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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弹幕都以为我是大善人 一支小竹子 5142 2024-09-05 08:00:20

从厕所的隔间里出来, 一切都与往常无异。

神渡见流挑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大家都不在的时候照常出了门。

不……还是有些不同于往常的。

他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稳了。

太宰治之前又拉着神渡见流去找了一次与谢野晶子,有一次五条悟找过来, 还二话不说打橫抱起他去了一趟高专寻找家入硝子。

接连的两次治疗,的确让白发少年的情况好转了一些。

不然现在就不止是身体站不稳了。

他强大的毅力迫使他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 除了灰白的皮肤和病态的脸色, 说话和活动都与常人无异。

帮太宰先生打理好家里的所有家务, 神渡见流确认了一遍自己没有未做的事情, 在他挑选的那个下午,沐浴着温暖的阳光来到了大街上。

虽然死期将至,但是只要自己活着, 就有传播希望的义务。

横滨的街道干净宽阔, 这一片区域的行人不多, 偶尔只有几辆自行车或电动车开过去,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噪音, 在周遭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神渡见流面色平静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突然在路口注意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咦咦,是敦敦诶!】

【好家伙, 还真是中岛敦,他身边是……泉镜花?】

【他们应该是在做任务吧, 见流要上去问问看吗?】

【比起打招呼,我更希望阿流能在家里好好休息啊TAT, 他的脸色都成什么样了】

【见流每天都会出门做一些好人好事的,呜呜, 这就是正能量直播间啊】

正如弹幕所说, 站在不远处的身影是中岛敦。

确认太宰先生不在,对方身边是另一个在武装侦探社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 只是名字令人熟悉而已。

神渡见流暂时松了一口气。

“呃,这里是……”

那名有着相同发色的少年脑袋到处乱转,刘海剪成斜线的形状,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长长的腰带像尾巴一样追在屁股后面随着微风荡来荡去。

他手里拿着一份地图,表情看上去有些犯难。

“从这里开始,应该往哪边走来着……”

“怎么办,明明国木田先生那样嘱咐过,结果还是忘记了。”

少年的语气有些不安和崩溃。

“在野外,可以通过山川和河流来判断方向。”

中岛敦身旁的和服少女冷静地回答道:“我在书上看到过。”

“但是我们现在不在野外啦,镜花酱。”

“我记得以前好像看过太宰先生下班往这个方向走过……他对这边应该很熟悉,要不给他打电话问一下吧?”

中岛敦说着便想低下头掏出手机。

在他崩溃地抱住头的时候,神渡见流已经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过去。

“你们要去哪里。”

少年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僵持。

“我可以帮助你们。”

“诶!?”

中岛敦诧异地抬起头,然而,看清楚银发少年的面容,他率先惊讶的不是之前见过神渡见流,而是对方的脸色。

“你……您还好吧!?脸色看着好差!!”

“太宰先生没有让您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神渡见流:“……”

他抵住唇咳嗽了几声,咽下猩红的血液才淡然地说道:“我已经休息过了。”

“请不要告诉他。”

中岛敦:“……”

看着完全不像休息过的样子。

比起某只月下兽内心十分微妙的想法,泉镜花的神情就有些警惕了,她甚至拉着中岛敦向后退了一步。

【镜花对见流好像有些敌意?】

【感觉敌意还称不上,可能是警惕流崽吧,毕竟他以前也当过PortMafia】

【镜花酱,我们阿流是很好一个宝宝啊啊啊,千万不要误会见流】

眼神毫无变化地扫过直播间,神渡见流立即意识到这个和文豪泉镜花重名的女孩子做过黑手党。

弹幕几乎把对方的经历和能力扒了个遍。

中岛敦:“镜花酱?”

泉镜花没有说话。

神渡见流第一次去武装侦探社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作为跟着魏尔伦学习暗杀术的弟子之一,泉镜花多多少少听过神渡见流的传闻,也好奇过对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能博得组织里大部分人的好感。

但对方毕竟是Mafia,资料上还显示过是功绩显赫的预备役干部,手段恐怕不比那些有名有姓的人仁慈。

“你们要去哪里。”

神渡见流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问题。

他并没有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警惕,就像很久以前五条悟不许自己叫他的名字,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和传播希望没什么关系,对方也不会因此感染绝望。

不值得自己关注。

“呃,我们要去高鸟町附近的交通局送文件。”

中岛敦还是比较信任神渡见流的,他和对方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了。

不过在中岛敦的印象里,神渡见流一直住在病院中不省人事,前段时间才出院并且和太宰先生居住在一起。

出身成迷,被带回来还没怎么出过门,恐怕也不认识几个路。

他正要苦笑着婉拒白发少年的关心,神渡见流直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走吧,我为你们带路。”

“诶!!?您知道了!?”

“嗯。”

看着白发少年过于苍白……甚至可以称得上惨败的面色,中岛敦实在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您真的知道吗?要不还是休息一下?”

“谢谢,不用了。”

“那、那您再重复一遍我之前说的话?”

中岛敦想要再劝阻一下。

“呃。我们要去高鸟町附近的交通局送文件。”

神渡见流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真的知道吗。要不还是休息一下。”

复述出这些话的时候,少年的鼻子里再次流出了鲜红的液体。

他看过横滨的整张地图,知道所有的路。

中岛敦:“……!!”

“不要让他说话了。”泉镜花很有眼色地扯了扯银发少年的衣服,她能看出神渡见流看似正常的说话其实有些费力:“先走吧。”

对方这个身体状态,如果真要袭击他们或者强硬地拉自己回去,泉镜花也能有几分把握。

所以她稍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肌肉。

“啊……嗯。”

中岛敦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担心回去之后太宰先生问起来,会扒了他一层皮。

最终,在神渡见流的带领下,几个人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再见。”

确认他们眼中没有了困扰和犯难的神色,神渡见流毫无留恋地告别了两人。

“谢、谢谢!”

中岛敦还在惊奇他们真的找到了交通局、而且像抄了近道似的这么快,简直如同行走的地图。

神渡先生真的是个友善的好人啊……!

怪不得国木田先生之前为了对方纠结了好几天。

在中岛敦内心十分感慨的时候,他身旁的少女则是陷入了异常的沉默。

片刻过去,在肤色青白的白发少年身影即将彻底消失的时候,泉镜花隔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叫住了对方。

“您……去看过那个人了吗?”

“?”

神渡见流停住脚步,转回了头。

“……自从您不在,那个人从未有过表情,我是破例才被收为弟子的。”

泉镜花似乎纠结了半晌才说出了这些话。

神渡见流察觉到对方说的是魏尔伦。

“嗯。”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魏尔伦的情况和太宰先生差不多,有“复活”这个条件在,自己是可以欺骗对方的。

他其实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死亡而“从未有过表情”。

缘由是弟弟这个身份吗?

明明他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源于魏尔伦或者中也先生的弟弟,也不是太宰治他们的朋友……

不过,只要他们能够解除眼中的绝望,这些都无所谓。

彻底告别中岛敦和泉镜花那两个人,神渡见流在穿过人行道时候顺便扶了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奶奶过马路。

接过老人家为了答谢而递过来的两颗糖果,白发少年加快了脚步向其他方向走去。

趁着无人注意到自己,他躲进附近的小巷子里,扶着破旧的墙壁捂住嘴猛地咳嗽出声,直接单膝跪到了地面上。

“咳……咳……”

其实刚才给中岛敦两人带路的时候,神渡见流的身体就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这次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双眼开始酸痛模糊,大脑轰鸣声渐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哪怕没有解开自己耳垂上的遏制器,七窍也开始流出血液,染红了少年秀气俊美的惨白脸庞。

神渡见流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地上,心情很平静。

只要能尽到自己最后的责任,实现他活着的价值,这辈子便无憾了。

【我靠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见流没事吧,果然他就该好好休息的,呼叫太宰治呜呜呜】

【呼叫中也,呼叫五条悟,呼叫杰,呼叫魏尔伦——】

【好心疼阿流呜呜,我是自直播间开启就在看的老人了,他真的一直在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从未停歇地传递正能量,这样善良的人千万不要有事啊】

“我没事。”

肤色透明到可以看清血管的少年突然开口。

他清冷微哑的嗓音在静谧的巷子打断了弹幕们焦急的言论。

直播间突然空屏了几秒。

神渡见流并没有因此停歇,而是用自己仅剩的力气勾起了一点唇角,笑着说道:“谢谢你们的关心。”

“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素来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年声音难得轻柔,嘴角的那一点微笑仿佛穿透了漫长的寒夜,清澈而深邃,不染尘埃,让周遭的空气里第一次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奇迹。

弹幕:“……”

【???????】

【??????!!!!!】

【救、救命,见流现在是在对谁说话???周,周围好像没有人??难道是宰的窃听器?】

【不对,好像……是对我们??!!!!!】

【见、见流能看到弹幕了!!!?】

[系统:主播??]

[系统:你不打算维持现状了吗,要开始和弹幕互动了?]

脑子里响起了十分疑惑的机械声音。

它能检测到神渡见流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但还不至于立即死亡的地步。

不过,对方终于愿意和观众互动了,还是蛮值得庆幸的。

“嗯。”

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之际,他该与观众们做一个告别。

而且,神渡见流不可能以这幅模样在大家面前自裁,所以他要与弹幕撒一个谎。

“接下来,我要关闭直播间了。”

“只是……回去休息一会儿而已,以后我还会为传播希望……而努力。”

抵住殷红的唇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神渡见流吞咽着喉咙里的血块,语气郑重地说道——

“再见。”

直播间因为他刚才的突然开口已经炸开了锅,这会儿几乎密密麻麻堆满了模糊的视野。

神渡见流只是粗略扫了几眼,确认大体上没有问题便让系统关闭了直播间。

然而。

在这些堪称混乱的弹幕里,他突然注意到了一条ID名为苗木的弹幕。

【神渡先生,您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介意和我聊一聊吗?】

神渡见流本想要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

系统已经关闭了直播间,但是私聊的通道还是开启的。

[系统:咳咳,这位也是你们世界的人,他是希望未来机关的会长。]

“会长?”

神渡见流蹙起了眉。

他的脑海里有苗木这个姓氏的印象,不需要系统介绍就能认出对方。

苗木诚,希望之峰学园第78期学生,江之岛盾子正是把他们那一期学生关起来自相残杀,并通过直播向全世界散布了一些绝望。

神渡见流本身和狛枝凪斗一样是第77期,不……

他原本连第77期都算不上,自己只是预备科的学生而已。

因为是在心里与系统对话,所以白发少年的话语并不像口头发音那样吃力。

他神色漠然地继续问道:“未来机关的会长不是天愿和夫吗?”

天愿和夫,希望之峰学园的原校长。

对方才是在全世界感染绝望之后,建立了未来机关,打算带领活下来的才能者重新引导世界走向希望的人。

[系统:这个……根据我的检测,天愿和夫已经死了。]

[系统:主播,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你们那边的世界发生了很多变故,现在是苗木诚当值会长。]

[系统:原第77期学生已经因为对方和你的直播消除了绝望,现在正在全世界游历。]

[系统:怎么样,你要和他聊聊吗?]

[系统:这位可和普通的家伙不同,是超高校级的幸运的同时,也是非人造的超高校级的希望哦。]

“……”

可以。

神渡见流没有站起来,他靠到一旁的墙壁边上,咽着血让系统打开了私聊通道。

【你好,苗木先生。】

【诶??突然就能……啊!你好!(仅主播可见)】

【请问……我们现在是在对话吗?(仅主播可见)】

【嗯。】

【太好了!终于能与您联系上了,首先,真的非常感谢您至今以来的努力。(仅主播可见)】

私聊对话框那边的语气似乎有些激动,甚至没想到真的会与神渡见流建立沟通的渠道。

毕竟,对于弹丸论破的世界里的人来说,大家只能单向观看白发少年的直播。

【虽然不知道您是怎样实现直播到全世界的,但是多亏了您,全世界残存的绝望已经消失了。(仅主播可见)】

【我这次要代表未来机关的全体成员,再次和您进行道谢,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努力。(仅主播可见)】

【但是全球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也就说,您以后包括现在,完全不需要再继续传播希望,为了消除绝望而劳累自己的身体。(仅主播可见)】

【请尽快回来吧,回来好好休息,大家都很想见到您本人。(仅主播可见)】

【神渡先生,您一定会期待那个已经彻底消除了绝望的世界。(仅主播可见)】

某道活跃的机械音也在此时掺和了进来。

[系统:恭喜你啊,主播!]

[系统:而且按照我们高维世界的流速,你的直播时间已经快满3个月了呢,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系统:我还想跟你说的就是,主播要不要考虑跟我们续约呢?你的身体问题我们其实可以解决的……]

系统后面说的话,神渡见流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叫苗木诚的后辈刚才说的话。

绝望……

已经消失了。

苗木诚的私聊通道已经关闭了,系统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他们公司平台的优点,以及测试员主播转正后的待遇。

神渡见流只关心一件事情。

绝望,消失了?

坐在巷子里浑身都在流着血,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白发少年拄着地面,紫色的眸中难得出现了几分迷茫。

他想要站起身,扶着墙壁先离开这里,但沉重无力的腿脚完全不听使唤,心中完全没有因为系统和苗木诚的话而感到开心。

脑子里还在重复那一句话——

绝望消失了。

呼吸在不断加重,冷汗开始大片大片留下来,接下来本想自裁的那个想法已经被挤走,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重压抗争,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挤出一丝微弱的喘息。

原来。

绝望消失了,他不需要传播希望了。

呼吸彻底感到窒息,神渡见流连忍耐体内涌上来的血块也做不到了,随着身体的每一分消耗,不适的钝痛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大力肆意地侵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少年艰难地拄着地面,周遭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而遥远。

所有的触感、声音、光线,都被这句话所淹没,神渡见流大口呕着血,身体好像置身于一个只有痛苦与呼吸困难构成的无边黑暗之中。

绝望消失了。

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绝望消失了。

脑海里的声音在无限放大。

他不需要传播希望了。

那么……

自己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面色惨白的少年扶住自己的脸颊,沾满血液的手指穿过额前的刘海,被耳鸣声侵占的大脑失去了所有思绪。

大片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让这个好似被世界遗弃的少年看起来分外可怜和悲哀。

他弄丢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生存的信条被否定,不,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就连死亡也是浪费资源、毫无价值的行为。

神渡见流的手掌几乎无意识地捏碎了原本扶着的墙壁和地面,伴随着“轰隆”一声清脆的响声,整面墙壁都在轻微地颤动。

少年不再行动,直接失力地支着腿坐到了地上,那张肮脏且模糊的秀气脸颊上,第一次流出了一道有些冰凉的液体。

他抬起手,有些迷茫地触碰着自己流出不同于血水的液体的眼眶。

然而,已经被某些话沾满的内心却还在重复着那个结论。

自己不需要传播希望了。

——他已经没用了。

***

此时此刻,在这片远离街道的无人小巷子里。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个浑身被血水打湿的少年孤独地倚墙而坐,他纤瘦的身影单薄而脆弱,好像随时都会被无情的风带走,消散于空气之中。

周围的世界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色彩与声音,只剩下无尽的茫然。

对方静静地坐在那里,犹如放弃了一切,只有秀气惨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他眼神空洞地垂向被震碎的地面,自暴自弃地抬手拽掉了耳垂上那颗象征着神明与慈悲的十字架耳坠。

只要凑近了就能发现——

在这片昏暗之中,少年的眼中逐渐染上层层黑暗,交叠在一起形成了独特的混乱光辉。

那是深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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