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一说道:“我今年十四岁了, 再过两年就能够去官府傅籍,左庶长说凭我的体格,我肯定能送到王都咸阳去服正役。到时候, 我也能用跟你这个一样的剑。”
赵羽惊呆了,“你才十四岁?”
索一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咧出一口大白牙:“是啊, 我从小就是什么都能吃,长得比其他人都好。”
赵羽点点头, 然后把自己的胳膊往后背了背,问道:“什么是傅籍,还有正役什么啊?”
索一:“你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多大了, 你没有去傅籍吗?”
赵羽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但不能比他小, 就说道:“我十五了。”
“虽然你也没有到傅籍年纪,但不应该连这个都不知道啊,你平时在家里都干什么?”
赵羽道:“我每天要整理竹简,所以没空关心别的。”
嬴政的心神一直关注着这边,也就听见了一两句,他平日都觉得很聪明的小国宝竟然有这么笨的时候, 这种借口除非傻子才相信。
索一相信了,说道:“你家有书?那你一定可以复身,”担心这个小公子也不懂,他马上解释道:“复身就是你以后都不用服役。”
赵羽一脸听懂了学到了原来如此的表情,这让索一非常满足, 谈性大涨:“傅籍就是每个男人到十六岁, 需要去官府把自己的身高啊体重啊跟官府说一些,官府小吏会给我们记录在竹简上, 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够去服更役了。”
说着他问赵羽:“你不会连这个也不知道吧?”
赵羽不好意思:“不知道。”
索一同情地看了眼这个小笨蛋,这是咱们能够得军功改变地位的唯一途径,竟然都不知道,“更役服役一个月就行了,基本上都是在我们的县城修城墙开水渠,这不是现在让拆城墙吗?更役就是拆城墙。一个月之后,便可以去郡城,训练服正役了,优秀的人能送到王都。”
年轻人眼中都是未来建功立业的热切盼望,突然一头冷水从天而降。
赵羽问道:“你们这里原来是齐国吧,齐国的制度跟秦国一样吗?”
索一:“哎,制度差不多,齐国没有秦国的军功赏爵高,我们左庶长就是当年跑到秦国参军赚来了一个十级军爵,若是他想当官的话,都能当我们县的县令。”
赵羽明白了,这是一个热血少年,他再次好奇:“我听说现在民间活动着很多原六国贵族,他们都想复国,你没想过吗?”
索一说道:“我们是左庶长的人,再说了,齐国要不要复,那也是临淄城下的人要考虑的。”
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羽有点理解现在的国情了,底层的人对统一之后的大秦的反抗情绪基本上没有,反而希望通过军功提升本身阶级。
赵羽鼓励道:“你长的这么强壮,以后肯定能立下大大的军功。”
索一又笑起来,点头道:“你说得对。”
赵羽跟着哈哈笑起来,他特别喜欢索一这样的性格,“那你努力,咱们以后说不定还能在军队中见面呢。”
索一惊讶:“难道你家不给你复身吗?”
赵羽摇摇头:“不滴,我只是一直没有关注这些而已,等我十六岁了,我也要去官府傅籍。”
李斯听见了,忍不住吐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已经是别的役卒奋斗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的中郎了。
还有服役真没有你们两个小年轻想得那么好的,吃苦受累一辈子都在最底层兵卒间打混才是最可能的。
索一笑道:“好,那我们约定咸阳见。”
“嗯。”赵羽点点头,“你再跟我说说怎么能拿到军功?”
*
“陛下,真的是杀敌一个就能奖励一个爵位?”
一个时辰后,骑马继续向邹县而去的一行人中,赵羽努力催赶着自家三毛,跑到始皇大大胯下骏马的左边。
嬴政拉着缰绳,侧头笑道:“这还有假?自然是真的,而且不会有人敢贪图底层兵卒的人头。”
“一个人头一个爵位,那总共多少级爵位啊?”赵羽掰着手指头,“到最后岂不是封无可封?”
嬴政赶着马,指了指后面的蒙恬和王贲:“他们就是封无可封的。”
王贲苦着脸:陛下,末将不敢当这几个字啊。
赵羽追问:“大将军是最高的?”
蒙恬笑道:“大将军并非爵位,最高一级的爵位乃是伦侯可,食邑一个县,而且爵位还有妙用,便是可以抵罪。只要不是谋反大罪,都能用爵位来抵。”
【还带能收回的啊,这不就是积分制吗?永远积不满,永远有动力去积分。等等,让我算算,一颗脑袋等于以及爵位,也就是说爵位即人头。】
“那杀了敌人还要把人头割下来吗?会不会太费劲了?”
蒙恬好脾气继续解释:“只有这样,才不会有冒领功爵的事情发生。小羽啊,你努力,本将军看好你。”
赵羽想起什么,又追了追前面的始皇大大:“陛下,万一以后再有人来刺杀您,臣杀一个脑袋算不算军功?”
嬴政微侧头:“你还是第一个问朕要军功的人。”
【陛下生气了?】
众人:能不生气嘛?你是第一个盼着陛下被刺杀的人诶。
赵羽抖了抖,但是没感觉到后脖颈有凉气,胆子还在,硬着头皮没有认怂。
嬴政说道:“你做吹火筒那些好用的东西,累计起来也能算军功。”
所以不必执着于杀人。
赵羽高兴,打算下一个休息的地方就把飞升书翻烂。
一路奔马,前面终于看见县城了。
因为没有城墙城门,就是一片笼罩在傍晚淡淡余晖中的建筑群。
过几天皇帝要从此经过,再加上前面有博浪沙刺杀,邹县的县令把本县的安全工作抓到了极致,在原先有城门的地方都布置了兵卒,对进出城的人进行严格的检查。
赵羽他们手续齐全,很快就进去了,但是牵着马还没有走多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哭声。
“官爷,我们真的只是附近居民啊,这是我们的节牌,我们进城就是为了卖一点菜养家糊口而已,孩子他爹还在床上躺着呐。”
赵羽耳朵动了动,又牵着马转身回去了,只见跪在地上的一对母女,都穿着蓝布印花的衣服,身量纤弱,不看脸便已知这必是美人无疑。
本来还打算行侠仗义呢,一看这样,顿时觉得如果他是检查进出城人口的兵卒,他也会怀疑他们。
兵卒说道:“你们的节牌不合规,必须去县衙接受详细检查。”
“不要啊,”妇人一下子侧身抱住年轻的腰肢纤细如弱柳的女儿,苦苦哀求道:“官爷,我们的节牌就是里中发的,和大家的是一样的啊。”
旁边有些进城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也有那腰带佩剑的强壮大汉,上前打抱不平呵斥道:“明明都是一样的节牌,为什么单单说人家母女有问题?你们是什么居心?”
“官爷饶命,我们绝对不是刺客,求您放我们母女过去吧。”年轻女子终于抬起脸,一张清雅至极的梨花面出现在众人眼,音如黄鹂,听得现场众多的男子心头一阵阵发软。
为她说话的声音更大更多了。
兵卒也有些傻眼,生平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磕磕巴巴道:“可是你们的这块节牌上,少了一个我们官府人都知道的记号。”
女子掩唇嘤嘤,她的母亲一副害怕女儿会被抢走的模样,紧紧抱着女儿,口中一只小声呢喃着:“冤枉,冤枉。”
终于,刚才仗义执言的大汉彻底忍不住了:“你们莫不是见人家姑娘貌美,故意刁难,其实是想要带走充实暴君行宫吧!”
此言一出,不少人脸上都显露怒容,当然,人群也有意识地放开了和那个壮汉的距离。
年轻女子却找到了主心骨的模样,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个佩剑男人。
赵羽啧啧感叹。
【简直就是两只披着狐狸皮的狼跑进了羊群了,一头公羊还觉得他特有英雄气概,岂不知人家母女真正想说的,已经让你说出口了。不过也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男人的话让兵卒们十分生气,他们倒不是维护皇帝,而是自家和县令大人的威名,不能就这么被人污蔑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兵卒上前,扣押男人。
男人也不是好惹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说秦始皇暴君,没点倚仗能成吗?结果就是现场的有十个兵卒上去,竟被他翻手打倒在地九个。
剩下那一个还在喊:“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赵羽无语。
【这么菜,还这么多话。看我的!】
站在里面相隔十几步看着的嬴政只觉得太阳穴一突,轻声说道:“蒙恬。”
但蒙恬没有到跟前,赵羽已经跟那个仗义男人过了三四招,然后一个漂亮的蝎子摆尾将男人踹到了地上。
男人拔出长剑,赵羽在内心震惊于自己竟然这么厉害的时候,锃一下拔出来陛下的御赐宝剑。
铛!带着悠悠回声的清脆的相击音在众人耳膜回荡。
然后眼睛这才有空看去,只见那男人的剑已经分成两半掉落在地。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蒙大将军说的,世界上最坚硬的剑,以后打架直接拿剑硬刚就行了啊!】
赵高的心也突突跳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小羽使出来的一个招式,怎么跟当初在咸阳时刺杀陛下的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