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许可的二人同时起身,溜溜达达地朝门口走去。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只有一个白头发小朋友“哒哒哒”走了回来,到自己的位置安然坐下。看守狐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天蟲丸:“他便秘。”
看守狐:“……”刚刚不是还很通畅地在噗噗吗!
又过了几分钟,仍不见另一个人童的身影,看守狐忍不住转身想去厕所检查检查,见状,天蟲丸“噌”地起身先一步冲了出去,“估计他没纸了,吾去看看——”
几秒后。
戴着纸糊墨镜的白头发小朋友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中间还差点撞上其他人,又半道刹车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看守狐在门口探着狐脑袋看了看右看,举起牌子道:「等等,那个去喊你的人童呢?」
墨镜小朋友:“哦,他又拉上了。”
看守狐:“……”
你们俩——有完没完!!
*
负一楼,保育员卧室。
两只毛毛被剃光的狐狸四脚朝天倒在榻榻米上,捆作一堆:X_X。
保育员桑整整衣袖,提上一个小袋子,优雅地踏出了房间。
*
五楼的长廊间,比此前数量更多的狐狸正严肃地走来走去,打着迷你手电筒巡视着。
房梁上,一只玩偶皮套狐狸无声而迅速地踏着横梁,朝深处前去。
朱红色的障子门门口,依旧是上次那只巡逻狐——预备发放的结界手环就存放在它的四次元毛发当中。
忽然,巡逻狐听到头顶似乎传来一阵“叩叩”的声响,仿佛敲击木头一般。它疑惑地抬起脑袋,便见房梁处隐约露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以及一块木牌——「嘤」。
巡逻狐:……!
这熟悉的场景令巡逻狐瞬间想起什么,它方“嘤”了半声回应便立刻停住,改为掏出了自己的木牌:「是你!」
玩偶狐以木牌晃了晃,仿佛点头的样子,继而道:「上次你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吧。」
「当然!都说了我是诚实狐,讲信用的!」巡逻狐挺起胸脯,随后又道,「不过,你也知道今天是生祭仪式,玉藻前大人抽不出空,要不明天?」
谁知对方却将牌子一翻转:「不,我是来找你的。」
“嘤?”巡逻狐下意识应道,又马上改换牌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玩偶狐:「上来说。」
巡逻狐顿时表情纠结,两只耳朵都压了下去,「不行、我还有任务,马上到零时了,我不能擅离岗位……」
对方仿佛已经预料到一般,瞬间掏出一把狐狸毛展示道:「那我就把这个撒下去了哦——秃毛癌症狐狸掉下来的毛,超超超强效传染性病毒!」
闻言,巡逻狐顿时大惊失色,身上毛毛都要炸开了,还来不及反应,房梁上探出来的狐狸爪子已经轻微松开,轻飘飘的散碎狐毛飞扬在空气中。
巡逻狐:「!!!」
它抱着头左闪右闪,又不敢太过离开门口的位置,简直像什么躲避版的俄罗斯方块。
一轮狐毛雨落尽,巡逻狐站在仅剩的狭小位置里,谨慎地检查自身,发现没有沾染到癌症狐毛后长舒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房梁上又传来“叩叩”两声,巡逻狐下意识看去——只见一只狐爪正勾着一袋满满的狐毛,作势倾倒。
玩偶狐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拙劣的狐狸叫声:“嘤~”准备好了吗~
巡逻狐:「……」
巡逻狐:「!!!!!!!」
等、等等啊——!!
它当即一个弹射起步,以生平最迅捷的速度冲上了房梁。巡逻狐两只狐爪艰难地扒在横木边沿,两只后腿使劲蹬蹬,险险地翻上了房梁。
它吐着舌头喘气,正要掏出木牌询问,就见一个毛茸的身影朝自己冲来——
Bang!
狐狐头槌!
巡逻狐瞬间头晕目眩,依稀间感觉到一只狐爪伸进了自己的狐毛间这里翻翻那里摸摸的,它含泪在心里喊道:呜呜呜呜……非礼啊!非礼狐啊!!!
不片刻,玩偶狐就从对方的四次元毛发中翻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带着纹印的黑色手环。它将手环朝怀中一塞,接着冷酷地将巡逻狐一脚踢开,倏忽不见了踪影。
感觉到对方已经离开现场,四脚朝天的巡逻狐这才小心地爬起来,一边用爪子整理着被翻乱的毛发。它扒在横梁上正琢磨着怎么下去,身后蓬松的尾巴却忽然碰到了一个袋子,正是那一袋含有秃毛癌症病毒的狐毛。
巡逻狐被惊得一个脚滑,还没准备好落地姿势就直接屁股着地,“咚”地摔在了地上。它呲牙咧嘴地翻过身,小心地揉着受伤的屁股。
哗——
身后,朱红色的障子门忽然被缓缓拉开,一只半身黑色的金毛狐狸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嘤?”刚才有谁来过了吗?
巡逻狐爬起来道:“嘤!嘤!”一只很坏很坏的狐狸!它非礼我!
半黑狐看了它一眼:“嘤?嘤。”结界手环都还在吧?你检查一下。
巡逻狐被这么一提醒,想起自己被乱翻的毛发,连忙伸爪掏出所有准备好的手环,放在地板上数了起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嗯?
一共不是十一个人童对应着十一个手环嘛?数错了?
它不死心地又数了一遍,但仍是少了一个。
巡逻狐登时也没空操心自己疼疼的屁股了,冷汗直流,抖着狐爪再次数了起来——
“嘤。”半黑狐突然制止道。
它从怀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纹印手环递给巡逻狐,一双金色的兽瞳直直地注视着巡逻狐,“嘤。”拿去。
巡逻狐愣了愣,赶快接过。
半黑狐:“嘤嘤,嘤。”补上的这只手环给最后进门的白发小鬼,他的人偶与其他人童有异,很好分辨。一定不能弄错,这是玉藻前大人的吩咐——若有差池,大人不会对你留情。
巡逻狐:“……!”
巡逻狐:“……嘤、嘤嘤?”难、难道玉藻前大人已经提前知道我会弄丢手环了么?
半黑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走回房间,又将障子门拉上。
*
敞开的和室内,当时间一点一滴逼近零时,看守狐终于对这两个换来换去,你上一下厕所我上一下厕所的人童耐心告罄。
它忍无可忍就要冲去厕所——忽然,门口处一个戴着纸糊墨镜的白发人童晃了进来,经过看守狐时还拍了拍它的脑壳。
“多亏了狐狸酱,拉得很通畅哦~”
看守狐狠狠瞪了他一眼。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一片安静,然而,也并没有维持多久,零时的钟声“铛”地响起,所有人童们被要求按照顺序,由狐童指引着一一前往母婴室。
看了一眼已经捧着陶土人偶第一个走上楼梯的孩童,队伍末尾,五条悟戳了戳他前面的天蟲丸,以口型道:等会儿我们耍赖一起走。
抢来的结界手环已经给了某位出逃的保育员桑,假如手环的数目是根据人童定量的话,到时应该会少一个……
*
依然是五楼狐神居处门口。
又一位人童手捧陶土人偶,两只握着迷你手电筒的狐狸跟在他身后,守着其走至障子门前停下。
巡逻狐与那两只狐狸嘤嘤交流了几句,仔细检视一切无异后,遂从毛毛里掏出一个结界手环给人童戴上,并一抬下巴,示意其自行进入。
朱红色障子门自动朝两边缓缓拉开,其后灯色晦暗,仿佛是一片虚无。怀抱人偶的孩童迈步进入,整个身躯的轮廓扭曲了瞬息,有如跨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握着迷你手电筒的狐狸转身去遣送下一个生祭,巡逻狐也默默守在门前,躬身垂目,视线静静地注视着地面。
吞没生祭的障子门再次合上——
沙。
巡逻狐抬起头疑惑地张望:咦?刚才是什么声音……
*
狐神居处内。
这是一件与其他客房布置几乎没有任何差异,再普通不过的和室。茶色的榻榻米、木质矮几、雕花屏风、壁龛……唯一一点区别是,屏风后不再是铺好的被褥,而是一道直通楼上的石质螺旋阶梯。
所有已经穿过朱红障子门的孩童都已经不见踪影,似乎皆由这道阶梯去向了生祭的终点——母婴室。
但,理应在此地看守「母体」的玉藻前呢?也在母婴室吗?
“……”
阶梯边,夏油杰静静地朝上望着,须臾,他迈步向楼上走去。
……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水流的声音。
房间四壁皆是一面面顶着天花板的木格,密密麻麻的小木格内各自安静地蹲坐着若干无脸人偶。
正中央则是一大片低低矮矮的方形水池,约到膝上几分。池水泛着涟漪,无风自动,环绕着池中心的一个石板祭台。一个身穿和服的人影隐约躺在祭台之上,朦胧的帷帽遮住了其人的面目。
夏油杰登上最后一级阶梯,抬眼环顾室内。
满墙的人偶们分明空无面容,然而这一刻却似乎凝结出了某种“视线”,齐齐投向来人,无声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夏油杰倒全然不在意这“视线”,只随意想着:不愧是特级诅咒座敷童子,数量果然可观……啊、该不会要吃一墙的咒灵玉……
应该,不会的吧。
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最后落在水池的中心——这就是他们猜测的「母体」?
唔,好臭的狐狸味。
他微一扬眉径直朝前走去。白色的足袋一步踏进水池中,池水翻动声骤然在室内响起。
哗啦……哗啦……
池水濡湿了他的和服下摆,夏油杰终于走到祭台近前,将帷帽的纱帘信手一掀——
那是一张与他如出一辙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