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脸色本来就很惨白了, 但在恐惧的时候，几乎像是过于惨白的纸人，有种说不出的森然可怖感。

这家书店与书店老板确实有着紧密不可分的关系, 书店一旦被砸，它在鬼市的地位也会降低。

许多欺软怕硬又分外缺钱的鬼，会抓住这个机会将它的阴气, 连带所有好东西全都撕碎抢走。

书店老板万分后悔, 心里却又无比清楚，如果再重来一次, 它还是会选择躲起来，无视那个小厮鬼早上的半是警告半是命令的要求。

它说让自己给这三个人安排不会危机生命的工作，同时晚上还要给他们丰厚的工钱。

这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 甚至还十分过分。

但那个小厮鬼明明看起来实力好像不怎么样, 不然也不会只是个小厮鬼, 可偏偏故意释放出了一丝气息。

虽然算不上很强, 甚至比不上自己。

但在鬼市里, 绝对比大街上的小商贩和普通怨鬼要强上不少，它不想让小厮鬼因此闹起来，导致书店生意出问题, 于是就答应了。

可这份气一直憋在心里。

它身为书店老板, 连书生鬼都要仰仗自己的店铺赚鬼币, 就算遇到比自己实力强一点的，它也丝毫不怵。

所以当书生鬼到了的时候, 它心中一动，很快有了个注意, 一直躲在里面没有出去。

以他对书生鬼的了解，对方看到这三个活人时, 绝对会心生贪婪之意，毕竟书生鬼不笨也不蠢，以往书生鬼去店铺时，书店老板都会特意相迎。

可今天却没有。

书生鬼稍一联想就明白了。

书店老板默认了它可以将这三个活人以合理的规则带走。

它当然心动无比。

再加上它本身实力也算不错，在没有其他鬼竞争，以及书店老板默认的前提下，它对付三个活人完全是轻而易举。

只是它万万没想到已经提前将三人纳入规则之内的小厮鬼竟然会这么强，一言不合就把它给杀了。

书店老板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但更让它感到恐惧的是，连它都要估算一下能不能同时对付得了的三个厉鬼，竟然在这个看似很弱的小厮鬼手下，同样撑不住三招。

固然在书店内，它的实力要比出去强上一倍，在小厮鬼的刀下活下来是一定的，但受伤必然不可避免。

而它最不能受伤。

想通这点后，书店老板瞬间窜出来，阴森的脸上努力表现出亲近，只是身为鬼，笑起来就算再怎么讨好，也显得分外恐惧。

顾铭不知道小厮鬼的规则和陷阱是什么，但他清楚，此刻想要不浪费道具的前提下顺利度过这一天，就必须要与小厮鬼进行合作。

所有观众也因此看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活人与厉鬼站在一方的画面。

饶是平时不敢发弹幕的，此刻也都在密密麻麻又过分激动亢奋的弹幕氛围下，忍不住也发了个自己的猜想。

【小厮鬼的态度和举动，与以往直播里看到的其他厉鬼根本不一样，我觉得，它也许对三殿下他们是不一样的。】

也有人看到这条弹幕进行附和。

【我也这么想，诚然有人会反驳说，厉鬼就是厉鬼，不可能真的会帮助人类，但你们仔细回想一下，那些为了争夺活人权限的鬼，在面对其他想要抢活人的鬼时的态度，它们是会彼此互相残杀，但这不代表它们会在意活人的死活，可这个小厮鬼呢，它在阻止书生鬼后，还特意看了眼三殿下他们。】

【不仅如此，它根本没有必要叫书店老板出来，解决掉书生鬼后，它根本没有必要得罪那三个厉鬼，完全可以和它们分享三殿下。】

【但它没有，它还是一言不合杀死了那三个鬼，现在还要教训书店老板。】

一些观众被这些弹幕说的动摇起来，但回想起那些各种各样阴险的鬼，有的甚至会用感情来欺骗人类，最后丢了性命。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打包票笃定真的会有鬼时偏向人类这边的。

大奉朝朝堂上。

皇帝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担忧，比起那些弹幕所说的内容，他则想到了更为可怕的地方。

因为这个厉鬼实力远远超过大多数鬼，它为什么不在最开始的时候杀掉三皇子，反而带着三个活人真的去赚鬼币。

是它的规则和理由更为复杂，还是说，它有更为可怕的目的？

只是再多的猜想，也都不能改变顾铭此刻的选择，再也没有比顾泽更好的应对方式了。

皇帝只能将所有的担忧压制心底，和所有官员们继续看着直播，当然朝会上的所有官员以及其他大儒们，仍然在思索着线索。

书店老板有些意外，又有些像是看精神病似的看着顾铭，似乎很不理解一个活人，居然会这么好骗，轻易相信了这个小厮鬼真的会偏帮他的举动。

真是愚蠢的活人。

书店老板甚至都可以猜到后面的结局，这些活人会被小厮鬼一网打尽，五个活人的肉，要是省着点吃足够吃很久了。

想到这里，书店老板不由得吞了吞口水，思索着如果等小厮鬼杀掉这五个人后，所谓的杀活人的理由和规则都会消失。

死人的肉，鬼有鬼的解决办法。

就像是屠夫鬼，它的实力很强，别看它只是个鬼市里的小摊贩，连个正经的店铺都没有。

但大家都知道，它不是出不起这个钱，而是全都拿来购买阴气了，再加上隔三差五还要出去猎杀新的活人，忙到不行。

租店铺实在是太亏了。

当然，大家也都在等，屠夫鬼会不会忍不住出手杀这五个人，这也是书店老板不敢贸然动手的原因。

明明这几个活人是在它的店铺里，本应该是最有希望和理由去解决杀掉这三人的。

想着这些，书店老板连忙拱手，“鬼兄，此事是我办事不力，我愿加3鬼币赔偿与您，同时还附带一本人皮书，还有这三人的工资，我也照发不误。”

鬼不会出汗，书店老板却下意识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一副我真的很大出血的肉疼表情，一举一动看不出半点想要与小厮鬼争吵起来。

顾铭仍旧没有贸然说话，而是思索着小厮鬼会怎么做。

小厮鬼紧握着大刀，声音平静：“不够，把所有鬼币都给我。”

书店老板瞬间震惊，然后又扭曲愤怒起来。

简直是欺鬼太甚。

“做生意的，和气生财，这不代表我真的弄不了你，这些条件已经足够丰厚，你不要太过贪婪，小心拿了没命花。”

书店老板咬牙威胁警告着，“我能在鬼市开了这么一家店，你以为我靠的什么？知道鬼市的鬼长吗，它可是快要到鬼王级别了。”

快要到鬼王级别？

顾铭陡然生出惊骇，他不是新人，自然知晓鬼怪的等级，以及每一级别的鬼又有多么可怕，两个同等级别的鬼，会因为那么一点点的等级，实力就天差地别。

更何况是快要到鬼王级别，他没有见过，但有听一些鬼说过，鬼王，不需要遵守这个游戏的规则，活人可以随便杀不说，就算是上万个鬼联合起来，也都无法伤到鬼王。

更为可怕的是，鬼王是杀不死的。

就好比大家拼尽全力以为杀死了鬼王，结果鬼王又复活卷土重来，而这时候的鬼，已经没有机会和能力再来一次了。

所以没有鬼敢真的惹鬼王，哪怕是快要到鬼王级别的，那也不是它们所能够招惹的。

书店老板与这个鬼长关系并不亲密，但架不住他上供的阴气多，这才入了鬼长得眼，相信区区一个小厮鬼，是绝对不敢惹鬼长得。

顾铭不希望这时候招惹这样可怕的存在，破天荒的主动靠近时洛，压低声音道:“我们都没有事，况且天也要黑了，不如等晚上尽快去客栈休息。”

他没有直接表明小厮鬼打不过鬼长，而是用了这种更为含蓄隐晦的方式提醒小厮鬼，以免对方心中不满对他们生出杀意。

说实话，最有可能杀死他们的，反而是眼前这个小厮鬼。

小厮鬼看起来很是少年十足，哪怕阴郁着脸，也没有对面的书店老板恐怖，它只是听完顾铭的话后，又看书店老板，十分平静道：“哦，那你叫它来。”

完全没有任何语气，听起来根本不像是在表述这句话的真实意思，而是一种不屑嘲讽般，给了书店老板一种，有本事叫啊，我不信你能叫来鬼长的嘚瑟感。

书店老板的拳头顿时硬了。

这是他见过最欠揍的小鬼，看着弱弱小小的，结果鬼狠话不多，又没有一点逼数。

接着，小厮鬼道：“给你半个时辰，叫不来，就送你上路。”

顾铭有些头晕目眩，努力深吸了口气。

他似乎估算错误了。

他怎么会觉得小厮鬼其实看似人狠话不多，但心里并不冲动，也会衡量利与弊的？

另外两个人早就差点要昏过去了，完了完了，他们作为活人，都没有这个小厮鬼更招鬼嫉恨。

顾铭觉得自己必须要找退路逃走了。

不然被鬼长看见，他们几个必然会在小厮鬼被杀死后抢走，想要活下来的几率只会更低。

但还没等他行动，旁边的小厮鬼似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在叮嘱又像是在警告：“待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要去。”

顾铭又一次深吸了口气。

果然，小厮鬼还是发现了，它在警告自己，顾铭咬咬牙，决定使用道具逃离。

但还没有行动，一股可怕的鬼气弥漫，接着就是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就是你在惹事？”

书店老板连忙惊喜道：“鬼长，就是此鬼挑衅我不说，还无视您在鬼市的威望，看不起您。”

书店老板颠倒黑白，试图拉仇恨。

顾铭正要想办法解释，就听见身边的小厮鬼道：“区区一个鬼，不配我看得起。”

听着这话，顾铭又一次深吸了口气。

小厮鬼真的很欠揍，也很会找死，他又一次换成更高的道具，慢慢后退，他必须得带着两人逃走了。

此刻，所有观众同样绝望起来。

他们都清楚，小厮鬼看似很拽，但它根本打不过那位鬼长的，结果连累了三殿下都要跟着送命……

心中的悲痛和绝望弥漫着。

直播间内，小厮鬼眯着眼睛：“你看起来真欠揍。”

所有人：“……”

明明是你更欠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