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二他们实在不确定赤江那月回来没有,毕竟莫名其妙变成了坏蛋后就再也没出来的诸伏景光他们已经被飞快收回了包里,他们还不确定赤江那月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催生出坏蛋呢,更别说探查他的动向了。
半长发的小少年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社交技能还不够优秀,他使劲浑身解数才拖住了赤江优半个小时,现在赤江清吾回来,他们不管要做什么都只能先停止了,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他们的目的。
生活不易,研二叹气。
而在说完那句话后,赤江优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似乎已经准备上楼了,零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下意识想阻拦的阵平,朝小伙伴们使了个眼色。
幸而几人间的默契还不错,那边看起来最不会说谎的航清了清嗓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一起上去吗?毕竟我们都很担心赤江同学的身体情况。”
金发蓝眼的大美人原本见他们有话要说时就靠在了楼梯的木质扶手上,听见这话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爽快点头:“当然可以呀,你们是小红的朋友,我想他也不会介意的。”
这可是那孩子第一次带同龄人回来,还默认了他们的朋友关系呢。
“说起来,今晚大家就留下来吃饭怎么样?”她忽然合掌,目露期待地看向孩子们,“因为小红还没退烧,但我买的食材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呢。”
“欸?不会太打扰了吗?”研二有些犹豫。
“没关系啦。”赤江优笑眯眯,“而且大家这么关心地来探望小红,留下来吃顿饭也很正常吧?”
几个小少年这下都不太好意思继续拒绝了。
只有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怎么觉得赤江妈妈刚才笑起来的样子,和变身后的赤江那月要坑坏甜心/坏蛋时一模一样?
不对,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
他们小声交谈了一小会儿,就胆战心惊地跟在赤江优后面回到了楼上——阵平倒是灵机一动说先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今晚不回去吃饭的事情,试图再拖延一下时间。
然后他就被留在一楼打电话了。
而其他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垂头丧气地继续跟着赤江优上楼去‘喊醒’赤江那月。
笃笃。
赤江优抬手敲了两下门,声音轻柔:“小红,你醒了吗?你的朋友们来看你了哦。”
房间里鸦雀无声。
金发美人挑了下眉毛,耐心地又敲了一次:“那我进来了?”
后面的零几人已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们的大脑飞快开始运转,思考起待会赤江优进去后发现儿子不翼而飞的话他们该怎么帮小伙伴找借口。
但就在赤江优准备开门的前一秒,房间里终于响起了赤江那月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醒来,听上去还有些困倦,像是还想继续睡一样:“优……优酱?再睡五分钟嘛……”
零花了几秒才理解这是赤江那月在跟妈妈撒娇,他忍住了脸上震撼的表情——旁边的研二和航也一样。
谁懂啊!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笑起来还像是大魔王,甚至转学第一天就把排挤阵平的那些人说哭了的转校生……居然还会和妈妈撒娇?!
等等,说起来转校生确实也才十岁,这样才是正常的,大概?但平时的转校生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十岁小孩啊。
赤江优叹了口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按下了门把手:“不行哦,你已经睡了很久了,宝贝,再睡下去的话很可能会头痛的。”
三人露出了更加敬畏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赤江优瞧着已经对这种撒娇习以为常了的样子,说明平时赤江那月也经常这样吧?
哇……
他们不知道的是,赤江优按着门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她的眼中写满了懊恼和遗憾:可恶,从来不会赖床的小红第一次用这句话撒娇,居然没来得及录音!
要是任意一个守护甜心听见了她的心声,想必都只会有一个想法。
……咳,有其母必有其子嘛。
赤江优开门后,房间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窗帘紧紧拉着,而赤江那月正从床上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对习惯长期保持精神专注的赤江那月而言,这种状态也是很少见的,就更别说赤江优了,她现在的表情看上去比刚才还要后悔——毕竟现在更是少录了一段录像呢。
她走到床边动作自然地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发现温度居然降了不少,起码摸着没有最开始那么烫手了,赤江优不由惊喜了一下:“哎呀,是不是有些退烧了?宝贝来量一□□温……”
赤江那月乖巧地任由她摆弄自己,视线却越过赤江优的肩膀,投向了站在门口满脸怀疑人生的三个小伙伴。
他完全不觉得跟妈妈撒娇被听见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甚至看起来十分理直气壮。
他现在可是小孩子呢!
这么想着,赤江那月也趁赤江优转身的功夫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他本来确实是该赶不上回来了的,过去时踩的滑板在小那月放大招的时候被波及到,给打坏了。
那个时候坏甜心哭着被误打误撞打碎叉号、在波本‘我不是坏甜心吗为什么还能净化别的坏甜心啊?!’的震惊质问中变成了纯白的心灵之蛋,飞回去找主人了。而坏甜心一走,施加在赤江那月身上的能力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他恢复了正常的记忆。
……并跟同样因为赤江那月恢复正常而重新抹去叉号、变回守护甜心的降谷零面面相觑,并默契地选择把刚才像黑历史一样糟糕的经历装作没有发生过。
失去滑板就意味着他们需要想别的办法来尽快回家,就在赤江那月思考时,他接到了莎朗的电话。
之后就是现在这样了,莎朗开车把他送了回来,而他刚从窗边勤勤恳恳爬回来就听见了门口的声音,于是只好尽快做好伪装,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刚醒来一样。
研二他们看起来已经放松了,只是赤江那月知道情况没有看起来这么好——莎朗在车上告诉他,优酱不久前给她打去了电话,所以她才会正好出现在他家附近,还能到建筑工地接他。
所以优酱说不定已经知道了什么。想着,赤江那月看着天花板走了一会儿神。
他是不是也该找时间,和优酱坦白一下某些事了?
—
机会出现的很快,当赤江那月得知今晚其他人也会留下来吃饭后,他就知道不能继续拖了。
趁着诸伏景光等人和小研二等人正缠着降谷零追问今天下午的坏甜心波本事件,赤江那月披着清吾硬是给他披上的卡通毛毯,溜进了庭院里。
他们家的庭院中有一棵老树,枝干茂密,树下还挂着在赤江那月六岁那年清吾给他做的两架秋千,因为制作初期清吾就表示他也想玩很久了,所以实际上说不定直到赤江那月三十岁都还可以坐上去玩。
他现在就站在秋千前,而其中一边的秋千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她的长发此刻没有被盘起,蜷曲着松散地落在脑后,随着秋千的晃动而一起被风吹得颤动,往日里在孩子面前总是仿佛闪烁着光芒的蓝眼睛难得安静地低垂着,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大腿发呆。
赤江那月过去经常会在阳光不错的下午被爸妈哄到庭院里透气,每到那时,他总会选择在那架左边的秋千上安静地边晃边看书,对普通小孩而言很糟糕的看书习惯对他来说根本不会伤害眼睛,他反而还挺喜欢那种一晃一晃的感觉的。
一直到十八岁,他都是家里秋千的常客,而秋千也因为磨损被清吾和他轮流换新了好几次。
但赤江优似乎不太喜欢这个,他很少能在秋千旁看见她。
“嗯?aka,站在那边做什么?过来吧。”赤江优也感知到他的靠近,她伸手拍拍自己身边的座椅,抬脸看过来时,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眼睛里也重新弥漫开了他熟悉的那种光彩。
好像之前他看见的寂寥跟黯淡都是错觉。
赤江那月意识到了什么。
一直到他依言在左边的秋千上坐下好一会儿,庭院里都还是没人先开口。
“其实你并不是我的小红,对不对?”
好像不喜欢这样的安静,很快,赤江那月就听见身侧的女性用轻柔的声音如此说道。
他没有看过去,那张稚嫩的脸上却也并未出现忽然被拆穿的紧张,或者是摸不着头脑的困惑,他的眼中只有一片了然。
在轻轻嗯了一声后,赤江那月摸了摸手边的秋千绳,语气是肯定的:“你早就知道了。”
“有哪个爱着孩子的母亲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金发女人笑了笑,投向身边人的眸光温柔似水,“所以我也知道,你虽然不是我的小红,但你也是他……我能感觉得出来,宝贝。”
赤江那月终于转头和她对视,然后几秒后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选择说出了‘真相’:“没错,我是来自未来的‘赤江那月’,只是因为一些意外才回到了这个时间。妈妈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可以把时间恢复原样,到时候十岁的我就会回来了。”
赤江那月希望自己在赤江优眼中一直是阳光开朗、很受欢迎的好孩子,他想让这个时间点上大概还在担忧儿子无法融入人群的赤江优再多放心一点。
有什么比未来的他亲口承认更容易让一位母亲放心呢?瞧瞧,这可是一个从未来来的、看上去就过得很幸福的赤江那月。
他想让十八年前的父母知道:未来的他过得很好。
“是吗?”赤江优看起来也确实很开心,“未来听上去很厉害呢。”
“是噢,我考上了妈妈和爸爸的母校,还通过了职业组的考试,当上日本最年轻的警视,虽然现在辞职在做侦探……但在辞职前,我差点就当上日本最年轻的警视正了哦。”
其实现在已经是警视长了,然而这个职位纯粹是因为他殉职过一次……就不用告诉她了。
赤江那月说话的时候,对面的金发女人从头到尾都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在这道目光下,他越说越带上了炫耀的语气,像撒娇那样告诉她自己获得过怎样的成就。
赤江那月从来都不在乎那些虚名,更别说炫耀,在警方就职的那七年里他几乎把自己种在了工作岗位上,每天不是在办案就是在办案的路上,偶尔还接接公安的私活,他干这些也都不是为了得到谁的夸奖,只是想做就做了而已。
可是,优是不同的,清吾也是不同的,唯独他们,他想分享自己的全部,想被他们夸奖。
在他说完以后,赤江优十分捧场地鼓起了掌,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不愧是我们家小红,不愧是我儿子,超级棒!”
赤江优接着朝他展开双臂,袒露出怀抱:“给超级棒的孩子一个拥抱,可以吧?”
赤江那月怔愣片刻,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毫不犹豫地从秋千上跳了下去,扑进了近在咫尺的怀抱之中。
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让他瞬间就有点眼眶酸涩——绝对是被小孩子的身体影响的,他只是眼睛进沙子了。
赤江那月能感觉到背后有一只手在轻柔地抚拍,能听见他的美人妈妈平稳的呼吸声,和对方依旧强健有力的心跳。
也许全天下的小孩都喜欢对家里担忧挂念的父母报喜不报忧,也或许全天下担忧挂念小孩的父母都能看穿他们的伪装。
因为在这样平和的宁静持续了一会儿后,赤江那月听到优低低的询问声:“宝贝,你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他从她怀里抬头,和低头看过来的她对视,在那双蓝眼睛里看见了洞悉一切的神色。
“嗯,我很喜欢。”赤江那月说,“我想要的东西都可以轻松得到,我过着从前的我不敢想的自由生活,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像家人一样的朋友,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的手情不自禁攥紧了她后背的衣服布料。
他只是很想念自己生活了十三年的这栋房子,想念这个赋予了他这样的书造人一颗人类心脏的‘家’。
他只是……很想念他的爸爸妈妈。
“对不起。”赤江优却忽然重新抱住了他,她的手不住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极力掩饰过的声音里还是被赤江那月捕捉到些许悲伤与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很高兴你能过得那么幸福,但我也觉得很对不起你……我和阿清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不在你的生活中了?”
她想继续在她的孩子面前保持一个母亲的体面,想继续维持住她可靠冷静情绪稳定的形象,可在她看见她的孩子眼底那抹深藏起的泪光后,所有伪装和抵抗都溃不成军。
“是我擅自抱着你留了下来,让我和阿清成为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可又是我擅自离开了你,宝贝,我想我是一个很差劲的妈妈。”赤江优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
她无法想象她的孩子在失去了他们以后会经历多少本不该落在他身上的苦难,也无法想象她的孩子究竟是如何走到那个地位的,在旁人眼中理应被艳羡的成就对她而言除了骄傲以外还剩下了不忍。
因为她知道,那一定很辛苦,而在小红痛苦的时候,她和阿清却不在他的身旁。
“不,你不是。”她的孩子埋在她的怀抱里,坚定地否定道,“你是世界上最棒的妈妈了。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