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下旬,意大利,那不勒斯。
温和湿润的季风在亚平宁半岛落地,沿着西南海岸一路轻柔地吹去。
这座位于意大利南部的城市一向以观光胜地而出名,甚至有“朝至那不勒斯,夕死可矣”的说法。
*
那不勒斯国际机场。
夏油杰穿着一身浅灰色大衣,黑色长裤,皮质分趾短靴,推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从机场大厅的出站口慢慢走出。
其中一个行李箱上,天蟲丸正裹着一身棕色羊羔绒外套,戴着连衣的毛绒帽子,跨坐其上。从背后随意地一眼瞄去,简直像一只小笨熊。
……
“芜湖——!”天蟲丸摇晃着身体,举着两只小短手呼喊着。
早间和煦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天蟲丸开心地眯起眼睛笑道,“这里好暖和哦,杰~”
“嗯。”夏油杰淡淡应了一声。
从日本到意大利,忍受了十几个小时与若干猴子共处一飞机的某位教祖大人,此刻心情可并不是很美好。
夏油杰一边推着两个行李箱,一边走向出租车上车点,却见那里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他微一皱眉,还没作何反应,身侧已经先一步传来一道声音。
“这位先生,要坐出租车吗?”
来人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他笑眯眯地伸出手臂,用意大利语招呼着,见夏油杰没有反应,他又立刻改以英文复述了一遍,并接着道,“乘车点那边的队伍一时半会儿可排不到,不如坐我的车,到市中心的话只收你80欧,怎么样?”
“……”夏油杰瞥了出租车司机一眼,并不言语。
倒是行李箱上的天蟲丸扒着拉杆,拖长了声音,同样以流畅的意大利语道,“喂——大叔,当我们是肥羊宰啊,市场行情价连你这一半都不到吧。”
出租车司机面上的尴尬一闪而逝,随即便又挂起笑脸,朝天蟲丸道,“哇!这位小朋友年纪这么小,意大利语居然能说得这么流利啊哈哈哈……那这样吧,到市中心也只收你们20欧,不过行李要由你们自己搬上车哦,这总行了吧?”
夏油杰的目光在出租车司机“憨厚”的笑脸上滑过,随后眼睛一弯,手中推着的行李箱微微转动,朝向司机的方向。
“可以。麻烦送我们到市区中心的乌纳伯里酒店。”
“没问题没问题——”出租车司机乐呵呵地在前方带路,将二人引至他的绿色出租车前。
他率先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半边身子快坐进去才想起什么似的又扭头道,“对了!这辆车后备箱坏了,客人您可以把行李放在前排,人坐在后面就行。”
说完司机便回身在驾驶座上坐好,关上车门。
闻言,天蟲丸慢吞吞地从行李箱上爬下来,目光狡黠地觑了夏油杰一眼,“快去搬行李啦杰,吾可拿不动~”
夏油杰应了一声,走前几步拉开副驾驶座位的车门。与此同时,黑色漩涡在他身后浮现,一只硕大的青蛙模样的咒灵出现在原地,伸出绳索般鲜红色的长舌死死捆缚住半截车身。
夏油杰将两个行李箱勉强塞在座位上,轻轻扶着车顶朝出租车司机叮嘱道,“啊,司机先生,小朋友晕车得厉害,请务必慢点行驶。”
“当然当然,我一定慢慢开……”出租车司机垂头扶了扶帽檐,粗糙黝黑的大手握住方向盘,在副驾驶座车门关上的刹那,司机猛地一脚踩下油门——
不过,那要等在卖了你们两个蠢货的行李之后了!
他不屑地咧开嘴角。
——用低价费用诓骗外地旅客乘车,再趁他们刚放上行李,人还未上车,没反应过来时直接驾车离开,转手就能卖了这些肥羊的行李小赚一笔。这是机场这些黑车司机们百试不爽,轻轻松松就能来钱的好路子。
至于机场那些巡警,早就收足了这群黑车司机们的“上供”,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模作样记录一下受害乘客的信息,才不顾其后续如何。
然而这次……出租车,却并没有如司机料想的一般飞驰出去。
司机:“……”
司机:“?!!!”
他不停转动着方向盘,又反复拨动换档杆,四只黑色车轮“嗡嗡”滚动,疾速摩擦着地面,引擎也訇然作响,但车身依然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车子坏了?不对啊、明明……
嘭。
夏油杰关上车门,在驾驶座的正背后位置悠悠然落座。他整了整长长的大衣衣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这才抬眼与后视镜中出租车司机惊疑不定的目光对上,故作不解道,“嗯?不走吗?”
司机:“呃、车子好像……”
夏油杰:“哎呀,抱歉,差点忘了——”
巨大的青蛙咒灵倏然消失。
夏油杰笑眯眯道,“可以开车了喔,司机先生。”
“哈啊……”天蟲丸也歪在靠背上打了个哈欠,“慢点开,大叔。”
*
乌纳伯里酒店门口。
出租车司机堆满笑脸,帮着夏油杰和天蟲丸二人把两个大行李箱搬下来,收了乘车费用后看也不看便朝裤子口袋胡乱一塞,一边说着“祝您旅行愉快”,一边飞速上了驾驶座,“咻”地开车驰去。
……
台阶上,天蟲丸懒懒地靠着夏油杰站着,“哇哦,不愧是最恶诅咒师,就算到了国外依旧这么令人闻风丧胆~”
夏油杰笑了笑,单手将他拎起,放到行李箱上,向酒店大堂推去,“多谢圣子大人夸赞了。”
*
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二人便乘电梯向房间走去。
菅田真奈美给两人订了一个干净宽敞的套间,一进门,天蟲丸便迫不及待地朝柔软的沙发上扑去——
“累死咯!”
夏油杰瞥他一眼,顺手关上门,并蹲身打开其中一个大行李箱,取出一些日用及洗漱品摆在浴室的台面上。
天蟲丸吧嗒吧嗒嘴,“杰,吾饿了。”
闻言,夏油杰一顿,颇无语地走近,呼噜了一把圣子大人毛茸茸的脑袋,“你可是把我那份飞机餐也吃光了,还饿?”
天蟲丸撇撇嘴,“那又不好吃,吾要去吃披萨!意面!烩饭!”
“可以哦。”夏油杰继续搓着他的脑袋道,“不过,我们得先去办一下正事才行。”
他抽出一张记录了些文字的便笺纸扬了扬——「XX区XX街道XX号,伊尔谢梅斯」。
“那位咒印师,似乎住所就在距酒店不远的街道上。”
*
光线充足的房间内,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躺在房间正中央的观察床上,双目紧闭,似乎全无意识。
伊尔谢梅斯绕着他打量了片刻,随后开始在处理台上调配一些瓶瓶罐罐。好半晌,他才托着一瓶冒着泡的绿色液体走回床边,右手还摸出一把刷子,沾着那诡异的液体在男人身体上涂涂画画起来。
“呼——”
良久,他才把那些液体都涂抹尽,轻舒了一口气。
“搞定……”
轰!!
墙壁突然从外部被猛地轰开,只剩几块砖头摇摇欲坠,灰尘碎石扑了他满头满脸。
“慢点、天蟲丸!你这样它会吓到乱冲——”
“哇啊啊啊啊——吾刹不住车了啦——!!”
一片烟尘中,一只羊车咒灵正顶着墙角狂躁地蹬蹄子,天蟲丸骑在羊车咒灵身上,躬着身子,被咒灵的动作弄得一颠一颠。他两只短手死死扒拉着羊车咒灵弯弯的羊角不敢松手。
背后,夏油杰堪堪晚了一步抵达“爆破现场”,他抬眼,立刻与屋主的一双死鱼眼对上——
夏油杰:“……”
伊尔谢梅斯:“……”
夏油杰往后撤回半步,确认了一下这间房屋的所在门牌号,随后又踏进一地碎石水泥块的空处,微笑着颔首,“您好,是伊尔谢梅斯先生吗?哎呀,正有个委托事情想与您商量,刚巧就遇上了。”
伊尔谢梅斯嘴角狠狠一抽:“…………”
巧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