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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半,从市区往城郊的路上并没有多少车,何苍冬坐在后排座上,时不时看看他揽在怀里昏睡的池迟。
一边把池迟裹在身上的外套搭好,一边忍不住看着外头跑马灯一样的街景发呆。
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池迟的脑瓜子里一天装的是些什么,刚刚在医院里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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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拖把蘸屎吕布在世,池迟那一句话一说出口,不光是何苍冬愣住了,连匆忙赶来阻止闹事的保安大哥们都愣住了。
“真有你的啊小伙子。”
癞蛤蟆爬脚背,弄不死人膈应人。
这么一搞,虽然恶心吧,但还真就犯不上故意伤害,顶破天就是一个批评教育,算不上多大一桩事。
你说我吐你口水,我还说你骂我呢。
当时的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而池迟见大家情绪都控制住了,才施施然劝解为他出头的好心冬瓜。
“你别置气。”
本来就因为他大半夜不休息在医院里颠来跑去,都够辛苦了,犯不着再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伤神。
他声音不大,还带着高热后涩涩的嘶哑,原本应该是没有丝毫说服力的,偏偏何苍冬吃他这一套,只要池迟伸出一只手,轻轻巧巧摇他一摇,何苍冬就偃旗息鼓,再大的火气都隐忍下来,只是那双眼里雷霆未散,随时都会卷土重来。
“你揍他,不值当。”
池迟拍了拍何苍冬绷紧的胳膊,他们冬瓜可是良民,为了这么一个烂人耗费精力简直是大可不必。
何苍冬卸了手劲,被他制约的人还不容易得了喘息,连摔伤都来不及再看医生就卷着一身酒气跟个丧家犬一样跌跌撞撞跑走了。
池迟还想再宽慰几句,就看着何苍冬突然跟天塌地陷一样惊恐的叫嚷起来。
“护士!护士拔一下针!”
池迟低头一看,原来是输液回了一点血,刚刚太混乱没留神。
“对不起对不起!”
护士才处理好吊瓶,何苍冬就双手捂住池迟因为输过液而冰冰凉的右手,满脸愧疚的贴着池迟坐下。
他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整个人头上都快下起暴雨。
“不仅让你受酒鬼的气,还照顾不好你。”
池迟呆了一呆,紧了紧身上刚刚被何苍冬硬披上的外套,奇怪道:“明明你……已经,已经很,照顾我了。”
为什么还要内疚道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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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苍冬看着晃眼的街灯闭了闭眼,怀里睡熟的人就像个可怜猫崽,呼吸声一促一促透露着他还未恢复的不适。
他刚刚才许诺要对这个人好,结果却照顾得稀烂。
既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吃吃不舒服,还要让对方半夜这么费劲的奔波,甚至还差点被二流子欺负了。
他的心被狠狠丢下悬崖去,摔得七零八落,只觉得苦涩难当,连嘴角都平平的压着抬不起来。
本应该沉沉睡着的人却偷偷迷缝起眼睛悄悄打量臭脸冬瓜。
池迟觉得心里怪怪的,有点感动又有点感慨。
他才是应该内疚的人,明明是他提议让对方舍了工地上的高收入来跟着自己做盒饭生意,却一点脑力没出,全靠何苍冬去谋划。
如果不是签了合同跟他一起干,如果单干肯定能挣更多钱,过上更好的日子才对。
也许他这次生病就是一个契机,可以让何苍冬摆脱他这个负担,迈向更好生活的契机。
池迟觉得自己理智非常,却重重闭上开始湿漉漉的眼,努力把自己塞进热烘烘的怀抱里,装作无事发生。
也许爱这种东西呀,就是让人常怀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