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喝下茶后，莫向由闭上眼冥想，似乎在认真查看莫白的未来。

莫白颇有些紧张地等着。

大概1分钟后，莫向由睁开眼说：“我什么也看不到。”

莫白：“……”

坚韧、强悍、洞悉一切的莫白，在听到莫向由这番话后，竟也产生了一丝茫然。

要知道她可是面对超星级怪物和观赏组的秘密时都不会茫然的人！

“我可以赖账吗？”莫白直白地说，“我觉得这30万积分花得不值。”

“不可以，我已经做出预言了，看不到也是一种答案。”莫向由道。

莫白非常认真地说：“你收费这么贵，给出的答案又这么离谱，真的不会挨揍吗？”

莫向由笑了笑道：“我自然是有策略的，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来找我预言未来？”

“对下个强制副本心中没底的人。”莫白道。

莫向由道：“他们来找我预言，无非是想从我口中得到‘我能活下来’这个答案，30万买个预言并不值，可是买条命就很值。”

“可是我记得你说过，你的预言是无法改变的。来找你预言的人，要是得出他会活下去的答案，自然愿意掏这笔钱，可要是得出他会死的答案，他明知道自己要死，又怎么会给钱呢？”莫白问道。

“这自然是……”莫向由顿了一下，看着莫白，“你还是太正直，我觉得以你的智慧，应该能想到又能拿到钱、又不会泄露出去被人报复的办法。”

莫白略一思索，想到一个办法，她说道：“很简单，事先对来求预言的客人说，预言不能对外说，说出去未来就会发生改变，你的预言就不准了。

“有这个前提后，不管你看到的未来是生是死，你都可以对客人说，下个强制副本你会活下来。

“这样一来，得到预言的客人就会分成三种情况，一是本就该活着的人；二是注定死去，且保守秘密，什么也没说的人；三是注定死去，却忍不住对亲友说‘莫向由说我下个副本没问题，可以活下来’的人。

“第一种，本就会活，他得到是正确的预言，离开副本之后，他就会对外说，‘莫向由的预言特别准，这次我本以为活不了，却在他的预言帮助下活了下来’，这对你是一种正向的宣传。

“第二种，注定死去，死之前什么也没说，就算你告诉他假的答案，把死的说成活的，没人知道他得到了什么答案，也不会有人来找你讨债，更不会对外说你在骗人，死人没有话语权。

“第三种，注定死去，死之前告诉亲友‘莫向由预言我会活下去’，最终却死去的人。他的亲友自然会来找你要个说法，这时你会告诉这人的亲友，因为死者提前泄露了预言的内容，改变未来的走向才导致死亡的，这么说，就更没人敢提前泄露预言的内容了。

“最后只有活下来的人会到处宣传你的厉害，你成为桃花源第一预言家，预言的价格也就水涨船高，变成了30万一次

，却不会有人说你是骗子。”

“全中。”莫向由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淡然，看起来充满神秘感。

从气质上来看，他还真的挺像个半仙的，难怪能骗到这么多人。

“有点缺德。”莫白道。

莫向由道：“我做的全是好事。注定要死的人本就无法改变命运，我告诉他能活下来，让他在死前开心几天，快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总比哭着过好吧。

“至于那30万积分，他死了之后就会被系统收回，提前转给我，防止系统回收积分，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强词夺理。”莫白道。

莫白如果想骗人，她能想出比莫向由更阴损的招数，但她不会这么做。

只是莫向由这个人的品行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莫白不希望队伍里有一个无法信任的人。

“那我30万怎么办？”莫白问道，“你什么也没看到，难道真的要给你钱？”

“还是要给的，因为我有售后服务，”莫向由道，“我和你进入同一个副本，进了副本后，我就能看到24小时内即将发生的事件画面，到时候一一发给你。”

“这还差不多。”莫白边喝茶边像闲聊一般地问道，“你的初级能力和初级称号我都知道了，中级能力和中级称号呢？”

“你问其他人的能力都是这么直白吗？这些是秘密你不知道吗？”莫向由道。

莫白很自然地说：“好的战术和配合能够创造出以弱胜强的奇迹，我希望你在下一个副本可以和我合作，增加大家的存活率。我不相信你对自己的预言，我也不认命。

“凭什么观赏组的命运就是成为卡牌？我可以死去，但我不接受以这种方式死去。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活下去看着我打破你的预言。”

“天真！”莫向由对莫白的信念嗤之以鼻。

“或许真的天真吧，可是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莫白坚定道。

“我不相信你天真的想法可以实现，不过我可以和你组队，毕竟我还需要你为我收尸，把我的卡牌交给你总比被那些战斗组拿到好。”莫向由平静地谈论着生死，他似乎已经将自己的死亡当成了既定事实。

“我的中级能力是‘诈骗犯’，中级称号是‘芳香玫瑰花丛下的尸骨’。”莫向由道。

这两个词组听得莫白眉角直跳，她忍不住问道：“你的初级能力叫‘余香’，是追寻气味的预言能力，一个预言是怎么发展成‘诈骗犯’的？”

“因为最优秀的预言家全是欺诈大师，除了你这样坚强睿智的人，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面对死亡的真相呢？”莫向由紫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诈骗犯’和称号都有什么作用？”莫白问道。

莫向由道：“‘诈骗犯’的能力是利用预言能力欺骗其他人、npc或者副本怪物，欺骗成功后就会获得能量，这种能量对人的身体没有伤害，却能让人‘降智’，‘降智’后的对象会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就算我说‘你忘记了自己的能力’这种离谱的话，他们也会信以为真，并真的忘掉能力，失去抵抗力。”

“那你在桃花源所作的一切，包括之前卖假情报给“伯爵古堡”的玩家，都是在积攒“诈骗师”的能量吗？”莫白问道。

这和柳从依的“e人”能力很像，但积攒能量的方式和能量的使用方法截然不同。

“你还敢提这件事，你从‘伯爵古堡’中救下来两个人，害得我少积攒很多能量，他们找上门来，我还得用积分堵住他们的嘴，前前后后花了50万积分。我好心帮你通关，你就这么对我？”莫向由一脸责怪地看着莫白。

莫白不为所动：“休想道德绑架我，我当时不知道你的能力，而且就算我知道你的能力，也会救下这两个无辜又无害的玩家。”

莫向由冷哼一声，不悦道：“我讨厌你和盛磊这样的‘好人’，每当我想恨这个世界的时候，总有你们这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还没那么糟糕。”

“我不是好人，”莫白微微叹了口气，“我在上个副本中，为了更完美更简单地获得胜利，提前洞悉了四个玩家的死亡，却没有去阻止。”

大概是因为莫向由知道的秘密太多，莫白第一次对其他人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阴暗。

莫向由没有评判莫白的对错，而是问道：“这次为什么没有救？”

莫白想了想说：“因为我自顾不暇。”

莫向由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那时如果去救人，不叫‘好人’，叫萤烛之光却妄想与日月争辉，叫自不量力。在我看来，你想要救我，想帮我活下来的念头，也是自不量力。”

“我……”

莫白想要解释自己当时还有第二个选择，却听莫向由道：“你完全不知道我预言中看到了什么，你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如何，就放言想救我，让我相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

“救人的前提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个充分的认知，不是靠一张嘴救人。不管你的能力有多特殊，你又有多聪明，中级就是中级，你的等级限制了你的能力。

“莫白，你只是一根蜡烛，你不是挂在天上的太阳，可以照亮这世界上每个人。

“在‘疾病小镇’中，遇到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如果我和你只能活一个，我一定会放弃你保住我自己，同样的，你也一定要放弃我保住自己的生命。千万别做牺牲自己的蠢事，我不会谢你的。

“蜡烛能保证自己慢一点烧尽已经很好了，别妄想靠烛火之光去照亮整个黑夜。”

莫向由的话很重，却解开了莫白在‘7号生物研究所’中的心结。

她一直觉得当时的她很伪善，为了自己小队的生命漠视他人死亡。

现在莫向由却告诉她：你不是伪善，你只是不够明亮，一根蜡烛能够照亮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

尽管莫向由的语气很差，莫白却觉得她好像被这个世界宽恕了。

“谢谢你。”莫白柔声道，“你已经帮我两次了。”

一次是在“伯爵古堡”前免费提供幻蝶的情报和幻蝶即将潜入古堡的事情，一次是现在，帮莫白开解她的心结。

莫向由自诩坏人，却一直在帮助莫白。

“懂了就好，懂了就不要再抱着天真的想法，做个现实的人。”莫向由道。

莫白露出开朗的笑容道：“最大的现实就是我应该努力变强，变成更明亮的蜡烛，变成手电筒、LED灯、灯塔、月亮、太阳，这样我就能做到更多的事情了。”

她想到了杨教授，想到地下潜藏着的超星级怪物。

她曾与超星级怪物融为一体，她知道这怪物究竟有多强，她明白那股力量能够做到太多事情。

莫向由凝视着莫白的笑脸，眼神专注，紫色的眼眸中藏着复杂的情绪。

莫白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莫向由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的梦该醒了，我们还是来说说我的称号效果吧。”

莫白也配合地说道：“‘芳香玫瑰花丛下的尸骨’听起来像是一幅画，我只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能感受到极大的反差感，确实有观赏价值。不过这样的称号，它的效果是什么呢？和之前的血肉有毒，有什么区别？”

“它代表着浮华外表下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称号效果类似于吐真剂，被香味覆盖的很容易说出秘密。同样的，它也代表芳香中的致命毒药，怪物如果一次性吃掉太多我的血肉，会死去的，第二个称号效果是初级称号的进阶版。”莫向由道。

“你的能力和称号效果都偏向解谜，你能够很轻易地获得情报，但没有太强的攻击力。”莫白分析着莫向由的能力，思考着该如何应用莫向由的能力。

“所以我喜欢和盛磊这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玩家组队，又听话又好用。我可以稍稍对他使用一点‘降智’，不会耗费太多能量，但能保证他完全听我指挥。”莫向由露出狡猾的笑容。

莫白：“……”

莫向由真是她进入桃花源以来遇到的最麻烦的队友，长了八百个心眼，说话半真半假，为人亦正亦邪的，感觉稍有不慎就会被他坑。

“莫向由，你有没有骗过我？”莫白严肃地问道。

这里是桃花源，有规则制衡，莫向由是无法对玩家使用“降智”能力的，否则会被系统判定精神攻击，莫白确定莫向由从来没有对她使用过“降智”。

可是她无法保证莫向由说过的话中是否存在谎言。

她甚至连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都辨别不出来。

“你猜？”莫向由十分欠揍地说。

“我要走了。”莫白一脸冷漠地说。

她已经问到了她想要的情报。

“等一下，”莫向由叫住转身的莫白，“你的能力能持续多久？”

“我走后，这个环境就会慢慢恢复，再过半个小时，大概就会恢复原状了。”莫白道。

“一天一个小时左右啊……”莫向由的手指搭在下巴上，思索片刻后道，“我

可以雇佣你每天来帮我驱散一次这种异香吗？一次1万积分。”

这个数字真的很令莫白心动，但她还是拒绝了莫向由：“我还要下副本提升等级的，我想在进入‘疾病小镇’前升到中-9级。”

“努力升级？你是嫌弃自己变卡的速度太慢吗？”莫向由的舌头大概是带刺，说出的话总是刺中人心。

“如果不提升等级，我在‘疾病小镇’就死了！”莫白道。

她也明白越早到高级，她变成卡牌的风险就越大，但她总不能因此而停滞不前。

莫向由道：“那你也不可能每天都下副本，不进副本的时候来找我。”

“三天一次吧，我尽量在这86天内凑够30次，这样就不用付你预言的账了。”莫白道。

“吝啬鬼，守财奴。”莫向由道。

“诈骗犯。”莫白也不甘示弱地怼回去。

为了防止莫向由再骂回来，莫白转身就跑。

跑到花园中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之前的称号“残缺的瓷娃娃”是建立在残缺的基础上的，顾天冬的外貌值变化是建立在无性别基础上的，“信息提取”卡的原身徐启睿的变化方向一定是大头，那莫向由呢？

莫向由看起来是那么神秘、英俊，从外貌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怎么不跑了？”莫向由双手环胸，靠门望着莫白。

莫白回头道：“你的外貌看起来很正常。”

玫瑰花丛下的尸骨，浮华外表下的真相，莫向由的观赏价值是什么呢？

莫向由猜出了莫白没问出口的话，他想了想道：“你看到后，请尽快忘掉，我怕你晚上做恶梦。”

说罢，他解开系得严严实实的衣扣，脱下深黑色的衬衫，露出深色衬衫下的身躯。

没有诱人的画面。

莫向由前胸后背的血肉都腐烂了，像死肉一般，充斥着腐败的气息。

莫白控制着表情，尽量保持镇定，不让自己露出难过或者同情的神情。

莫向由很自然地穿好衣服，缓步走到莫白面前，说道：“幸好你没露出怜悯这种恶心的表情，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疼吗？”莫白沉声道。

“腐肉是不会疼的，只是看着恶心。”莫向由道，“我觉得这样的身体很好，我不会因为使用称号效果而感到疼痛，受到伤害。”

“是啊，确实挺好的。”莫白强笑道。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莫向由对她摊开手说，“健康的，活着的血肉，是无毒的，可以施展‘余香’预言未来的；腐烂的才是有毒的，这才是真正的‘芳香玫瑰花丛下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