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陈导的话, 现场顿时是一片恭喜声。
秦正龙走上前，笑着伸手，将还躺在地上放空大脑的樊羽给拽了起来。
“你做的很棒。”他说着, “相比之前，你的演技，如今进步非常大。单说刚才的这场戏, 你的情绪和节奏都很好, 就连我都差点没能接上戏呢。只需要再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成为令无数人赞叹的演员。”
他的话很真诚，是真的在为她感到高兴。
樊羽站起了身，看向秦正龙时, 阴沉的眸子中仍旧翻涌着无尽的恨意。
她深吸一口气, 试图将这些情绪给压下。
旋即接过了薛姐递来的热毛巾, 擦净了脸上的血迹，同时也擦净了在自己身上，原本属于晚絮的那些痕迹。
再抬起头来时, 她的笑意已经恢复明媚。
“秦老师说着话那可就客气啦！”樊羽眉眼弯弯道, “这段时间之所以能够进步如此之大, 那难道不是因为秦老师您教的好么？”
她披上了毛毯，发丝粘在鬓边, 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但说出这话时, 眸子当中却似有星光在隐隐的闪烁, 像只小狐狸似的, 简直狡黠可爱至极。
秦正龙见状无奈的笑着摇摇头：“那是你的天赋好。”
正这么说着呢，小歌和另外几名主演也匆匆赶来了。
先是道了恭喜, 旋即几人才围住樊羽纷纷表达不舍——
“樊羽姐走了, 我们今后再问演技相关的, 就得经常麻烦秦老师了！”
“樊羽姐要常回来哦，我们还有一个多月才杀青呢！”
“呜呜樊羽姐，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拍戏了！”
……
小歌倒是未语，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等他们几个终于说完，他这才淡笑着开口：“樊羽姐，他们已经把我想说的全都给说完了。那我……祝你以后大火吧！”
他的语气很活泼，轻快的调子中透露着喜悦。
正站在不远处保姆车旁边的江颂，闻言便懒懒的掀起眼皮看向了小歌。
如今的小歌没了之前的那般怯懦，看起来很意气风发。
就连笑起来时，都变得活泼许多，对比初次相见时那小心翼翼的假笑，如今的他才像是个正直热血期的少年，骨子当中都是骄傲。
看来新经纪人，对他的确很好呢。
这么想过，江颂的嘴角微微勾起，抬腿朝着樊羽走去。
及近之后，他淡声道：“陈导在喊着让你拍杀青照了，准备好了吗？”
樊羽此时正在回应着众人的告别，闻言连忙回头看着。
见到是江颂走了过来，她的心下并没有什么惊讶情绪，就好像是知道他一定会来似的。
“知道啦！”她笑，“这就去啦！”
这话落下，她又看向秦正龙等人，连忙说道：“走吧，咱们一起拍！”
几人自然是应下的，旋即等樊羽擦干净脸后，便同往陈导那边走去。
杀青照很快拍完了，晚絮的戏份也在此落幕。
樊羽还是有些难过，但是相比于首次杀青时，她这次已经很沉稳了。
因此在离开的时候，她只是深深的望了眼自己最后一场戏时的布景——
那个曾经藏住了小时候的晚絮、却又让她亲眼目睹爹娘死去的菜筐。
它就那么毫不起眼的立在原地，其中既有生的气息，与此同时，也藏有死意。
工作人员很快就将菜筐收走了，就如同晚絮这个角色，彻底的离开。
樊羽也在此时回神，敛起眸光，不再去看了。
“你真的很喜欢晚絮这个角色。”江颂说着，“相比于穆思思，晚絮好像是更能触动你的内心。”
樊羽闻言点了点头，虽未言语，但是已经明确表达了内心想法。
江颂见状继续说道：“明白了，今后接剧本，我也会尽量去多考虑同样性格的角色，你应该会更得心应手。”
樊羽沉默了好半晌，旋即才摇摇头淡声说着：“不用，你就正常的筛选剧本就好了，我只是更爱这个角色，不是非这个角色不可。其他的，我也同样很想尝试，只局限于一个类型可不是我的性格。”
江颂闻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这之后，樊羽又和导演组的人员们一一告别，将江颂定好的零食和饮料分发了出去，旋即才不舍的挥挥手，打算离开了。
江颂也同陈导笑着颔首告了别，正待抬腿时，却发现小歌正看着自己。
少年的眸光中似有星光在闪烁，甫一看过去，干净清澈到会令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在看着一汪纯净的清泉，无比的真诚。
见他抬眼看了过来，少年顿时便笑的更甚了。
眉眼弯弯的歪着头，少年唇瓣微动，无声道：“谢谢。”
江颂见状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后，便长腿阔步转身离开了。
回公寓的路上，樊羽发了杀青微博——
“时间过的好快啊，不知不觉之间，我竟然又和角色说再见了。
感觉心里有好多话，但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全都咽回了肚中。说是我饰演了角色，但实际上，是角色让我看见了另个世界的风景和故事。
我们互相携手成长、互相指引同行。
我赋予给了她血肉，而她则回馈给我了灵魂……
多的不知道说什么，只想说：晚絮，你没错，不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罪责全都安放在自己的身上，而今后，还有我陪着你。”
《朝歌集》虽然是个大制作，但是前期的宣传却并不算是太多。
只有男女主的敲定有人知道，而其他的主角，网络上的相关消息少的离谱，仅有几个圈内的博主才知道，偶尔发博讨论，但热度实属一般。
但网友们对这个剧又很期待，于是近期就一直有人在催着宣传。
因此当樊羽这条微博发出后，可想而知会让多少网友们激动了。
羽毛们很快就来了，还有很多的路人网友们，见状都纷纷评论——
“恭喜姐姐杀青啦！小晚絮，今后的你还有好多羽毛们陪着呢！”
“怪不得姐姐最近微博这么安静，原来是偷偷的跑去拍戏了呀！”
“为什么没有定妆照啊！为什么没有路透啊！那些小道记者还有狗仔啥的都去哪里了！我要吃粮啊！”
“嘁……我看官博介绍，晚絮好像只是女三？”
“是女三，那又怎么了？能把角色演好就行，管她多大的番呢！”
……
翻看评论，樊羽自然也看到有人提及了番位一事。
她想了想，旋即回着：“的确是女三，但晚絮这个角色的精神内核很强，看到这个角色介绍的瞬间，我就觉得自己和她产生了共鸣。而且角色不分大小，我饰演她时，那她就是我心中的女主角。”
这么回完，很快就有网友们表示支持。
没有错啊！他们看剧的时候，看的不就是角色和故事吗？
有几个观众会认真去看主演们是几番？
只要能把角色演好、把故事也诠释好，这就已经是个演员最大的成功了！
于是很快，还没有等羽毛们披甲上阵、压评反黑呢，许多网友们就已经自发的去指责起了那些黑子，甚至还帮忙将其拉黑举报一条龙，不过多时就把那些黑子吓得删评跑路了。
羽毛们：“……？”
羽毛们：“！！！”
这就是被路人罩着的感觉嘛！
好爽啊！
[抖抖羽毛.gif]
与此同时，江颂也刚刚领着樊羽和薛姐回到公寓。
进了屋后，薛姐就去厨房给樊羽配制杂粮晚餐了。
而樊羽也是火速的回到了卧室，连忙好好的洗澡、护肤，好让自己能够重获新生。
江颂便在客厅休息，顺便陪着小妖怪们玩了一会。
许久之后，樊羽终于洗漱完事，从楼上走了下来。
江颂见状，便喊着她过来坐下，谈谈电影的事情。
“电影剧本我最近也看了不少，但是目前仅有这两个，是我觉得既符合你当下的流量，热度和反响也不会太差的。具体如何我就不多说了，你先看看再做决定。”
这么说着，他便将两个文件夹转手就递给了樊羽。
樊羽搓了搓头发接过来，见两个文件上分别写着：花城旧事、爱恋之夏。
她先拿起爱恋之夏的组讯通告，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部讲青春期暗恋的电影，主打的就是个伤痛文学，虽然看起来已经是老掉牙的类型了，但是他的剧本和男女主的设定都很不错，是比较标新立异的。
然而也只是仅限于男女主罢了。
男配女配的人设可真是很一般，虽然比某些流水线的已经是好上很多了，但她还是难以接受。
这么想过，她放下了爱恋之夏，转而便拿起了花城旧事。
这看起来是一部民国虐恋电影，基调阴沉，剧情也比较小众，想来应该是新人导演的处女作。
樊羽本来对这个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像这种类型的剧本，写的好的非常少，大多都是胡乱拼凑且没逻辑，看的人头疼。
却没想到，这匆匆的瞥了一眼，她便难以再移开目光了。
混乱的世道里，卖花少女和富家少爷那爱而不得的情意，在家族的反抗、世人的指责、持续不断的硝烟当中，终究化作了随风而去的花瓣，葬进了那场烧了许久的大火里……
而中间穿插的少许糖渣，则让最后的悲剧更加痛彻心扉。
看完粗概剧本，樊羽眸光涣散，许久没回过神。
好半晌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极其笃定的道：“我要去试这个！这个剧本……真的太棒了！”
江颂将她刚才的神情尽收眼底，笑问：“确定了？这部你要试戏的可是女主，竞争压力很大，你真的有信心吗？”
樊羽毫不犹豫：“有！我会拼尽全力！”
江颂这才点头：“好，那我这就和选角导演确认，试戏在九月初，这期间你有两个商业代言要跑，还有几场线下的晚会邀约，时间还是很充足的，好好熟悉一下角色吧！”
樊羽自然美滋滋点头，刚杀青的悲伤情绪烟消云散，整个人身上都写满了期待和兴奋两个字。
江颂无奈的摇摇头，正想拿手机给选角导演发消息时，他却发现，摆在自己身侧的那柄扇子，扇面在抽丝重织了。
片刻后，抽丝重织结束，扇面上浮现出了两排古国字。
他连忙拍照发给岑念安，很快便就收到了对方的翻译。
“将军，今日阴重，奴家，即将复形。”
这句翻译发完之后，岑念安发了个外头疑问的表情，旋即连道——
“？？？什么意思？”
“这精怪要恢复了？”
“公寓现在有人吗，需不需要我过去？”
“不对，有妖怪吗？”
看着岑念安发来的消息，江颂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不用担心，樊羽在呢。”他回，“而且我觉得不会有什么事。”
岑念安很快就回复：“不要大意，精怪很擅长伪装，也很会蛊惑人心，有时候那些手段用起来，可是比狐族都要让人招架不住。”
江颂连忙回：“好，我会让樊羽等会跟在我身边的。”
放下手机后，江颂自然便和樊羽说了扇子的这件事。
樊羽沉默了片刻，旋即伸手戳了戳扇子上的花样和纹路，颇有些好奇。
却没想到那些金丝线好似活了一样，很嫌弃的左躲右躲，最后甚至还缩成了尖针的模样，全然一副不想让樊羽碰到自己的模样。
“呦呵，你这精怪，居然还见人下菜碟啊！”樊羽冷笑。
之前看江颂拿的时候，这家伙好像也没有这么抗拒的吧！
眼见着樊羽的怒气值已经飙升，恨不得直接把扇子给撕了的时候，江颂连忙伸手拿起了扇子笑道：“莫气，等它现身了再气也不迟。”
旋即他便起身，问着：“我们是不是要先把它放回书房？”
毕竟看这扇子的自称，应该也是个女孩子。
之前茉莉幻化人形的时候都需要他背过去，那扇子肯定也是不希望被这么多人和妖怪看见复形的。
放回书房，它或许在复形时还能自在一些。
樊羽无所谓的耸耸肩：“随意喽，实在不行让我也进去，如果这家伙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就直接——”
这么说着，她以手作刀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江颂：“……”
那其实倒也大可不必。
玩笑说完，两人还是同往二楼书房走去了。
进了屋内，江颂将扇子安置回了原本的木匣子中，妥善放好。
“稍后我会出去等你，如果复形结束，只需喊我一声就好了。”他淡声说，“希望你是个好精怪，不然公寓里这么多的妖怪，如果你想要做什么坏事，可能连逃都逃不掉哦。”
说完，他将木匣子摆放到了书房窗台的月光之下。
又深深的望了一眼扇子后，他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樊羽站在门外，见状也笑嘻嘻的探个头看向里面，淡声说着：“我们在外面等你，到时候记得打招呼，不然我就会当你在里面做着坏事……哎！你别拽我呀！”
江颂面无表情的拉着樊羽离开了书房，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旋即两人便倚在书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从今后的发展到微博经营，从年前的广告宣传到年后的通告……
就这么聊了十多分钟之后，书房当中，才终于传出些许动静。
两人顿时就噤了声，纷纷侧目看过去。
这画面……无论怎么看都颇有些怪异。
但并没有谁去在意，全聚精会神的盯着书房门口，生怕稍后会闯出来什么怪物似的，紧张极了。
片刻过后，书房内终于有吴侬软语的女子声音传来——
“将军，奴家已经复形，请进。”
樊羽闻言顿时就瞪大眼睛看向了江颂，都不用说话，江颂都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将军是什么意思？
江颂：“……”
江颂：“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等会再详细的聊吧。你在这里等我，如果有什么问题出现就靠你了。”
说着，他还伸出手拍了拍樊羽的肩膀。
那满脸的‘你就是最后的希望’的神情，顿时让樊羽的后背都挺直了，略显骄傲的说着：“你放心吧，我绝对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江颂这才用极其信任的眼神深深的看了樊羽一眼，旋即才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推开了书房的门。
进去之前，他做了非常多的心理准备。
比如会不会是什么坏的精怪，又或者说会不会像岑念安说的那样是会蛊惑人心的，再或者……
总之，其实他也是担心极了。
直到他推开了门，看见书房内的画面，直接便愣在原地。
只见在他平常办公所用的椅子上，此时此刻正坐着位古香古韵的美女。她身姿曼妙动人，手上还拿着一把琵琶，指尖轻轻落在弦上，山口与相的位置正好能遮住她的半张脸，只露出了微微上挑的眉眼和唇角，还有那半边海棠纹的花钿。
她梳的是一头随云髻，几捋发丝轻轻的垂在一侧，有玲珑珠翠为之做衬，再斜插上一支镶宝石的凤蝶鎏金金钗，随秋风入室摇摇晃晃，让人不禁连呼吸都放轻了。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衣着也很是华丽。花纹繁复、色彩多样，根据那料子的质感和栩栩如生的绣工，就能看出这衣服肯定是价值不菲，估计是要皇室或者是贵族才穿得起的。
还有满身耀眼相称的珠翠、宝相花纹的云头锦鞋……
略略的扫视一圈，江颂当下直接确认：这个精怪，生前肯定是个富可敌国的有钱人！
正这么想着，女子温言软语的开了口，就如同是江南里四月的春水，温婉动人到让人连重话都不敢说。
“将军，在看什么？”她问，“是奴家此次复形的状态，您不满意吗？若不想见，奴家还可以回到扇子……”
“不是，你想多了。”江颂淡然道，“只是在估算你这身行头值多少钱，看起来应该就价值不菲。”
女子：“……”
女子：“奴家也不清楚，因为奴家的衣物，之前都是将军为奴家买的。同样的首饰，奴家曾经的住处里应该还有两箱，用了许久，才用了百套而已。”
江颂：“……？”
等等！cpu都快给他弄烧了！
女子喊自己为将军，又说之前将军为她置办衣物，所以若按这个逻辑说回来的话……
她这身堪比整个公寓的行头，是他买的？
而且竟然还不止买了这一套！
江颂觉得自己的头都有点痛，平复了好半晌之后，才终于敛回了自己的神思，不再纠结于有关于将军的事情。
旋即他抬起头，看向了女子，眸光冰冷的问着：“你到底是谁？之前你一直都没有恢复好，我便没和你多问，如今既然你已经恢复好了，那之前的问题，也该回答我了吧？”
他的声音冰冷，就仿佛没有含带半点情感似的。
饶是面前坐着这样一位堪称是国之绝色的美女，他的内心也没有半点的波澜，就如同是一汪死水。
女子愣了一瞬，搭在琴弦上犹如葱白般的指节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比震惊的事情一样。
她语气带了些许的哭腔：“将军，您，不认识奴家了吗？”
“一别上千年，奴家为了寻到您，已经在扇中睡了许久，为的就是等待着，终有一天，您会再次带奴家回家。”
“扇中千年无比的寂寞，奴家只能靠想要再次见到您的执念，熬过了那上千年的春秋。为了怕最后会堕成魔，奴家连半点人类的气息和执念都不敢吸食，只怕您嫌弃奴家。”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将军，南衣等了您好久……”
当女子的这话落下之后，系统忽而跳出来进行提醒——
【恭喜宿主初步……恭喜宿主全面了解艺人樾南衣！计划手册已更新，请宿主再接再厉~】
【任务更新：请在半年……指令出错，紧急修改……】
【任务更新：请在一天内签约艺人樾南衣！】
【任务奖励：因本次签约的难易指数为零颗星，故本次不发放任务奖励，请宿主知悉！】
江颂：“……？”
不是，他还没问签约呢，怎么就直接判定难易度为零了？
这未免太过于儿戏了吧！
系统：【抱歉捏宿主，因数据判定，艺人樾南衣对您的初始好感度和信任值均已达到了满分封顶，所以只要是您提，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故不会奖励。】
江颂：“……”
好吧，太被目标艺人信任原来也不是件好事。
这么想过，他便也就没去纠结着系统奖励了。
旋即看向了仍旧哭的梨花带雨的樾南衣，斟酌了好半晌，还是冷声的告诉了她事实。
“樾南衣，我不是你的将军。”
“你的将军，应该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