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睡了整整七个小时的巫瑾愉悦苏醒,在枕头被子上软塌塌蹭来蹭去, 心满意足后才的赤脚跳下真·King Size大床。
大特里亚农宫正厅, 薇拉把切好的黄油小面包分给巫瑾, 卫时从与巫瑾截然相反的房间方向出现。
克洛森秀直播间,血鸽也刚起床, 观众大多还在补觉,零星几条弹幕在卫时出现后发出“唉唉~~”叹息。
血鸽:“???”
节目PD把台本递给他,打了个哈欠:“不用管, 这些CP粉恨不得小巫小卫打一半干柴烈火, 非得抱一起睡着才好……哎哎给我分根烟, 正好懒得刷牙……”
直播镜头再转,已是切成昨晚8小时精彩打斗集锦。
大特里亚农宫。
卫时果然遵守诺言, 把资料递给薇拉, 旋即和楚楚消失在了凡尔赛宫方向。
“他们是要去通关路易十四那张卡。”巫瑾思索:“很可能是比赛开场第一张通关紫卡。”
薇拉粗略翻了翻书籍, 猛然想起什么心有余悸:“还好是早上交易线索给咱们, 要是昨天晚上——等蒙特利潘的第二轮线索出来,其他选手看到卡牌, 都会不顾半夜往大特里亚农赶。”
薇拉摊手:“就不能补觉啦。”
巫瑾被小面包一噎, 脑海中嗖的蹿出两句“线索会以起床故事的形式发送”、“我这不是来给你解决特殊情况了吗”。
少年赶紧埋下脑袋, 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
等两人休整完毕,薇拉最后看了眼腕表:“305存活,舞会晚上20点开始, 还有13个小时。”
巫瑾点头,动手在资料中飞速翻查。
“蒙特利潘夫人是路易十四最富盛名的情妇, 权力、仪仗都高于皇后,被称为‘法国实质上的皇后’。”薇拉随手反差一部太阳王情史野史:“蒙特利潘为路易十四孕育有7个子女,正式被驱逐于1680年。最终国王禁止子女与她见面,禁止任何人为她的死亡哀悼……”
巫瑾点头,迅速捕捉关键词:“1680……1680年蒙特利潘被警察指控参与一桩知名的……事件。”
巫瑾一顿。
薇拉凑过来看去,只见一个法文词汇赫然出现在记录中:messe noire。
“这什么意思?!”
两人面面相觑,在翻查了所有指控资料后却只得到寥寥几语。
“如果这是一桩皇家丑闻,国王第一情妇被指控,”巫瑾合上书籍:“路易十四很大可能会采取一切措施替蒙特利潘夫人洗脱,抹去相关记叙。线索不在这里。”
薇拉揉了揉眉心,看着巫瑾翻开大特里亚农地图。
“我们去蒙特利潘的房间,”巫瑾指向一处:“还有,我们需要知道她是如何失宠。”
粉色大理石堆砌的走廊上,巫瑾快步走在前面。
整座大特里亚农宫在阳光下如梦似幻,粉色晶体折射出绚烂的光芒,草地点缀鸢尾花与橘树。
——这两样都是波旁皇室最推崇的自然图腾。
整座宫殿都曾经是路易十四送给蒙特利潘夫人的礼物,她的荣耀没有任何一位法兰西皇后可以比拟。
路易十四对情妇相当大度,很难想象这位夫人最终是如何被国王驱逐的。
身后,薇拉翻书声不断。这位风信子秀女选手动态视力异常强悍——能在长跑速度中精准、无负担分辨出书页上的小字。
“1669年,蒙特利潘夫人为国王诞下第一个孩子,并聘请了一位家庭女教师。这位教师不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所以她选择了一位年长的寡妇——也就是后来的曼特浓夫人。”
巫瑾一顿:“曼特浓夫人?”
调香室的配方记录中,与路易十四、皇后、蒙特利潘夫人同时被提及的就是这位女家庭教师,曼特浓。
薇拉往后翻了几页,一愣:“后来,国王无可救药爱上了女教师曼特浓。”
书本啪的合上。
与此同时,特里亚农宫国王寝宫一侧,蒙特利潘夫人房间终于打开。
浓郁的香草、茉莉与桔梗混香袭来。红色天鹅绒帷幔自高耸的房顶垂下,打在绣工精致的床被上。正对着这座大床的是女主人的油画。
法兰西第一美人,蒙特利潘女侯爵。
画中的妇人年轻貌美,有着在几十年、乃至几个世纪后都不会过时的衣着品味。她苹果肌高耸,高傲、尖刻,却无法阻挡骨子里的迷人。
“任何国王的情妇最终都会失宠,”薇拉耸肩:“介于国王下一任情妇是她聘请的家庭女教师,蒙特利潘手里依然是一副好牌。虽然——”
薇拉叹息:“不仅国王爱上曼特浓,比起母亲,孩子们也更喜爱这位家庭女教师。”
巫瑾看向画中的贵妇人,点头:“心理落差。”
两人卷起袖子,开始着手翻找蒙特利潘的房间,薇拉表示:“国王的宠爱没了也就没了,大特里亚农宫的房产拿在手里才是最重要的!31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房呀!”
女选手推开一扇衣柜,嘴角微微抽搐:“裙子少了好几条。”
巫瑾立刻开口:“会不会是新线索——”
薇拉合上柜子,摇头:“不会,应该是楚楚顺走了。能被楚楚挑走6件衣服,只能说明这位夫人衣着品味非常出挑,至少是个聪明的情妇。”
巫瑾想起楚楚临走时背的一大筐不知道什么物资,神情恍惚点头。等两人揭开套间的第二重帷幕——
巫瑾蹬蹬倒退两步。
这是一幅陈旧的挂画,女性浑身赤裸躺在草地,背后用赤色画出诡谲图案。牧师将婴儿递给她——准确来说,是脖颈不自然下垂的婴儿,脸颊甚至贴到了青紫的胸口。
“牧师左手。”薇拉突然颤抖开口。
那是一把滴血的匕首。
“这是什么?!”薇拉几乎露出作呕的表情,画面并不复杂,除去匕首、死去的婴孩,对于那位貌美女性、神父和场景的刻画与18世纪的烂漫肖像如出一辙。画中阳光明媚,却让人脊背生寒。
巫瑾看向那位女性的侧脸:“是蒙特利潘夫人。”视线上移,粉红的大理石墙壁闪闪发光:“在大特里亚农宫东侧——”他眯眼分辨:“橘林草坪。”
话音刚落,巫瑾口袋中的卡牌一热。
标识第二轮线索的红点出现在线条简略的地图上。
大特里亚农宫东侧,E110。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向目标点奔去。
巫瑾在奔跑中飞速整理线索:“蒙特利潘1680年被驱逐,被指控的原因是意义不明的‘messe noire’——很大几率和挂画有关。在此之前她育有7个儿女,也就是女家庭教师曼特浓夫人代替了蒙特利潘的位置,估计至少有7年。”
“时间线上是得宠,失宠,被指控。”
“新提示是牧师,死婴,法阵——”
巫瑾抿住唇:“献祭。”
薇拉长大了嘴巴。
此时多数选手都在凡尔赛宫,两人显然是第一波赶到线索点。地上的布置几乎能以假乱真,红褐色液体凝固在脚下,泥土有新翻过的痕迹。
不远处树下,胡乱扔了几把铁锹。
“我来吧。”巫瑾毫不犹豫卷起袖子,让薇拉在旁边放风。
干硬的泥土远比巫瑾想象要难对付,几乎过了有一刻钟,才有一张羊皮纸显露。
巫瑾弯腰捡起,像是手记破碎的一角:“她却可以轻而易举获得他的心。而我十几年间为了稳固路易的爱,每个月都会求助于凯瑟琳,以死婴于弥撒献祭,以祈求他回心转意。——蒙特利潘。”
“凯瑟琳。”巫瑾皱眉:“我们要在蒙特利潘的手记里面找到凯撒琳。她应当是一位皇后的常客,女性,知晓宫廷隐秘,地位不低,还有足够的渠道去提供成千上百的死婴,以供这位国王情妇,完成用于祈求固宠的——”巫瑾脑海中再次划过几个关键词。
献祭,牧师,弥撒。messe noire。
Messe。
“献祭弥撒,黑弥撒。”
蒙特利潘将死婴碾碎在赤裸的身躯上,利用血骨、皮肤组织溢出的粘液施法,以稳固国王对她的爱情。
薇拉倒吸一口凉气,对于蒙特利潘夫人的同情终于尽数变成厌恶。
巫瑾看向硬土:“下面还有东西,我继续往下挖——”
薇拉突然抬头。
远处,两名选手快速跑来,当先一人身形如风。见到巫瑾拿了个铲子,赶紧也去树下抢了个铲子,嗖的向巫瑾靠拢。
明尧笑眯了眼,看着就像只大尾巴狐狸,和巫瑾一身同款情妇香水还没消散:“小巫玩泥巴呢!一起一起呗!”
“……”巫瑾从没见过蹭副本线索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薇拉不动声色向明尧的队友靠近,分割战场。
巫瑾略一思索,想着泥土坚硬难破,索性点头:“一起。”
换做明尧警惕看向巫瑾。
两人你一铲子我一铲子挖了有几分钟,巫瑾不着痕迹把挖掘方向避开先前铲头碰到的硬物,明尧突然把铲子一丢:“你偷懒!”
巫瑾狡辩:“我没!”
明尧抱臂就要离开:“我不挖了,你自己玩。”
巫瑾乐意之极:“好鸭好鸭!”
明尧一步三回头,眼见巫瑾凝神看向土里,又于电光石火之间蹿回,拿着铲子就要截获战利品。
土里空无一物。
巫瑾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铲子一扔,向薇拉一招手:“我们走。”
明尧顿时傻眼。赶紧蹲在挖出来的大洞旁边参禅,还招招手让队友过来:“你看看这里面都有啥,我是不是傻了——”
队友简直心累:“你可不就是傻了!里面什么都没有,他驴你呢!我们去追上小巫那队啊!”
明尧一拍脑袋,拔腿狂奔。
大特里亚农宫,巫瑾薇拉在走廊之间飞速穿梭,身后脚步追逐急促,路过蒙特利潘房间时,薇拉一石子扔到对面走廊,刷的推开大门带巫瑾躲入。
追逐声终于远去。
“我们时间不多。”薇拉抽出砍刀:“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巫瑾点头,在蒙特利潘的书柜中手速如电翻找。浪漫小说、法律文献、法律文献,依然是法律文献——
巫瑾指尖一顿。
一本1677年的访客札记。
4月到7月之间密密麻麻写了几百条,巫瑾扫了一眼就把记录塞到作战服,又挑了几本和书架上的宗教相关。
薇拉:“准备走?”
巫瑾:“等我半分钟。”少年迅速抽出书桌上的纸笔,写了一行小字 “凡尔赛宫和平厅,左手第三个柜子”在画框右下角。
“……”薇拉眼睁睁看着巫瑾伪造线索,赶紧竖起拇指。除了字体圆乎乎太可爱以外,没毛病!
两人从房间侧门悄无声息撤出,明尧的脚步正巧自正门进来。
巫瑾缓缓、缓缓带上房门。
两人迅速猫腰离开走廊,正要找一块安全区域——
薇拉突然看向窗外。
巫瑾挖出来的大洞旁,薄传火刚跟着线索赶来,正蹲在洞口参悟。
两人立刻躲回窗户,薇拉心跳加剧:“是不是还有东西没挖出来,他会不会继续——”
巫瑾摇头:“按照正常选手心理,只会认为东西已经被取走了。”
窗外,薄传火思忖半天,终于哭丧着脸看向红玫瑰宁凤北:“被人抢了一步。”
宁凤北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开线索的人本来就在特里亚农宫里。不拿走还能让给你?你当人家是孔融?”
红玫瑰玉手一挥:“走,去搜特里亚农宫!”
薇拉长舒一口气,眼神晶晶亮亮看向巫瑾。就着情形,巫瑾再说什么她都信。
巫瑾安慰:“只要别碰到思路跑偏的,都是会往宫殿里搜。”
侧门吱呀一开,两人猫在一间客房内研究蒙特利潘的待客手记。4月到7月间共出现过26位“凯瑟琳”。薇拉几乎两眼一黑。
17世纪法国,名媛们显然喜欢扎堆取名安妮、玛丽、凯瑟琳。
巫瑾循着记录依次看去,这些“凯瑟琳”们大多是某某伯爵夫人,某某女侯爵,某某贵族小姐——
他视线突然停在一处。
巴黎来的凯瑟琳,一位助产士夫人。
“助产士——”薇拉一瞬反应过来:“那些用于黑弥撒的死婴!”
书页被迅速翻过,这位巴黎来的凯瑟琳在4月拜访2次,5、6月各一次,7月甚至有三次。
每次都住在左翼楼第6个客房。
“是她。”巫瑾终于确认。窗户另一侧,却是明尧突然与队友跑出,向着凡尔赛宫方向奔去。
“……”薇拉感慨:“还真去找左手第三个柜子了。”
大门响起脚步,薄传火与红玫瑰同时进入宫殿内。
“等他们离开走廊。”巫瑾简短道。
草坪大洞旁,又呼呼跑来两个B级练习生,接着原来的薄传火的姿势蹲着参禅,半天一拍大腿:“我说这洞怎么空了,早被人拿走了!”
走廊对面,蒙特利潘的卧室门推开,巫瑾从门缝里确认薄传火一队进入卧室。
“走。”
薇拉迅速跟着巫瑾离开藏匿点,向助产士凯瑟琳的客房摸去。
左翼楼第6个客房装饰简朴,纯白的窗帘在微风中飘动。薇拉看了下腕表:“距离舞会开始还有4个小时。”
巫瑾点头,两人配合熟稔开始翻找。
墙壁一侧不出意料挂着凯瑟琳的肖像,作为对选手的提示。
“的确是她。”薇也拉松了口气,仔细端详肖像。画中的凯瑟琳约莫四十岁左右,裹着助产士头巾,肖像被恶魔举着。
“她的风评应该并不好。”薇拉琢磨,指尖在书脊逡巡。有了无数次找书、翻书的经历,她这次下手尤其精准,翻开正是对凯瑟琳的法院审讯:“……利用助产士身份,盗取数千死婴、胎盘,举行邪恶宗教仪式,经调查,客户涉及数位大贵族以及国王情妇……此外出售毒药,试图刺杀国王……施以火刑……”
“蒙特利潘应该是她供出去的,凯瑟琳被捕在1680,和蒙特利潘被驱逐的时间吻合。”巫瑾说道,打开一本署名凯瑟琳·拉瓦赞的笔记。
——应当是我最后一次拜访蒙特利潘夫人,她找讨要托法娜仙液。上帝呀,黑弥撒还没能满足她的胃口。
——这位夫人说,如果国王已经不爱她了,她要像那些意大利的妇人一样……
巫瑾把最后一本手册藏好。
几乎所有线索已经收集完毕。
薇拉扬眉一笑:“去挖洞?”
巫瑾点头:“挖洞,准备通关。”
两人正待出门,走廊外突然有交谈声传来。
宁凤北:“?你竟然还有点用?!”
薄传火表示:“那字一看就是小巫的,跟他画画一样胖乎乎的。得,这副本简单极了,找什么线索。抓小巫啊!”
“……”巫瑾一噎。
正在此时薇拉却突然提醒:“等等,牌面变成‘托法娜仙液’了!还有那个洞——”
窗外远处,凯撒和小染蹲在洞口,凯撒手里还拿了个铲。
小染气急败坏:“都跟你说了!别人早把线索拿走了,你还挖,你还挖!”
凯撒不服:“怎么着不能挖了!那算塔罗牌的说了,哥可是天命之子,说不定人家挖漏了——”
说完蹬蹬就开始掘土。
薇拉颤颤巍巍回头:“按照正常选手心理,只会认为洞里的线索被取走……”
凯撒压根儿就不是正常选手!
巫瑾心中咯噔一声,等凯撒把东西挖出来,从凯撒小染手上抢道具的难度不亚于再推一个副本——
只有一个办法。
巫瑾当即立断,一脚利落踹开房门,扯着嗓子大喊:“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