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期待。”
夏油杰的嘴角还挂着游刃有余的笑。
人群的哭喊声混杂着兵荒马乱在耳边回响, 中原中也握紧了右手,身体的外侧逐渐蔓延上一层红色的光芒。
“听说你可以控制重力。”夏油杰的右手掌心冲上,黑色的小球在其半空处凝聚, “重力是地核对地表的引力, 你是人类对地底深处的恐惧?”
从小球中释放出的咒灵在空气中游行到一半, 突然卡顿,突兀地被压倒在地面, 砸扁成薄薄的一层。
夏油杰含笑看了眼呈半圆形裂纹的地面,“看来不是。”
更多更扭曲的咒灵蜂蛹而出,却得到了和之前咒灵同样的命运,地面被砸开一个又一个的蛛网半圆, 崎岖不平。
夏油杰仍旧不慌不忙,兴致勃勃地猜测着眼前‘咒灵’的诞生原因:“对引力的恐惧?”
然而很快, 他又自己否决了自己:“不对, 引力的本质是相互作用,你能掌握引力, 自然也该掌握斥力。”就像咒术界的那名‘最强’。
仅仅是一个眨眼,周身蔓延上红光的橘发少年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像是飞鱼一般的咒灵凭空出现在两人之间,挡住了中原中也的拳, 让夏油杰得以有空隙撤离, 落在慌乱的人群中央。
所有人恐惧的目光都紧盯着中原中也,对身边的危险却视若无睹。
披着袈裟的男人和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格格不入,他此时站在这里, 却像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中原中也。
“莫非——”
他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
黑色的瞳仁清晰地描绘出橘发少年的身影,在少年身后,逐渐浮现出蔓延着黑红污浊的不祥存在,不祥存在和中原中也独自站立的身影重叠, 如影随形。
这是——
夏油杰的目光突然带上了渴望到极致的贪婪,声音轻若呢喃:
“是人类对这颗星球的恐惧?”
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不需要回答。
中原中也身后的陀艮已经站了起来,夏油杰所在的人群不住拉开着和橘发少年的距离。
进退两难。
中原中也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
“要不要开领域?”夏油杰状似好心地为他提建议:“虽然会死一些人,但那是必要的牺牲。要是继续在这里耗时间,说不定会导致更大的伤亡。”
“闭嘴。”
中原中也目光沉沉。
夏油杰摊手,带上了‘好吧’的表情。
四周安静一瞬。
下一秒,以他为中心,周围的人群突然一排排被切开了大脑。
橘发少年的瞳孔在那瞬间紧缩。
紧缩成竖瞳的蓝色瞳孔里,披着袈裟、像是教主一样的男人站在血泊和脑浆的中央,对他扯出了一个极尽恶意的扭曲的笑:
——“既然如此,让我帮你做个选择怎么样?”
巨响和猛烈的摇动感突然传遍了整个车站。
“咳。”
太宰治用手背抹去了唇角的血,抬头看了眼因为震动不断摇晃的站牌,声音轻轻:“呀,糟糕了。”
在他身前,毫发无伤的真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嘴角挂上了恶劣的笑,“你的同学好像要变成咒灵、被吃掉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此说着的太宰治,面上却找不出丝毫与之相关的情绪。
他收回撑着膝盖的手,吹了吹刚刚被钢筋贯穿而过的手心,语调带着抱怨:“果然,最讨厌疼痛了。”
“很快你就会对疼痛无所谓啦。”真人歪头,脸上的笑意越扯越大。
因为他很快就要让眼前的人求死不能了。
“是吗。”
太宰治放下了手,抬起头看着他,像是在思量。
鸢色的瞳孔倒映着青发的咒灵。
明明那眼中空无一物,细细看去,真人被倒映着的身影却像是被涌动着的污浊吞没。
这场景恍惚和真人记忆中的那个夜晚重合,让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碍眼。
真人突然收起了所有的笑容,表情变得阴冷,像是一只在阴影处嘶鸣的毒蛇:“我改变主意了,你还是快点去死吧。”
太宰治身后就是车站的某个出口,对流的风从他身后吹过,带起了他耳侧的几缕碎发。
“真可惜。”
浑身绑着绷带的少年拉长了语调,声音里潜藏着轻微的遗憾,像是对咒灵的建议感到了一瞬间真切的心动。
“对即将死亡的事实感到可惜吗?”
真人的眼中逐渐只倒映出这个曾经每每想到、身体都下意识胆颤的身影。
太宰治。
他伸出手——
“太宰前辈!”
白虎呼啸着,尖锐的利齿狠狠咬下,连皮带骨地将咒灵的手臂贯穿。
!
真人扯断手臂,迅速退开。
刚刚的混沌仿佛幻觉一般消失不见,浑身狼狈的太宰治却好像若无其事,笑眯眯地冲中岛敦比了个大拇指:“敦君,来得真及时。”
中岛敦护在太宰治身前,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咒灵,“……是上次那只。”
“放心啦敦君,这只只是分身。”太宰治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语调轻松,“你解决他,我下去找某只快失控的蛞蝓。”
“中也前辈!”中岛敦一震,认真地点头:“好!”
被准确无误地叫出分身身份,真人目光阴郁了几分,但他很快又带上了笑意:“没用的,只要不直接接触,你什么都做不了。”
太宰治含笑瞥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向着地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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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的震动传来时,伏黑惠正趴伏在地面呕血。
芥川龙之介挡在他的面前,为他挡下了所有来自诅咒师的攻击,明明看起来身姿孱弱,还手时黑色衣角扬起的破空声却听的人心头一震。
“抱歉。”
自己给别人拖了后腿,伏黑惠擦掉唇角的血,双臂撑着地面,勉力站了起来,再次比出【大蛇】的手势。
大蛇从地底钻出,绞住向他们冲来的数位诅咒师。
站在包围圈中心的两人面色都异常苍白。
将一个诅咒师从下而下撕成两半,站立在漫天血花做成的雨中,芥川龙之介苍白的脸侧溅上了几滴血滴,他的眼角缓缓滴落不属于自己的粘稠血迹,微微喘息着,黑色的瞳孔中却闪烁让诅咒师却步的疯狂。
“疯……疯子。”
不知是谁骂了一句,没有人反驳他。
所有人都带点恐惧地看着这个像是不要命一般反击的咒术师。
冰冷的黑色眼眸不带任何感情,扫过仿佛源源不断、杀也杀不光的诅咒师,又轻描淡写地扫了眼自己的身后。
当啷。
镶嵌着坦桑石的胸针被扔到不住呕血的伏黑惠面前,其上的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线。
伏黑惠倏地抬起头。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没有回头,只留下了冰冷的一句命令:“戴上。”
“为什么?”
芥川龙之介没有回答他,身着西装的身影再次冲向了诅咒师围成的人墙,仿佛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伏黑惠咬咬后槽牙,还是决定相信,他捡起昂贵的胸针,随手胡乱地别在胸口,随即,空出的双手无缝衔接地比出【满象】的手势。
站在高高的楼顶,俯视其下战场的男人向着身后的老妪点头:“差不多了,奶奶。”
大厦下的两人已经精疲力尽。
“好。”
一直闭眼念经的老妪淡淡睁开了眼。
“孙儿,去吧。”
黑色的流动污泥被她从空中戛然拉出,甩向男人的方向。
男人接住了流动的污泥,张开嘴,将污泥吃了进去。
下一秒,男人的半边脸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嘴角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疤,身体的肌肉开始膨胀,身形渐渐拉长。
直到他的右脚踩上大厦边缘,男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大厦底,正和蜂拥而来的咒术师交战的芥川龙之介突然抬头看了一眼。
“要是对方有人变成了另外的样子……”
他的声音淡淡,像是在转述记忆中某人说过的话。
“无视他们所有人……”
黑发少年原本逐渐无力应对的虚弱像是幻觉,戛然而止。
他在一瞬间重新变得锐利,小西装末尾拉成的锯齿突起,刹那间咬碎身侧数个人的喉咙,动脉喷射而出的血液浸湿了他全身。
伏黑惠瞳孔震颤地抬头看过去,感受到温热的液体喷溅到自己的半个侧脸。
“直接前往三号站台地上二层的位置。”
平淡而冰冷的话尾刚落,黑发少年的西装末端变换成钩子样,在所有人没来得及反应时,勾住伏黑惠的校服衣领,瞬间奔向几百米外的车站。
“!”
迎面而来的烈风将伏黑惠脸侧还没来得及干透的血液甩向身后。
所有咒术师都被他们远远的抛在身后,某个咒术师还迎面接到了一滴血滴。
下一秒,咒术师的大脑突然被一个拳头从后向前击穿,他甚至来不及回头看是谁杀了自己,被那只胳膊吊在了空中,摇摇晃晃。
原本闭眼阂目的老妪突然目眦欲裂,从嘴里吐出一口血,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为、为什么……控制不住!”
大厦下,嘴角带着疤痕的男人张开嘴,笑容狰狞,他的眼白全部被黑色填满,用黑色的眼球环顾着周围的诅咒师。
像是一个渴求已久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