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谈-

圣者辛德拉死在了第七日。

也不能叫做死亡, 他的躯体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因为流干了圣血有些苍白外，和活人没有任何的差别。

漂浮在金色的圣池中, 无人靠近也没有任何腐烂的样子。

而瘟疫也在第七日被完全驱散。

神庭在那之后将其称为“神圣七日”。

那是真正的神迹，无人可指摘，神庭的威信甚至盖过了皇室和贵族。

但是圣城关闭了。

三天前，

“辛德拉大人留下了遗嘱，”吉拉打开了辛德拉三个月前给他的那张纸，“神庭从此不再为皇室和贵族打开大门。”

“父的信徒应当远离世俗的权势，父是为了每一个人，为了秩序。”

“父的光明将会照耀到每一个信徒身上。”

“……同样, 圣者大人为神庭留下了永恒的庇佑。”

“凡踏入神庭的信徒，信仰拷问会自动生效。”

吉拉的目光扫向所有人, “神庭不再会有圣者了。”

“圣者辛德拉大人将在此永存。”

他流着泪看向圣池中闭着眼睛的人。

然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水中。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正以为是什么破坏的人的时候,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和辛德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发色、五官, 没有一丝不同。

只是他的眼睛一片血红, 他站在圣池中紧紧抱着辛德拉的身体。

张着嘴似乎在说着什么, 无声的悲恸震撼了每一个人。

……

那是辛德拉的亲人, 或者说兄弟。

然后辛德拉的眼睛睁开了一些, 接着又闭上了——

索耶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们会在未来相见。』

索耶斯听到辛德拉这么告诉他。

但是那是多久后的未来呢？

……为什么，自己亲爱的弟弟会死去呢？

甚至是以这样惨烈的样子。

明明安萨尔应该恨的是他啊, 为什么承担这一切的变成了他的弟弟？

索耶斯抱着辛德拉一步一步走出了圣池，周围的人拦上来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看见他的表情也不敢开口。

“索耶斯大人, 这是圣者大人自己的选择。”

雷蒙西斯从人群中走出来。

他的眼睛瞎了一只，他的身边跟着尼尔加拉。

索耶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

『废物, 我把你送给他不是让你来看着他死的。』

尼尔加拉的表情一下变得苍白，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是瞬间，雷蒙西斯已经被他一把推开。

“……人类，根本没必要存在。”

索耶斯死死抱着怀里的人，慢慢消失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那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一周后，三世皇帝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他的身上被人割出了一条条的伤口，然后他的血一点一点顺着那些伤口流光，一旦血凝固又会被重新割开，整整一个晚上，没有任何的卫兵和侍从发现。

直到第二天当近侍前去叫醒皇帝陛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惨状。

皇帝的床被整个染成了红色，他的脸上还带着惊恐。

然后是一些贵族，一些大臣，每一个和那场不能说的瘟疫有点关系的人全都是以血被放光这样的惨状死去。

神庭的人最清楚是为什么。

那是圣者辛德拉死去的样子——有人在为他报仇。

而那个人大概就是圣者的兄弟。

然后就是大海开始变得暴躁起来，所有的船只都很难在海中航行，海啸开始频繁出现，似乎海底的地壳随时都在运动。

一座一座城市在海水的侵袭下被损毁，人类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天灾是为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想到了“神罚”。

民众不知道瘟疫的源泉，但是不少贵族知道。

那是皇帝陛下为了削弱神庭的势力而弄出来的——

所以在神庭的圣者净化了瘟疫后，“神”也降下了神罚。

人类的灾祸也因此开始。

直到三年后，一半的陆地已经被海洋吞噬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个的岛屿，安萨尔终于出现在了索耶斯的面前。

“……索耶斯，大海的变化和你有关吗？”

索耶斯恢复了人鱼的样子坐在一座岛上，他的身后放着一个水晶棺，辛德拉安详地躺在里面。

他的神情无悲无喜看向来人。

“安萨尔，你终于出现了，我以为当大海吞噬完所有的陆地你才会出现呢。”

安萨尔的样子看起来不算很好，他的本质还是陆生树木，就算再喜欢水也不可能生活在水中。

“你为什么……要逼死我的弟弟呢？”

安萨尔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直到索耶斯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反抗。

“虽然听起来像是我的借口，但是我被骗了。”

他有些艰难地说。

“有一个【神】找到了我……祂告诉我，你们兄弟，尤其是你的弟弟，会毁掉这个世界。”

“荒谬！”

索耶斯将他甩了出去，安萨尔整个人被嵌在了地上，然后被索耶斯的手插进了前胸。

“祂……给我看了一些画面，让我相信了这件事。”

安萨尔咳了两声。

“但是我现在才知道，祂给我看的是……辛德拉死后的事情。”

“也就是现在。”

“那个毁灭世界的人是你。”

他苦笑了一下。

“……因为辛德拉死了，所以你变成了这样。”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索耶斯居高临下的看向他，埋在他胸膛里的手已经捏住了他的核心。

“不，祂向我透露了一部分的东西。”

“……那就是辛德拉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这也是我会相信祂的原因，辛德拉是为你而来的——祂告诉我，辛德拉来自于另一个更高维的世界，也就是祂的世界。”

“我们的这个世界，不过是他们的玩具罢了。”

“辛德拉是那个世界的罪人，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而祂是来追杀他，保护我们这个世界的。”

“辛德拉的死亡并不是真的死亡，所以为了让他真正死亡，祂让我配合祂设计了一系列的巧合，包括辛德拉身边的黑衣人，包括辛德拉的能量，包括辛德拉的死亡……”

安萨尔感觉自己的生命在索耶斯的手上慢慢流逝，索耶斯的体内仿佛有一座爆发的火山，他在愤怒着，这种愤怒可以焚烧尽这个世界。

“但是现在看来，祂只是想杀了辛德拉，甚至祂告诉我的那些关于辛德拉的事情大概也不是真的，祂……【神】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只是一个商人，也并不想成为什么毁灭世界的元凶——所以我来找你承认我被骗了。”

他看向索耶斯。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救辛德拉，那么只有你了。”

“索耶斯，我亲爱的外甥，我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有没有眷恋，但是如果是你弟弟……他一定不希望你变成这样。”

透过安萨尔的眼睛，索耶斯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

那是血和火的颜色，在他的眼底燃烧。

然后他把手从安萨尔的胸腔中抽了出来。

“……那就把你的宝石给我吧。”

他对安萨尔说，接着安萨尔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索耶斯从他的记忆中看到了一切。

……包括曾经辛德拉只言片语提过的【眼睛】。

原来从那个时候，他的弟弟就被发现了啊。

如果他能更多的关心一些他的弟弟，是不是他的弟弟就不会一步一步走入那个【神】的圈套当中？

辛德拉说自己来自五千年后——

也就是说五千年后自己可能终于找到了能够让他醒来的方法。

也找到了脱离这个世界去到更高维——去到弟弟的那个世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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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叠空间，

“……空间开始崩塌了。”

时倾看着天空说，

“桑桑还是按照既定命运那般死去了——”

玫瑰头的藤蔓开始挥舞，周围的空间裂缝越来越大，直到两个人的面前出现了一片虚无的大海，和一颗大到看不见边界的树。

在树的中间有一个掏空的洞，里面放着一个水晶棺。

水晶棺的旁边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鱼。

那是成年的索耶斯，他现在看起来大概二十多岁，眼睛是血红色的，他的尾巴大概有三米长，他坐在水晶棺旁，面色空洞。

索耶斯看向时倾和玫瑰头。

『……弟弟还是没有回来，弟弟再一次死了。』

『他没有一刻生出想要留下的意愿。』

“……我们和【秩序】的赌约失败了。”时倾悬浮在他的身前，“那么重叠空间的第一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明明只要桑桑这次能活着出来，他就能拿到第一名的那个‘愿望’。”玫瑰头的花瓣在水中漂浮着，他的语气全是不甘心。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索耶斯的手放在了树干上。

突然他暴怒了起来，整个海水开始汹涌，无形的能量开始蔓延。

『记忆被改变了——弟弟是被逼死的。』

『这一次，他不是为了‘我’而死，他也没有抽出自己的脊柱——』

索耶斯看向时倾和玫瑰头。

『是其他世界的神。』

『……在我们曾经的过去，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的发丝缠绕住玫瑰头和时倾。

『桑桑还活着，我们要去救他了。』

两个人融进了他的身体，整个大海开始剧烈晃动，索耶斯游回了树洞，他将那个水晶棺放进了自己的空间里，然后看向这颗巨大的树。

这是安萨尔的本体，在辛德拉死去的千年后，索耶斯将用安萨尔本体和阿苏月的不死结合，并将其作为基底，构建了庞大的重叠空间。

在曾经他们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外来神的干扰，辛德拉是被皇室逼迫着自杀，被流民切割成了数块，他的血肉被分食，他的脊骨被做成了圣器。

然后索耶斯把整个大陆沉入了海底。

尼尔加拉诅咒了自己，从此变成黑色，然后进入无尽的轮回，等待圣子的归来。

本来在那个世界，一切都会不一样——

辛德拉本来可以安稳的活下来。

甚至他那个“万人迷”的体质，索耶斯都为其进行了扭转。

只要他活着从那个被建构的世界里活下来，他的积分就会成为第一。

他也可以获得重叠空间的愿望。

他就可以真正的复活，也可以永远留在索耶斯的身边。

这是索耶斯计划了五千年的复活。

……只是一切都变了。

他撕开了这个世界。

他和【秩序】的赌约已经无所谓了。

——他要去救他的弟弟，不论他是谁，不论他来自于哪里。

空间被撕开，他消失在了大海之中。

然后……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