的‘脸’,是我的‘脸’!是我的!”

“我给他的一切,所以他怎么能不听我的话!他必须再次弄清楚这一点,必须为此赎罪!”饱含怒火、尖锐的声音充斥在房间,令人不寒而栗。

埃布尔逍遥快活了好一段时间,自从说出那话之后,他看上去更加潇洒随意了。他不再总是拘束自己做个规规矩矩的贵族,时不时暴露出一些自己的真实感情,和那些惊讶的其他贵族共同放声欢笑,纵情游玩。同时面对那些非贵族时,他端着姿态,半点情绪也不愿叫他们知道,高高在上,冷漠矜持。

他习惯于鲜花、习惯于珠宝、习惯于一切穷奢极欲的高贵物件,习惯于被追捧被赞扬的美妙人生。

他如自己所说,完全变成了“伊恩马勒第兹”,一个合格的、美丽的、优雅的贵族。

“你真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贵族!”派对中,某个贵族夫人在埃布尔耳畔私语。

“因为我是伊恩马勒第兹啊。”埃布尔微笑着,回应道。

“如果你不是,你同样如此迷人。”贵族夫人继续赞美。

黑发贵族却僵硬一瞬,下一秒才接话:“谁能比您更迷人呢?”

两人调笑间,谁也没有注意到,聚会场所暗处一个戴面具的家伙投来冰冷恶意的一眼。

这场聚会结束后,埃布尔收到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他的伊恩的见面邀约。

身着华服的黑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看完信封的内容,对着送信的人嘱咐:“我知道了。”随后目送那人离去,自顾自坐下,眼神在周围奢靡的装饰中扫过,想起了刚刚那位夫人的话语。

“如果不是伊恩马勒第兹……”

他喃喃着这句话,微微垂头,任由发丝遮掩眼睛。

“砰!”

一柄餐刀被狠狠地戳进了木桌之中,洁白的餐白凄惨地被划开,露出黑色的桌面。而握着作案道具的那只手指尖用力到发白,青筋都隐约冒起。

“没有这个如果,我会是伊恩马勒第兹,只有我。”狠戾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两人再次约见的地点是初见的房间,摆设与风格一如曾经,华贵中透出些许压抑,阳光擦亮房间的角落,泄露出几分鲜活。

“你来了。”

埃布尔刚刚进来,把门关好,背对着他的那个身影就出声了。

他顿了顿,一边回了句“有什么事”,一边坐到了伊恩对面,毫不在意地看见一如往常的丑陋面庞,像是要促膝长谈一番。

伊恩细细扫过他的模样,往那些衣服与饰品的眼神无比冷淡,只有移到那张脸上时才闪过几不可察的痴迷。

他沉声道:“关于我们当初的那个交易,我很不满意,所以我要收回给予你的一切。”

“凭什么!”埃布尔猛地起身,差点带倒了椅子,可他根本没有注意,怒气冲冲地瞪着伊恩,“你不能那么做!”

“我当然能。”伊恩勾起嘲讽的弧度,“是我给你的东西,我当然能够收回了。你难道真以为你伪装得天衣无缝?你根本就无法遮掩自己的出身,暴露了那么多破绽,还真觉得没人能发现吗?不过是暂时没有证据,他们合起伙来瞒着你罢了。”

“果然,从泥巴地里找来的东西,再怎么养,也变不成金子。我会让你所隐瞒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包括你那不堪的出身和过往,你将失去在这个国家的一切,失去你现在得到的所有。让你那身虚假的美丽被人撕碎,重新回到泥地里!”

讥讽又傲慢的言论,轻易击碎了伪装出的冷静。

黑发青年气得胸膛不断起伏,赤红着眼,抛弃了往日的礼仪,一只手悄悄往裤子口袋伸去:“你要是这么做,你也不会得到好下场的!你以为你那张脸,真能够出现在他们面前吗?你会变成比我更恶心的传说,活成他人口中的怪物!”

伊恩神色彻底阴沉下来,张嘴想要喊外面的人进来,却瞥见一点寒光突如其来。

饱含恶念的话语同时涌现:“你根本没有资格剥夺,这一切都是我的,你说过已经属于我了!根本没几个人认同你的存在,他们只知道我是伊恩马勒第兹,你又是谁?你谁也不是!”

粉发青年反应敏捷地避开,闪到一边,目光逡巡,寻找能反击的物品。

“既然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姓名,你就乖乖放弃这个身份,死在阴暗的角落里吧!我会帮你实现愿望,替你把名字传颂出去!”

疯狂的刀刃被象棋盘挡住,趁埃布尔停滞住的瞬间,伊恩一把抓过他的手,要擒住他,反被踹了一脚,两人同时失去平衡,滚在地上,纠缠着互相搏斗。

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成了互相攻击的道具,扔、砸、丢,无所不用其极地缠斗着,想要将对方制服。

“你不过是有一张好脸,除此之外,什么都是我给你的!掀开你的皮囊,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壳,你根本做不了伊恩马勒第兹!”

“那你以为你就做得了?你那张脸,敢跟世人承认你是堂堂伯爵之子的话,为什么还戴面具?你是不是自己也明白,那是张丑得人根本不会再看的脸!”

“比起只能在贫民窟的泥泞里挣扎的家伙,即使我不露出真容,也比你合适,你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小丑,怎么能妄想真的变成凤凰!”

“你也不过是有个好家世,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一件也没有,能比过我的东西也没有。你学会的,我也学会了,你没有的,我也有。比起脸不能见人的你,我才是伊恩马勒第兹!”

“如果你那张脸属于我,你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你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可能是!”

“如果你的家世属于我,你更不会有资格被别人提起,你连名字都不会拥有!”

两人争斗间,打翻了墙壁上的烛火,猩红的火焰舔舐着干燥的布匹,眨眼茁壮成长起来,但此刻没有人发现这即将失控的生灵。

气喘吁吁的竞争者只顾着面前的对手,半点没有察觉背后而来的变化,怒视着对方,恨不得生啖其肉。

直到呼救声与喧哗从门外传出,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灼热的烈焰肆意烧毁,黑沉的烟雾阻塞呼吸,高烫的温度紧贴皮肤。

打得精疲力尽的两人刚刚想跑,就不约而同身体发麻,动弹不得。

“你!你做了什么!”埃布尔喘着粗气,费力地抬起手臂,立马软软地垂落。

“我还想问问你。”伊恩支起身子,猛地摔下,灰头土脸,咬牙切齿,“你给我弄了什么东西!”

“呵,一点麻醉效果,你不也一样,我的脑子都昏沉了。劝你别费力了,走不了的,留下来陪我一起死吧,贵族大人!”

“你一个人死在这里吧,除了那张脸,你一无是处!”

伊恩挣动几下,想要离开,被烧坠的圆柱从屋顶砸下,带起大片烟花,也挡住唯一的退路。

“哈哈哈,你还是要和我一起死!呵咳咳……”埃布尔望着伊恩陡然沉下的脸色,放肆笑着,立马被烟呛到,连声咳嗽起来,狼狈不堪。

“你也别想活。”伊恩死到临头反而冷静下来,走到躺着不能动的埃布尔身边,俯身望着他。

他盯着那漂亮得令人惊叹的脸,陷入第一次回忆里,缓缓把手抚了上去,轻柔得不像是在触碰相杀的敌人,反而像是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

埃布尔冷冷地瞪着他:“你还想做什么?毁了我的脸吗?”

“……”伊恩不理会他的嘲讽,只是认真地虔诚地抚摸那张脸,慢慢地低头,也躺了下来。

“要是你一直听话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我还能是我,你也还是……”

他轻声道,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别说这些骗人的话了!”

那双深邃的绿瞳里映出伊恩此刻的表情,仿佛反讽似的,那人说:“你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们才能达成交易不是吗?这种时候,你还以为能改变吗?”

“你和我那些潜藏的嫉妒、不甘、渴望,才是造成这一切的因果。你不会愿意看着我一直代替你,我也不会满足于永远成为你。你很清楚的不是吗?所以才没有任何寰转余地,想要毁了我。”

伊恩沉默着,视线没有移开。

埃布尔安静了一会,再开口的声音从未如此平静:“想要成为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想要拥有另一重人生,想要能不用自己负责的故事”

他回头,目光平和地望着伊恩,干燥的嘴唇吃力地勾起:“想要弥补自己缺失的部分。”

“缺失什么追寻什么,然后一无所有的这人生。”

“这就是我们啊。”

面容丑陋的青年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挡住眼睛和滚落的水珠:“嗯。”

赤红的光芒泼天而来,埋葬过往,吞噬未来,一切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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