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盛元的小脸本就圆润,此刻又因为有些气恼,导致脸颊两侧鼓鼓的,看着更像包子了。
众监生见状,没忍住便笑出了声。
“岑小郎君,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着你甚为可爱罢了。”秦阿四年纪最长,连忙轻咳了一声安抚他。
另外几人附和:“对呀对呀,岑小郎君甚为可爱,我们想有这般模样都不成呢!”
说罢,众监生又悄悄的抬眸,看向了自始至终都并未言语的宋泠。
该说不愧是祭酒大人的侄子,啧啧啧……那抹宛若遗世独立的气质,着实叫人难以侧目啊。
当然当然,两位男孩子都各有所好的,岑小郎君也并不差!
岑盛元:“……?”
我真的会谢谢你们!这这这,这真的是安慰人的话嘛!?
小家伙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但是为了维持少年老成的形象,却还是忍耐着没能发脾气。
哪怕小脸已经快红透了。
但他也是知道的,这些监生们,并非是在嘲笑他,更像是对年少者的一种宠溺与逗趣,没什么坏心思的。
但是!
岑盛元猛地抬头看向宋泠,眸光中蕴满了浓浓的愁怨。
为什么这个男孩子也是十四岁,可体型与模样,却和他宛若天差地别呀!
难道就因为平常,父亲给他吃的东西太多了嘛?
岑盛元负手沉思,深觉这个想法非常的正确,当即便决定下来,今后每餐的食量统统减半!
他自顾地嘟囔起来,倒教旁人笑的不行了。
宋祁越也由着他们闹了一阵,直等到日头渐渐攀上来了,这才决定领着所有人进入芳鹿苑。
“今日芳鹿苑我已经包下来了,稍后无事的话,你们也可以在此处游园赋诗,只当做出来玩耍一日便可。”
他语落,监生们顿时欢呼雀跃,兴奋至极。
毕竟这可是入国子学四年之久,头一次跟着祭酒大人出来游园呢。
——值得炫耀好一阵了!
见他们如此,宋祁越只得笑笑,回身同宋泠说着:“等会你也可以四处走走,或者与监生们一同去赋诗,不必拘束。”
宋泠唇角微抿,轻轻点了点头。
待到将一切该交代的事情都说过,宋祁越便抬脚走在前头,领着所有人进入了芳鹿苑。
踏过月亮圆门,迎面所瞧见的,便是光彩溢目的模样。
鸟语花香于这片天地而言只是陪衬,那满树璀璨烂漫的从从花朵,与石阶错落、亭台楼阁尽显娴静的构造,才是这芳鹿苑最耀眼的景色。
顺着石子小路再向前走,几块天公缔造的鹿形石便映入眼帘。
据传这几块鹿形巨石,是百年前由西域外藩,进贡得来的。
使者当年大夸其词,说此石未有人工修饰,挖掘现世时便是这副模样,真乃是天造地设的祥瑞之意……
诸如此话,哄得先帝美滋滋的便收下了,还免了外藩五十年的纳粮征税。
谁赚翻了?宋祁越不想明说。
“祭酒大人,这边走就是了!”绕过这几块壮丽的鹿形石,秦阿四便连忙在前头引路。
“那日我是在后山的一处矮洞中,瞧见了那只狐妖的,沿路有些许的不平整,诸位留心脚下。”
众人便边说笑着,边跟着他一同往前走。
晨间的空气中略有湿润,随着沿途的树影婆娑,又于花草中穿行,稍不注意便会将露水落在众人的衣衫上。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有怨言。
反而还有位刚及弱冠的监生,见此情此景赋了首诗,真是当做游园来的。
而跟在秦阿四一旁的宋祁越,神情却颇有些凝重。
原因无他,而是他确实在沿途闻到了隐隐的血腥味,且越靠近后山味道越重,已经到了他不得已掩住口鼻的程度。
然看其他人的样子,却仿佛视若未闻。
宋祁越见此了然,自己虽是灵力尽失,但修仙者的五感均要比普通人敏锐的多,哪怕现今换了具躯体也是如此。
这倒是对他,帮助甚大了。
弯弯绕绕的行了大约半刻钟左右,终于来到了秦阿四所提及那处矮洞。
秦阿四擦了擦额间的汗,颇有些心虚的说着:“这里便是了……三清真人保佑,我真没骗人!”
众监生才不听他说呢,嬉笑着涌上前去,想仔细瞧瞧这所谓的“狐妖”。
然入目的矮洞里,别说狐妖了,连根狐妖毛都没瞧见!
什么毛发、血迹统统没有,倒是有几处山鼠的新鲜排泄物,熏得众监生掩着口鼻都跑开了。
“好你个为老不尊的秦阿四,居然又骗我们!”
“哪里有什么狐妖呀,这处不就是动物们的巢穴吗,你定是看走眼了!”
“啧啧啧熏死我了,味道太冲了……”
“可不可不,还好我没穿监生服出来,不然后日上课,老教授都得被我们熏走!”
……
众监生站在洞外纷纷大口呼吸,忍不住朝着秦阿四指指点点,埋怨他居然又一次将所有人骗了。
秦阿四欲哭无泪:“我那日真的瞧见了!今日许是我们声音太大,把那狐妖吓跑了……”
众监生:“……”
看吧看吧!这就是天天看奇闻怪志不好好读书的下场,人都快傻啦!
秦阿四仰头望天,满脸的有苦难言。
而此时的宋祁越,也紧随其后从矮洞中走了出来,凝重的神情转换为和煦的笑意,叫人瞧着如沐春风般舒适。
“好了好了,说不定是狐妖已经走了呢?”
宋祁越好似在哄小孩子,语气轻柔:“但不管怎么说,此处的确是没什么异样的,你们也别继续埋怨秦阿四了,快去游园散散心吧,午膳我请你们去满庭楼吃。”
他这话落下,监生们便瞬间一扫阴霾。
三两个神色雀跃的相携往苑中行去,连带着秦阿四也无奈的跟了上去,不再多说旁的了。
宋祁越也同宋泠交代了几句话后,随即转身往另一侧的湖岸边行去。
——步履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
而待到众人均四散离去时,岑盛元却悄悄的探着头出现了。
他可是最为失望的那位了,站在矮洞前皱着小脸看了许久,仿佛确认了真的没有狐妖,最后才闷闷的哼了一声,转身便打算离开。
回头,顿住。
“你,相信这处有狐妖?”宋泠正好踱步过来,纠结了许久才问出声。
忽然被同龄人问到这般羞耻的问题,岑盛元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义正言辞的反驳:“我没有!”
宋泠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适才酝酿的言语统统哽住,少年头一次主动示好碰了壁,脸色尴尬至极。
“咳咳,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也知道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小包子连忙缓和了态度,然后非常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他们应该去苑中赋诗了,我们也一同过去吧?”
宋泠微抿唇角,盯着小包子看了半晌,片刻后点了点头。
见状岑盛元长呼了口气,然后自告奋勇的在前头带路,开开心心的领着宋泠往苑中去了。
——哼哼哼~才不会让这个同龄男孩觉得他幼稚呢!
“……”
芳鹿苑的另一头,宋祁越已经踱步行到了后山的湖岸。
此处丰草长林看起来人迹罕至,湖水潺潺流动作响,阳光顺着树枝缝隙投下片片光斑,是与苑中全然不同的风景。
然美景当前,宋祁越却眉头紧蹙。
他微阖双眸收放神思,仔细辨别着空气中萦萦绕绕的血腥味。
片刻后他睁开眼,抬脚往湖岸西侧的草丛行去,在一处极其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块燃烧了过半的衣服碎屑。
靠至鼻尖,轻轻一嗅,浓厚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啧,这么大意的么,都没处理干净啊……”
宋祁越捏着衣服碎屑起身,眉目之间虽然已经蕴满了嫌弃的意味,但却仍旧认真的迎光观察起来。
光线映在碎屑上,描摹出了条条斑驳的纹路。
最终呈现出了一副,极其特别的花纹样式,全然不像是平常人家的衣物。
虽然碎屑上的花纹并不全面,但却也能从精致的针脚上看出,似乎是一个瑞兽的模样。
而且似有金羽作衬,瞧着着实价值不菲。
只是不知,哪家的贼人舍得穿这般华贵的衣裳来偷窃呢……
正思索之际,宋祁越的余光中忽而瞧见了有道身影一闪而过,只是瞬间便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中。
他视若无睹,面色坦然的拿出了一块帕巾。
将这块碎屑完整的包进帕巾中后,他便将其收进了怀中,负手步子轻快的离开了此处湖岸。
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暗中的身影在此刻,也露出了一双狠毒的眸子。
他将宋祁越的身形牢牢刻在脑海中,旋即垂眸不知思衬了些什么,眨眼之际便消失了。
而此时的宋祁越,已经回到了后山的那处矮洞。
刚要往苑中行去的时候,小包子岑盛元却颠颠的朝他跑了过来。
许是路上有些跑的急了,此刻小脸红扑扑的冒着汗,大口喘了好几下都没缓过来。
宋祁越忙道:“不急不急,慢慢缓着再说。”
须臾后,岑盛元终于将心绪平复下去,左右瞧着宋泠不在此处,这才悄悄的凑近宋祁越,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祭酒大人,秦阿四说的那个,在钰芦坊专吃手指的妖怪……”
“您,您可不可以,陪我去看看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