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
琴酒语气阴森地问道。
按说他本不该这么说,一下就暴露自己确实有被波本的话威胁到,但是琴酒一时之间无法彻底冷静下来。
也许这只是波本的一个试探,误打误撞和八年前的事情重合了而已。
他想:这是唯一的可能性,绝对不会出现别的情况。
“这个答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那个金发的神秘主义者却笑得很灿烂,看上去无比真诚地说,“就是你想象的那个人啊,琴酒。”
琴酒冷冷地看了安室透一眼,开口笃定而果断:“不可能是他。”
“八年前我亲眼见证着那个叛徒变成了亡魂。”他说,“而死人,是不会从地狱爬出来的。”
—
琴酒从来不会记住死在自己手里的人的名字,他也很少会在任务完成后再去关注与任务目标有关的事情。
但在卡路亚这个过去从未听闻的人物身上,出现了许多个例外。
对琴酒而言,八年前的任务并不能算成功,因为炸飞黑方威士忌后叛逃的卡路亚,最后实际上并不是被他杀死的。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琴酒相信就算他们没有打着追杀叛徒的名义前去莉诺蕾娅号上,卡路亚也会选择死亡。
当然了,这并不是他的无端揣测。
琴酒当时本来是打算登船后就杀死卡路亚的,那家伙却像条滑溜的游鱼,一上船便失去了踪迹,就连知道莉诺蕾娅号属于组织的琴酒都没有在那段时间里找到卡路亚的踪影,谁也不知道卡路亚究竟躲在了什么地方。
直到入夜。
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是很轻的,那个少年杀神如鬼魅一般从走廊里巡视的组织成员背后晃身而过,手腕一翻一转,被他经过的人就捂着鲜血喷涌的脖子软趴趴地倒在地毯上了,甚至因为死亡的过程太快,连一声惊叫都没有发出。
等琴酒发现卡路亚出现并开始了单方面的杀戮时,他带来那支分工明确的精英小队几乎只剩小猫三两只了。
而那个黑发少年正拎着一把匕首站在满地尸体中间,上身的衬衫红得发黑,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哎?你就是琴酒吧。】罪魁祸首转头笑眯眯地对琴酒说道,【我知道你哦,老头经常会让我看你的任务报告——似乎,你是明面上组织里的TopKiller?】
少年手里的匕首被抛起又反手接住,在动作间几秒便灵活地甩干净了上面的血污,他看上去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笑容愈发灿烂。
【我说,这个位置可以让我坐一下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少年的身影在眼前消失,琴酒甚至没察觉到对方行动时带起的劲风,硬生生靠着常年游离生死线上的强大直觉才躲过了直指自己咽喉的刀刃。
杀手退后几步,随后毫不犹豫地飞速朝自己原本站的方向扣动扳机,神情冷酷,心中却愕然无比。
卡路亚的攻击之所以没有被琴酒第一时间躲开,是因为他根本没有释放任何的杀意。
他直奔命门而来那一刀,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地就挥了出来,这招并不像寻常的杀手,反而更像是隐藏在阴影中寻求一击毙命机会的刺客——卡路亚甚至连机会都不需要寻找。
毕竟既然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刀锋捅进自己的喉咙中,又谈何警惕?
【咦,居然躲过了?】少年不出意外的没被子弹打中,反而还高兴地开口说道,【你果然很有意思!】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一瞬,紧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动来攻击,在狭窄的走廊里缠斗起来。
谁都没有任何留手,招招朝着杀死对方而使出。
一开始琴酒还在开枪,直到发现卡路亚之前明明能以柔韧到不可思议的动作躲过子弹,这时却完全不闪不避,仅仅几分钟过后,他的脸色就因为中弹失血而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了。
可是琴酒完全没有觉得轻松,相反,琴酒浑身的肌肉都在视线接触到那张脸后紧紧地崩了起来。
卡路亚还在笑,即使身中数枪。
那双弯弯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他们打着打着就离开了走廊,打到了甲板上,脚边依旧还是小队成员的尸体,而原本还活着的小猫两三只现在也全部断气。
琴酒猛地发现,现在前来完成任务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感谢你的配合。】卡路亚扬着唇角,【我最后的目标也达成了。】
少年的声音十分平稳,丝毫没有被失血过多和身上的数处枪伤影响到,他往栏杆的方向退了一步,微微抬头看向对面形容狼狈的琴酒。
【其实我觉得,你的长发还是戴上帽子更好看。】
他保持着笑脸,说道:【看在你让我打得很尽兴的份上,送你一个小礼物,不用谢啦!】
琴酒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就想往前走,可在琴酒动作之前,卡路亚就翻身坐在了栏杆上,以血染红的衬衫被骤然猛烈的海风吹得鼓起,让身形并不健壮的黑发少年看起来随时都会被风给吹飞。
笑容一下从那张脸上褪去,此时的卡路亚不再是笑着的,他只是最后又看了琴酒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复仇者应该燃烧的火焰,水红色的深潭中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已随着海风消失。
【AufWiedersehenmeineSonne!(再见,亲爱的!)】卡路亚说道。
然后他从容地后仰,摔进雪白的浪花中,投入死亡的怀抱。
—
“卡路亚,那个你们在探寻的人。”琴酒很快从回忆中抽身,神情复杂了一瞬,“他是自己选择了死亡的。”
那样的眼神,琴酒足以相信卡路亚当时已经了无生意,就算后悔了主动赴死,那家伙也绝不可能拖着中了数枪的身体在温度极低的海浪中生还。
卡路亚如今,早已成为海底的一副骨骸了。
安室透的手指在听见那句自己选择死亡时紧攥住了玻璃酒杯,力度大到指节泛白。
他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看向身旁背后灵的冲动。
“我现在兴奋得难以按捺了……”琴酒看起来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低沉地说道。
淡金色长发的男人将猎食者的眼神锁定在安室透身上,好像想要找出他的破绽,唇边勾起了残忍的笑意:“因为如果他还活着,我就能真正的,再杀死他一回啊!*”
安室透闭了闭眼。
就算八年前赤江那月的确是……自杀而死的,那么为什么琴酒会觉得朗姆也对赤江那月感兴趣?
他呼出一口气,冷静谨慎地试探道:“朗姆可能不会乐意让你先下手。”
琴酒瞥来一眼,冷笑着说:“我怎么忘了,毕竟除我以外的所有死亡成员,都是朗姆的得力干将,他当然不会乐意,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一直到安室透把贝尔摩德将卡路亚视如亲子这个消息告知琴酒、而琴酒离开剧场后,都还在安室透的脑海中回放。
他把线索串起来了。
安室透想,他现在可能知道赤江那月八年前登船,所谓的那句‘一切都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了。
以赤江那月的能力,公安找不到他,组织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找到他?如果没有登船,他大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逃到组织也抓不到的地方,可偏偏,赤江那月选择了登船。
那个少年是故意暴露自己的踪迹的,为的就是设计引导朗姆派的精英去追杀自己,然后将他们全部杀死在莉诺蕾娅号上!
单纯是杀人灭口也不需要特地登船,所以,赤江那月就和他们在甲板上猜想的一样,真的是奔着下三层的研究所而来的,那里绝对有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在达成所有目标后,结束了一切的赤江那月才选择死亡。
安室透能想到的,赤江那月也能想到,他心中万千思绪最后在脸上定格成了一个表情。
一个嫌弃到整张脸皱起来的表情。
“被男人惦记了八年的感觉……恶!”救世主痛苦地捂住眼睛,“好后悔,为什么我八年前没带着琴酒一起死?”
这时他也不再故意恶心人地喊琴酱了,称呼反而正常了起来。
安室透心中的情绪起了个头,又被这句话打断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嘴角抽动。
“别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啊。”他再度叹气,感觉自己最近无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只要你活下来他死了,不就不会被惦记了吗?”
……等等?
安室透倒吸一口气:他真的被小恶魔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