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里以前有这些壁画吗？”7号一个短发女生问道。

“别看。”柳丛依提醒道。

7号短发女生却质疑道：“为什么不看？副本发生了变化，我们不应该尽可能多收集副本信息，了解新的副本任务，攻略副本吗？”

柳丛依一时语塞。

7号说的没错，这是玩家原本的闯关技巧，莫白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可副本变了。

从传统模式的副本，变成被超星污染的副本。柳丛依不清楚被“黄昏”污染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曾在“废弃医院”被污染过，但失去了那段记忆，因此给不出有效建议。

“我觉得你们才奇怪，”7号短发女生说，“你们好像知道什么事情，经常聚在一起商讨，却不肯告诉我们，这让我们怎么信任你？”

柳丛依一时语塞。

10号女生也说道：“副本发生改变，万一是从日常副本变成强制副本，就有通关率的限制。你们是不是知道了通关率，想降低人数，方便自己通关？”

柳丛依诚恳地说：“我们没有这样想，我希望大家能通过这个副本，一起通关。”

“好，那你告诉我，副本为什么发生了改变，怎么才能通关？系统提示在哪里，怪物在哪里，boss在哪里，规则在哪里？什么都没有，你还不让我们找线索，是什么居心？”7号女生质疑道。

柳丛依也想解释，但她知道，解释也没有用。

怀疑一旦产生就很难打消，而她也只能遮遮掩掩地告诉大家一点点消息，没办法告诉玩家们全部情报，这要如何取信。

而且7号说得有道理，不了解副本如何通关？难道真的要不听不看不想，这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个副本中？

就算是莫白，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也会去看这些壁画吧？

想到这里，柳丛依自己都想去看壁画。

她忍住看画的冲动，没想到丁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地说：“你给我一个‘害怕孤独’‘害怕死亡’之类的‘心理阴影’，我想用这种‘心理阴影’来对抗精神污染。”

“你要做什么？”柳丛依道。

丁寻有些烦躁地说：“坐以待毙不是办法，现在有线索了，难道真的不去行动？那岂不是正中‘黄昏’下怀？叶平均期待杜衡或者莫白来救我们，你觉得可能性大吗？我觉得可能性太低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精神类的能力对抗污染，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我去看，你帮我控制好我的精神。”

“我倒是有这方面的心理阴影储备，可我不确定我的能力能否对抗精神污染。”柳丛依没信心地说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丁寻咬牙道。

柳丛依点点头，她的能量条早已恢复，又在刚才的交流中积攒了不少能量，能量很充足。

她一连给丁寻释放了“害怕孤独”“害怕死亡”“无法平静”三种心理阴影，对应“黄昏”的污染。

丁寻跟上大部队，来到第一幅壁画前。

只见壁画上画着一群怪物被玩家杀死的画面，怪物们拼命抵抗，却还是被玩家杀掉，第二幅壁画与第一幅画的故事是相连的，第一幅画的怪物死后，变成卡牌，玩家拿走了它的卡牌，用卡牌的能力杀死了它的同伴。

黄昏的背景之下，这两幅画中蕴藏着浓浓的悲伤。

丁寻看得心情很差。

12号长发女生比较感性，共情能力很强，她难过地说：“站在怪物的角度看待玩家，我们好像是坏人，我们好残忍啊，杀了怪物，拿走他们变成的卡牌，还要用卡牌杀死他们的同伴。”

说着说着，12号长发女忍不住落泪。

丁寻心情一阵烦躁，上前拍了她一下说道：”你清醒一点，怪物杀掉的玩家也不少。而且是我们要杀怪物吗？那不是系统逼的吗？一段时间不进强制副本就会被丢进副本内，怪物们残忍狡猾，想尽办法屠杀玩家，我们自保有什么错？善良是个好品质，但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圣母病。”

7号短发女生也认同道：“别说玩家和怪物，人类不也是这样吗？远古时代，人类杀死野兽，吃掉野兽的肉，还将它们的牙齿和皮毛做成武器和皮甲，继续狩猎它们的同类。

“人类残忍吗？确实很残忍，可是远古时代，人类也被猛兽袭击。哪怕是现代社会，偶尔也有去野外的人被猛兽袭击的事件发生。

“你听过那个小女孩给母亲打电话求救，说熊在吃她的事件吗？熊吃人都是活吃，从四肢开始吃，你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体在被啃食，生命在流逝，我们猎杀猛兽自卫，有错吗？

“羊吃草、狼吃羊，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些都是自然的生物链，没有必要为了自保而自责，只要不浪费生命换来的食物、不残忍对待其他生命，就足够善良了。”

7号和丁寻对视一眼，深深觉得彼此很合得来，两人甚至击了一下掌。

“我叫丁寻，能力是‘超感’和‘通感’。”丁寻自我介绍道。

7号说道：“我叫钟妍，能力是‘石化’，可以将对手石化。”

“哇！你的能力好厉害！”丁寻赞叹道。

钟妍也笑笑道：“你的能力也不差，我们很合得来嘛。”

两人合力稳定住团队的情绪，众人稳定好情绪，看向第三幅画。

令人惊讶的是，第三幅画不再是玩家如何伤害怪物，而是怪物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诞生新的更强大的怪物。

前两幅画只是悲凉，第三幅画却格外残忍，黄昏的背景色更是为画面染上一层血色。

第四幅画，怪物们面目狰狞地追杀着玩家，玩家一个接一个死去，怪物们踩着玩家的尸体狞笑，在血色残阳下宛若恶魔。

恶意透过画面刺入众人眼中，丁寻觉得双目生疼，不免移开视线，看到身旁的钟妍目不转睛地看着画。

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外面好像蒙了一层蓝光膜，有种神秘的幽静感，很美，但和她爽利干练的长相不太搭配。

不知道为什么，丁寻总觉得她好像见过钟妍，钟妍身上有种熟悉感。可是一旦对上钟妍的视线，这种熟悉感就消失了。

就好像，丁寻熟悉钟妍带给人的感觉，却不认识这双眼睛。

“好古怪，在哪里见过她呢？”丁寻思前想后，也没想到在哪里见过。

这时，丁寻的对讲机响了，传来叶平均的声音：“你们有点慢。”

丁寻退到一边，趁着众人专注地看第五幅画时，小声地对叶平均说了她们的争执和她做出的决定，她又重点说了对钟妍的熟悉感，末了还问了一句：“你见过她吗？就是7号。”

叶平均道：“我没见过她，我也不熟悉她。可如果你对她很熟悉，你就一定见过她。”

“为什么？我记忆力没那么好。”丁寻道。

叶平均道：“你有‘超感’能力，你的熟悉感是第六感在提醒你，你见过她。”、

“可是我真的没见过她。”丁寻又道。

叶平均想了想道：“或许见过她的照片，也许在人群中见过她的身影，不一定是整体，或许只是照片中的背影、人群中的一只手、隔着许多人的一双眼睛，总之你好好想一想，不要漏掉线索。”

“为什么你这么在意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钟妍？”丁寻道。

“不是我在意，而是你介意这件事。”叶平均道，“丁寻，你是我们中感觉最灵敏的人，你在意这种熟悉感，就一定有原因，小心一点。”

得到叶平均这个聪明人的认可，丁寻有点开心，她问道：“你不生气我看壁画吗？”

“你没有做错，我的期待才是天方夜谭。丁寻，我是个谨慎胆小的人，你有我没有的勇敢，你永远冲在最前面，毫不畏惧后面的路，相信自己。”叶平均的声音平凡但有力量。

丁寻笑了下，走向人群。

这时众人已经看到第七幅画了。

丁寻匆匆扫过第五幅和第六幅，只见上面既不是玩家也不是怪物，而是普通人类。

人类在落日中做着一些不好的事情，两幅画分别展现了嫉妒、憎恨、贪婪、愤怒、傲慢、悲伤等画面，有点像神话故事的图案。

丁寻有点不太理解这些壁画想表达什么，似乎既不偏向玩家，也不偏向怪物。

这时她来到第七幅壁画前，只见前两幅画中用来表现不同负面情感的颜色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漩涡，怪物们一个个从漩涡中爬出来。

钟妍看了她一眼，笑笑道：“这幅画的意思是，怪物们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

“这就是无限世界的起源，我们是来消弭因恶意诞生的怪物的，你可以说我们是人类恶意的‘清道夫’，也可以说我们是扫垃圾的。”12号短发女生道。

钟妍走到第八幅画前，上面画着一个巨人从怪物群中站了出来，在黄昏中一脸悲悯地望着怪物们。

钟妍望着这幅画，整个人变得沉静下来，她说道：“这幅画说的是，一个有智慧的怪物觉醒了，祂认清怪物们诞生的真相，觉得无助又悲伤。

“祂认为怪物们是罪恶的，是需要净化的，可祂又觉得，这样的怪物们太痛苦了。因罪恶诞生不是怪物们的错，为什么怪物们生来就要承受这些罪恶？”

感性的12号说道：“我明白了，前面的画就是这个巨人的心路历程，祂一开始觉得玩家是罪恶的，后来看到了怪物的恶，又了解到怪物诞生的真相，觉得十分迷茫。”

钟妍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眼12号，走向第九幅画，指着壁画道：“巨人经过痛苦挣扎和思辨，最终得出了答案，祂要做一个守墓者。

“怪物们是罪恶的，终将被净化的，作为一个善良的存在，祂无法阻止这一切。祂所能做的，只有在怪物们活着时给予他们快乐和幸福，给予他们平静和安宁。

“在祂的守护下，所有人都会平静地走向终结。”

8号、10号、12号、13号、16号、17号六人同时点头，8号说道：“突然觉得，被祂保护的怪物很幸福。”

13号也道：“难怪我们在这副本这么久，都没有怪物来攻击我们，原来是怪物们在祂的安抚下变得不再具有攻击性。”

16号道：“‘黄昏博物馆’，这些画的背景全部是黄昏时的景色，这就是‘黄昏’的含义吧。”

17号安详地笑道：“我突然不害怕了，死亡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12号遗憾道：“可惜我是玩家，不在祂的庇护之下。被祂庇护，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钟妍温和地笑道：“不是哦，你们看第十幅画。”

众人走向最后一幅画，只见在这幅画中，玩家和怪物们依偎在一起，闭着眼睛坐在巨人脚下，残阳如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天空中望着他们。

和平又诡异。

钟妍道：“‘黄昏’是包容的，祂爱所有人，包括怪物和玩家。只要玩家愿意拥抱‘黄昏’，一样可以得到祂的守护。”

她将手放在第十幅画内巨人的脚上，闭上眼睛道：“像我一样。”

其他人也学着她准备将手放在画上。

丁寻心中的烦躁已经到达了顶点。

她有心理阴影，无法像众人一样平静下来。

她一直在思考她究竟在哪里见过钟妍，在钟妍闭上眼睛时，丁寻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在“器官交易市场”中，她站在东区展柜前，看到了一双被售卖的眼睛。

当时，岱千重正和登记员交涉卖掉他们三人的事情，丁寻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无所事事地看向展柜。

一个工作人员来向她介绍商品。

他说，那双眼睛是一个有着“美杜莎”石化能力的顾客换下的眼睛，她不希望自己看到的人都被石化，于是找交易市场换了新眼睛，原本的眼睛被交易行低价售卖。

那双眼睛在丁寻脑海中闪过，与钟妍的相貌完全重合。

那是钟妍的眼睛！

钟妍就是在“器官交易市场”更换过眼睛的顾客！

丁寻没有见过钟妍，却见过她的眼睛，难怪她觉得钟妍熟悉，但每次对上视线，又觉得陌生。

熟悉感是她的第六感在疯狂示警，让她回忆起那双眼睛。

钟妍，终焉，这不是终结的意思吗？

钟妍不是玩家，她是混在玩家中的怪物！

她是“黄昏”的行者啊！

丁寻突然觉得右手一阵僵硬，她低头一看，方才与钟妍击掌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