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

在所有小区楼层都一片漆黑时, 其中三单元楼某个楼层罕见的点开了灯。

老孙和自家老婆子因为不放心自家儿子，大半夜起来敲了敲卧室门，压低声音问：“儿子, 你睡了吗。”

如果孩子没睡，就会直接骂他们两个大半夜打扰他做事了，那就说明没有像昨天那样做噩梦。

俩人踌躇了一会, 还是没听见骂声。

“老孙, 咱们进去看看吧。”

孙婆子刻薄的脸上满是担忧与急切，比起被儿子骂, 厌烦，他们更担心孩子的安危，总是做噩梦很伤身体的。

“行。”

老孙点头。

老两口小心扭转把手, 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月光, 屋内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更何况两人年纪大了, 腿脚本来就没有年轻时灵便, 怕被地上的衣服和杂物绊倒，摸索了一下墙壁打开小灯。

昏暗的灯光一开。

老两口立刻注意到躺在床上拼命挣扎，像是沉浸在可怕噩梦里的孙昊, 顿时着急起来。

“昊子, 昊子, 快醒醒，不要吓唬我们啊。”

然而任凭两人怎么呼唤, 怎么推搡都无法让孙昊醒过来，原本就慌了的老婆子瞬间哭嚎起来, 凄厉的叫声直接惊醒了小区大部分人。

三单元的人原本打开门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一听动静像是孙家喊出来的, 顿时改变了主意。

孙家那两口子最喜欢道德绑架，谁知道真出事了的话，会不会倒打一耙反过来讹他们钱。

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二单元和四单元的人们纷纷探出窗外，又缩回屋里打开小区群，这才得知出事的是三单元孙家，于是一个个全都默契没出门。

有心善的人直接帮忙报警，由警察来处理这事更好。

这年头，发善心当然是好事，可也要看是对谁发善心，孙家太过极品又喜欢扩大事实，谁都不想沾上惹上麻烦。

孙母嚎了半天，眼泪鼻涕横流，满心的无助和惶恐，又疯了似的打孙父：“都怪你，要不是你前几天非提那个贱人，咱儿子怎么会做噩梦。”

孙父一听，也反手打了孙母一巴掌，“最开始我就说过她不行，你非看中她家有两套房，现在好了吧？”

“孙大志，我跟你拼了！”孙母眼神憎恨的宛若在看仇人，恨不得咬掉对方的脸皮解恨。

两人吵闹的声音，自然也被隔壁邻居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越发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出来，否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

当然，他们也把孙家老两口争吵的事，也通过小区群告诉给了所有住户，以免真的有人心软过去帮忙。

不到几分钟。

警车很快赶来小区，孙家两口习惯了欺软怕硬，再加上来的警察看起来不怒自威，对他们两人下意识的胡搅蛮缠和卖惨行为根本无动于衷。

全程公事公办。

他们叫来了救护车，又带老两口去医院交钱做一系列检查费用。

老两口看着存款哗啦啦出去，心疼的无以复加。

可他们不敢让这几位警察替他们出钱，只能忍着心痛哆嗦着手，盼望着自家儿子能平安无事。

几小时后。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

孙昊因为常年吸烟肺部有些不太好之外，还有一些现代年轻人都有的亚健康等疾病，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对方为什么迟迟没有醒来，医院对此也表示费解和无奈。

“先观察一晚上再看看吧。”

孙家两口子顿时不干了，在医院大吵大闹个不停，结果下一秒，孙昊从噩梦中挣扎醒来，惊吓过度语无伦次喊着自己不要再当鱼了。

任谁都会有一种，他似乎精神不太正常的感觉。

孙家老两口子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顿时天塌了似的坐地大喊，可这会儿，他们连责怪医院的理由都没有了，

孙昊将自己裹成一团，但凡谁碰他一下都会开始过度应激大喊好疼，事实上，这种疼并不是他的错觉，孙昊在梦中每一次受到伤害所导致的疼痛，都会如实反映到身体上。

明明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却疼的每块肌肉都在颤抖，根本不像是装的。

医院出于负责，提出再做一次其他检查。

这一次，孙家老两口也顾不得心疼钱了，从之前恨不得要医闹的态度，直接变成了唯唯诺诺，一副凄苦老实人的模样。

可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太清楚这种人的秉性了。

检查结束后，医院再次给出之前相同的答案，孙昊确确实实没有任何地方不正常，医院委婉表示没什么大问题可以正常出院了，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可以去精神科和心理科看一下。

当然，这些话也是委婉暗示的。

“你们才有病呢！”

孙母顿时急了，急忙带着儿子离开医院。

她可不能让儿子得了精神病的事被更多人知道，以后还怎么找条件更好的媳妇，反正一定要比上一个更好。

回去的路上，孙母忍不住又抹起眼泪。

孙昊裹着厚厚的衣服，脸色煞白不断冒出热汗，可就算热的快中暑，他也不想脱下外套疼的遍体鳞伤。

等回到家，他才哆嗦着嘴跟父母道：“我没疯，我也没有得精神病……”

他把自己这两天的噩梦内容告诉了父母，再三表示这一切绝对不是他的臆想。

孙母和孙父面面相觑。

比起自家孩子得了精神病，他们情愿相信他们家孩子是中邪了，而且，自家孩子说的很有道理，真要是得了精神病，也不可能怎么都叫不醒。

“昊子，你老实跟妈说，你是不是干了啥亏心事。”孙母压低声音问道。

孙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偷窥的事，心虚之下反应极大道：“我怎么可能干亏心事，要是干了，那也怪你们俩把莹莹给吓跑了。”

莹莹那事，确实是孙母和孙父不小心说吐露嘴，才导致女方果断提出分手的最主要原因。

俩人顿时心虚起来。

孙昊气焰更加嚣张，埋怨加指责：“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遭这么大罪。”

此刻的他俨然占领道德高地，全然忘记自己刚刚心虚慌张的一幕。

孙福孙母越发羞愧卑微，表示不管怎么样一定会想办法找个厉害的大师帮忙驱邪。

孙昊没有阻止。

他比孙父孙母更想从这个噩梦中挣脱出来，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他就会活活逼疯的。

至于工作。

命都快没了，这个保安工作不干也罢。

很快，孙母开始到处找人询问认不认识靠谱的大师，最好是那种擅长驱邪的，这一下子，全小区的人也都通过小区群得知了此事。

大家明面上没说什么，暗地里都觉得活该。

但大多数人并没有相信孙母说的话，撞邪这种事怎么可能是真的，一听就是假的，八成是那个孙昊又想装病不上班了。

一大早上。

小区难得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聊天，内容恰好和孙家有关。

刘娜和赵禹早早起来下了楼。

刘娜有加小区群。

但从昨天到现在，她满心满眼都是观赏池里的那条锦鲤，根本没关注群里的消息，自然就错过了孙昊中邪的事。

她刚到观赏池边。

原本还散漫游来游去的锦鲤齐刷刷朝着她游来，扑腾的水花翻涌，一个个全都张大嘴巴扑腾着尾巴索要食物。

刘娜：“……”

幸好来之前她带了自制鱼食。

她掏出塑料袋，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鱼食，锦鲤们更加激动摇头摆尾，恨不得跃出水池。

她赶紧洒鱼食，确保每一条鱼都能吃到，同时，她也不忘观察水池里每个角落，毫不意外又发现那条特殊的锦鲤，正沉在池底一动不动。

依然对她的食物毫无兴趣。

刘娜有些紧张起来，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赵禹见状道：“先喂完这些锦鲤再说。”

刘娜点点头。

赵禹在这期间绕着水池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和灯有关的设施，包括水池边缘，也没有发现干冰之类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仔细回忆昨晚看到的光芒。

似乎是在……观赏池的左边。

他走到左边又仔细观察起来，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残留的痕迹，这说明早上有人偷偷把灯带走的可能性不高。

余光中，赵禹瞥见那条沉底的鱼正盯着自己，像是因为无聊而看他解闷。

他被自己的想象弄笑了。

然而下一秒，那条鱼身上的鳞片闪烁了几道光芒，因为在池底的缘故，显得尤为清晰。

他的笑容凝固住，瞳孔微微放大，

怎么可能？

明明是大夏天的，他硬生生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僵直着身体与池底那条锦鲤静静对视着。

半响后。

那条锦鲤朝他点点头，又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没再理会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这条锦鲤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这么多信息的。

赵禹脑子乱糟糟的，紧绷的身体在那条锦鲤不再关注他后慢慢放松，可他的心跳依然还是很快，

“老公？”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带着些许疑惑。

赵禹回过头，神情变得复杂起来，难不成妻子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连他都有点摇摆不定了。

赵娜蹲下身，小心翼翼望了眼池底，那条锦鲤果然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幕，试探性再次晃了晃手里剩下的鱼食。

“你还吃吗？”

她目光穿过池水，与那条锦鲤对视。

锦鲤像是被唤回神智，慢吞吞摇头，小小的鱼鳍动了动，指向不远处的那些锦鲤们。

赵禹一瞬间浑身发麻，呆呆望向那条锦鲤。

刘娜也许是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比起旁边的赵禹要更显反应过来，压下紧张试探性问：“你想让我把这些鱼食给其他锦鲤吗？”

两人心跳加快，又有点紧张忐忑。

下一瞬。

那条锦鲤点了点头。

这已经无法用巧合来形容这一幕了，那条锦鲤不但会发光，还能听懂人类说话！

赵禹坚固的世界观顷刻间崩塌，又一次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