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之牌……”
乔温沉吟。
“这张牌原本的象征意义是‘败者复活,永不放弃’,但现在以逆位出现,就代表意义是完全相反的,大概是表示某种一蹶不振、死心放弃的意思吧……”
乔温说着,看了看一脸莫名的草摩佳菜:“草摩小姐过去遇到过令你感到灰心丧气、心灰意冷的事吗?”
草摩佳菜摇头:“没有吧……我出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虽然只是分家的成员,但本家十分煊赫,所以就算身为分家族人,我的家境也算优渥,从小到大都没有为生活发过愁,也没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
说着,她神情又有些恍惚起来。
乔温想了想,说:“那我们先将这层含义略过,戾之牌除了本身的象征意义以外,若要以这张牌代表某种障碍或者困难的话,那含义就变成了‘一时无法想起或一直无法想起的事’,草摩小姐之所以无法从自己过往的经历中找到与噩梦内容相照应的部分,会不会是出于这个原因呢?草摩小姐曾经失忆过吗?”
“我……”草摩佳菜原本想十分确定地回答没有,可不知怎么的,当她想要这样说的时候,却突然停住,然后愣在那里,久久没再出声。
“这……”河内与乔温对视一眼,脸上尽是惊讶与茫然之色。
他小声对乔温说:“乔先生,不瞒您说,我与佳菜交往的时间不短,她又是个十分坦诚直率的人,如果发生过这么严重的事情的话,我相信她是不会隐瞒我的。可是……”
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草摩佳菜说起过她的记忆出过问题。
这就只有两种解释了。
第一,乔温的占卜根本不准,第二,草摩佳菜的记忆的确出过问题,但她本人对此并不知情。
前者无需考虑,不管河内怎么想的,乔温自己对库洛牌的占卜是十分有信心的。
这样看来,也就只剩下第二种解释了。
乔温略一思忖,心中有了个决定。
“如果河内先生不反对的话,今晚我可以留在这里,试着进入草摩小姐的梦境,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
“这……”
河内略微迟疑。
他倒不担心乔温图谋不轨,毕竟也是神道那边介绍来的专家(乔温:???)。
只不过……
他语带忧虑:“我当然不反对,只是最近佳菜晚上的状态一直不好,平常都是我或者她的父母陪在她身边才能入睡,今天……”
乔温知道他想问什么,肯定道:“河内先生今晚是不能在场的。因为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发生意外,这种情况下保全草摩小姐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如果河内先生也留下来,我未必能保证你的安全。”
河内已经猜到可能会是这样,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都拜托乔先生了。”
“河内先生放心,既然接受了委托,我一定尽力而为。”
……
……
河内离开公寓时已经临近午夜,由于每当入睡就会遭遇梦魇,草摩佳菜近来一直都睡得很晚,总要过了午夜,才会在困意侵袭下支撑不住陷入梦乡。
乔温将忧心忡忡的河内送出门,没有遵从他的好意在客房休息,而是坐在客厅里,将电视声音调得几乎低不可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深夜节目打发时间,边等草摩佳菜入睡。
他怀里抱着跳之牌,肩上蹲着缩小后只有一只画眉鸟那么大的翔之牌,盾之牌早已笼罩了他,不时能见他周身散发出微不可见的守护之芒,剑之牌则化作领针,别在他衬衫领口。
左手边坐着以防万一出现打斗,可以直接附身在他身上代替他出手的斗之牌,右手边坐的则是乔温此行最大的倚仗,等下会带他一起进入草摩佳菜梦境的梦之牌。
——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电视上正放着的是个搞笑节目,不光坐在两边的两个拥有类人形态的小姐姐牌,就连乔温怀里的跳之牌和肩上的翔之牌,都跟着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像是笑声一样的细小鸣叫声。
乔温捏了捏跳之牌软乎乎的耳朵,又安抚地揉了把翔之牌的头,这些天来他没事就会把库洛牌们放出来联络感情,大概是因为经由乔温之手DIY而成的库洛牌都经过了某种变异的缘故,这些牌的存在和施放,不会消耗任何属于乔温的力量。
最丧心病狂的一次实验,乔温一口气放出过十八张牌,各自都施展过力量,结果他依然平安无事,没有出现任何类似魔力透支的情况。
所以乔温在御影神社时,得空就会随机放几张库洛牌出来,想在庭院里活动下手脚就放跳之牌驱之牌这类性格比较活泼的牌出来一起玩,想安安静静做手工或者其他事时就放树之牌镜之牌之类比较喜好安静的牌,如此朝夕相处下来,不知不觉间乔温和库洛牌们的关系已经十分要好。
客厅里的座钟时针慢慢转过十二点,乔温在午夜节目的催眠下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乔温低头,梦之牌正伸手,指向走廊最深处,属于草摩佳菜的房间。
“开始了吗?”乔温轻声问。
梦之牌点点头。
乔温深吸口气。
“那……拜托你了,【梦】。”
下一秒,眼前景象骤变。
入目的不再是公寓客厅简单又不失温馨的陈设,而是一片漆黑的某个空间。
黑暗浓稠如墨,在这片空间里静静流淌,只有不远处有一点模糊的光芒闪烁。
那是双目紧闭、以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的草摩佳菜。
乔温没有贸然接近对方。
他是在梦之牌的帮助下悄然潜入这个梦境的。
也就是说,眼下无论梦境的主人草摩佳菜,还是可能隐藏在这梦境中的某处,默默注视着这片梦境空间的某个存在,对乔温的到来都全无所觉。
乔温在这片黑暗中安静等待了片刻,突然,就如同草摩佳菜早前向他描述过的那样,一阵尖锐的责骂声在黑暗之中突兀响起,在人耳边久久回荡。
只不过,不同于草摩佳菜“听不清那责骂的内容”,此时,以第三视角进入这梦境的乔温,清楚地听见了那尖利的斥责——
“……结婚?哈!羽鸟,你在开什么玩笑?!”
如墨的暗色中,一道瘦削的身影渐渐浮现出来,虽然看不清五官和表情,那如有实质般的滔天怒意,却让人轻易就能感知得到。
与这人影相对的,则是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此时正挡在跪地哭泣的草摩佳菜身前,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不知所措。
“听好了,羽鸟,我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和那个女人结婚的!你也好,红野也好,其他任何人都好,谁也不许离开我!”
那瘦削的人影状甚疯狂地大吼,无论那高大身影怎么解释,都根本不肯听他说的话。
“你们是十二支,而我,则是你们的神!绝对别想抛开我,自己随便去得到什么幸福!不允许……这样的事情我绝不允许!”
瘦削人影歇斯底里,开始疯狂摔砸房间里他能摸得到的一切陈设。
高大身影依然试图解释,慌乱之中,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然后,整片梦境都被血色浸染了。
高大的身影捂着左眼,鲜血从他指缝间汩汩而下,染红了他半边脸颊,又顺着手腕,缓缓滴落在地上。
啪嗒。
啪嗒。
血滴落地的声音。
在被血色铺天盖地浸染的梦境之中,被无限放大。
草摩佳菜失神跪倒在这片血色中央,眼前,是低头凝视着她的那个高大身影。
虽然呈现出的只是一片剪影,可那人额上可以清晰看出绷带包裹的痕迹。
绷带一直延伸,将他的左眼整个覆盖。
“我们……要是没有遇见就好了。”
草摩佳菜的呢喃声在一片血色的空间里低低回响。
高大身影一直沉默着。
直到草摩佳菜轻轻抚摸他被绷带包裹的左眼,哭泣着道歉,“抱歉,没能保护你……”
有血色的液体从他眼眶溢出,慢慢沿着脸颊滑落。
他的手微微颤抖,却缓慢而坚定地,抚上草摩佳菜发顶……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啊。”
“没能保护你的,是我才对啊。”
所以,忘了吧。
“忘了喜欢过我,忘了和我相遇这件事。”
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低沉的叹息声,和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滴落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最后的最后,全都化作一片寂静的黑暗。
草摩佳菜本已消失的身影再度出现了。
依然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依然在默默哭泣。
而稍等片刻,尖利的斥责声,再一次在黑暗中回响起来……
梦境开始循环。
乔温沉默着,任身边面无表情注视着这一切的梦之牌轻轻握住自己的手。
【找到了?】
【嗯,找到了。】
伴随着梦之牌的回应,乔温一脚跨出,眼前景色再度转变。
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身着红裙外罩蓝衫,娇小可爱、发生蝶翼的小小少女。
手中铃鼓轻响,小小的少女回身,面带惊讶地向乔温看来。
“你是谁?”
她小声问。
乔温:…………
巧了,这个问题,我也正想问你呢,小菇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