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雨笙那天晚上去接翟辰, 主要是想当面谈谈继续保镖合同的事宜。
“邪教的事结束, 袁小爱也进精神病院了, 你还要保镖做什么?”翟辰很是怀疑这家伙的目的。
“我请你做保镖,本来也不是因为袁小爱。”高雨笙抿唇。
“你放……”翟辰骂了一半,忽然明白自己先前的不安是因为什么了。天罚者是抓起来了, 那在高架桥上用射钉枪杀他们的那个人呢?
卡车撞车,射钉枪杀人,这明显不是邪教的做派。高雨笙第一次提出要他做保镖, 是在收到拜星教“外卖单”之前!
说是接翟辰, 高雨笙却直接把车开上了高架,往他自己的房子走去。儿童椅上的翟檬檬对于去哪里完全没有意见, 翟辰正在出神没有注意。
“那你怎么不雇几个职业保镖呢?”那种职业杀手,就凭他一个兼职保镖, 很难保证高雨笙的安全,何况这小子算计太多, 根本控制不住。
“我不要别的保镖,我只要你。”斩钉截铁的冷硬语气,终于有了几分霸道总裁的气势。
“你那么有主意, 我可伺候不起, 都敢把自己当鱼饵钓邪教杀人狂了,就是超人也护不住你。”说起这个,翟辰就忍不住冒火。
车里突然陷入沉默,路上的灯光照进来,将高雨笙紧绷着的脸上映得忽明忽暗。翟辰以为他会发脾气说出“男人, 你我之间还没完”之类的霸总语录,等了半晌却等来一句自言自语般的轻声:“我以后都听你的,别丢下我。”
后半句几不可闻,但翟辰就是听见了。像是被什么细小柔软的东西扎到了心尖上,酸疼得厉害。
过往种种,随着晚高峰的车流,在记忆的岔口汇聚。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惦念,被这一句可怜巴巴的示弱粘黏出来,再也藏不住了。
晚上,翟辰哄睡了外甥,又把整栋房子检查了一遍。以前是防邪教徒,其实没有那么严格,但要防职业杀手,这个房子的安全设施显然是不够格的。
前后花园需要装摄像头,落地窗得换防弹玻璃,还有报警器、煤气检测、自来水检测……
把需要的东西写进备忘录里,路过主卧室门前,翟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除了那间锁起来的小屋,别的都看了一遍,就剩主卧了。这间其实最重要,为了雇主的安全,必须好好检查一下。
很快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翟辰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屋里开着夜灯,在地毯上照出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亮。遮光帘拉得严丝合缝,这对于夜盲眼来说很不友好。
踩着地上的小星星,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翟辰看不到床的位置,膝盖“咚”地一下磕到了,差点栽倒。立时伸手撑住床头,避免砸到高雨笙身上,离得这么近,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屋里的灯骤然亮起,仰躺着的高雨笙眯眼看他:“你在干什么?”
半夜偷偷看小朋友,结果把小朋友吵醒了。翟辰毫不心虚地站直了身体:“我来看看这屋里有没有异常。”
高雨笙坐起来:“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整个房子的安保都不合格,尤其是这个主卧,这么大的落地窗。”翟辰煞有介事地走到窗前,隔着遮光帘摸摸玻璃窗。
“所以?”高雨笙平静无波地看着他。
面对明显不信却还是配合表演的雇主,翟辰瞬间起了逗弄之心:“我今天晚上跟你睡。”
高雨笙:“……”
翟辰忍不住露出坏笑,下一秒就绷不住了。床上那人默默掀开被子,让出了身边的空位。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为了不让雇主质疑自己的专业性,翟辰只能躺在了高雨笙身边。
高雨笙重新躺好,顶灯瞬间熄灭,屋里陷入一片静谧。
“明天要参加个电视节目,你陪我。”高雨笙转头看他。
“唔,行。”想也不想地答应,再不提让他雇职业保镖的事,翟辰也侧过身来,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屋里再次陷入沉寂,过了很久,高雨笙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显然是睡熟了。翟辰稍稍凑近了些,轻轻抽了抽鼻子,清新的薄荷香瞬间填满鼻腔。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需要重新记一下。
不丢下你,明天就找个机会告诉你。
做完这些,翟辰安心地闭上眼。殊不知对面的人根本就没有睡。
次日,高雨笙如约去了电视台。
翟辰本以为又是公司宣传,进了录影棚就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寻亲节目。
《风里雨里侯佳音》以让人痛哭流涕著称,帮助无数破碎家庭找到失散的亲人,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煽情与感动。求助人坐的沙发上摆着两盒抽纸,观众席上也免费提供小包纸巾,足见其威力。
翟辰站在台下,眼睁睁地看着高雨笙坐到了求助人的位置上。
有观众认出了高雨笙,观众席上顿时一阵骚动。主持人也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是最近很有名的标点地图创始人,但为了节目效果,并没有点出他的身份,而是把他当做普通求助人例行开场。
“今天的求助人是这位高先生,”主持人是一位自带苦情气息的姐姐,跟高雨笙握了手之后便开始促膝长谈,“你是要找失散的哥哥,对吗?”
“嗯。”高雨笙点点头。
“……”这么言简意赅,主持人只得接着问,“是亲生的哥哥吗?”
“不是,”高雨笙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有台词的,“是小时候认识的哥哥,他救了我的命,带我逃离那个地方。”
“逃离什么地方?”主持人和观众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台下的翟辰呼吸一滞,这家伙上这种土味寻亲节目,竟然是为了找他!功成名就的总裁,当着全国人的面讲过去那段不堪的回忆……
“我小时候,被拐卖到一个山村里,遇见了哥哥。他也是被拐卖的,一直照顾我,后来带着我跑出来。要不是他,我大概还在那个山村里种地,或者已经被那个爹打死了。”高雨笙侃侃而谈的时候,总带着一种特殊的韵律,充满了说服力。放在此情此景,很容易带动观众的情绪。
“买你的那家人,对你不好是么?”主持人立时抓住了关键点。
“应该算不上好吧。白天,就把我像狗一样栓在院子里,扔一块硬馒头。如果逃跑,抓回来就打。不跑了,就让下地干活,三伏天捡麦子,大雪天找干柴。”温和清朗的声音讲述凄惨往事,配上高雨笙那张脸,足够让电视机前的阿姨、姐姐们心碎了。
主持人立时跟进:“你那时候多大?”
“五岁。”
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阵的抽气声。
“养父怎么打你的?”这点早前报名的时候写在资料里,越悲惨感人越有可能被选中,所以高雨笙都是照实写的,主持人也就故意往这边引导。
“通常都是用手或者扫帚,偶尔觉得不过瘾,就拿牛鞭,”高雨笙面色平静地说,“只有哥哥护着我。”
已经有观众忍不住哭了,主持人的眼睛也泛起了水光:“他替你挨打了吗?”
“他把我爹打趴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