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幽深的走廊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深沉的阴影被肮脏沾血的墙壁困于其中。
不远处是滋啦作响的灯管,向下投射着微弱黯淡的灯光。
刚才提出的假设令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这样的连环杀手分裂出来的人格中,必定会有一个邪恶人格的存在,那么他杀害负三层和负二层的boss,并且试图打开负一层的门,应该为的就是争夺埃德温身体的控制权。
莫奕抬起双眸,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具被挂在墙上的尸体,然后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江元柔,开口说道:
“走吧,我们去那个房间里面看看,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江元柔的面色仍旧刷白,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以现在的情况,即使他们的猜测是真的也于事无补,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寻找线索,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莫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距离这个副本结束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
而他们现在不止没有找到江元白,甚至连一点相关的线索都没有找到。
然而如果错过这个副本,再想将江元白救出来就是天方夜谭了。
这是莫奕第一次希望副本要求的存活时间更长一点,好让他们在这个副本里多待一段时间。
他放下手腕,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微微动了动手指,调节了一下手中的手电筒。
笔直的光柱向走廊深处的黑暗当中照去,微微晃动的光线将前方深黑的甬道中起伏的阴影照亮,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二人一前一后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虽然这一层的boss对他们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但却依旧有更为隐秘而未知的危险等待着他们,这样的认知给二人的心中蒙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翳,令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
走廊中的氛围沉重而紧绷,令人不由绷紧神经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他们很快便来到那扇被涂黑的房门前。
莫奕扭头看了一眼江元柔,交换了一个确定的眼神,然后指尖微微用力,将那扇门向里推去。
房间的门缓慢而无声地向黑暗中滑了开来。
门框犹如一只巨大的黑暗的嘴巴一样敞开着,露出空空洞洞的内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莫奕向内走了几步,用手中的手电筒向房间内照去——
里面的面积不小,冰冷的铁床在房间内杂乱地分散着,看不出颜色的帘子被撞倒在潮湿而肮脏的地面上,生锈的栏杆半支楞在地上,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
在房间的一侧是那张熟悉的铁床,束缚带散在斑驳的皮革上,一旁的台子上放着一架陈旧的布满灰尘的仪器,无数密密麻麻的电线垂下,不同颜色的电极连接在电线的尽头。
而那两张曾经绑着尸体的铁床上,毫不意外地空了。
就如同负一层中那个房间里的尸体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就连地面上的血液都没有留下。
手电筒的灯光落在其中一张铁床上,束缚带空空荡荡地散落在肮脏的皮革床面上,尖锐的冰锥静静地躺在铁床顶端,铁质的尖端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脑浆与血液的痕迹。
莫奕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张床铺看了一眼,然后转而将手中的手电筒挪向房间的其他角落。
而房间的墙上的那只用鲜血勾勒出来的蝴蝶依旧鲜艳而刺眼,它丑陋而臃肿的身躯紧紧地贴在墙面和天花板上,看上去扭曲而怪异。
江元柔向前几步,走到那张电击用的床铺旁,然后向那架陈旧的仪器后面伸出了手——
莫奕扭头看去,只见她从那张台子的角落处拿起了一份布满尘埃的病历夹。
江元柔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借着灯光翻开了病历夹,向其中看去,匆匆扫了几眼之后,她面色有些凝重地看向莫奕,开口说道:
“你来看这个。”
莫奕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低头看向江元柔手中打开着的病历夹。
里面的纸张十分陈旧,粗糙的表面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褐色,上面的字迹也十分的模糊,在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很难看的真切。
上面似乎是一些治疗方法的记录,患者的姓名和资料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是依旧能够看到记录下来的治疗方法——
电击,开颅,脑叶白质切除……
随着纸页的翻动,一种又一种已经消失在人类历史中的残忍疗法展现在了二人眼前,用冷冰冰的数据和简单的描述记录下来,令人不寒而栗。
这个病历本很显然就是这一间房间中曾经进行过的实验记录。
细微的纸页翻动声在空荡寂静的房间当中响起,轻轻地刮在耳膜上,使人不由得揪心。
很快便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与其他页数相比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整张纸上只有实验对象姓名印在页首。
手电筒苍白的灯光将上面的字迹照的清晰而鲜明,那是与之前几页中完全一样的笔迹:
埃德温·卡特。
莫奕和江元柔都不由得一愣,抬起头对视了一眼——
他们的心中同时冒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猜测……埃德温为了找到精神疾病的治愈方法,将自己也作为了实验对象。
而根据现代常识,当时的这些近乎愚昧的疗法是完全无法将精神病人治愈的,反而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而埃德温本身就有着悲惨的童年经历,以及一个变态杀人狂父亲的影响与家族精神疾病的前科。
这样的实验不仅无法治愈他的精神状况,反而会加重他的心理疾病。
或许这正是为什么在埃德温回到自己父亲的老宅之后,逐渐从治疗精神病人的极端方法,逐渐演变成了单纯的虐杀。
莫奕垂眸盯着那张暗黄色的纸张上龙飞凤舞的签名,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纸页。
或许……也正是这时,埃德温分裂出来了这个最可怕的邪恶人格。
江元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手指微微用力,将那个病历夹阖上,纸页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微微闪过。
莫奕的目光一顿,冷不丁地捕捉到了灯光下一闪而逝的笔迹——
他伸手按住了江元柔的手掌,开口低声道:“等等。”
江元柔一愣,然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向莫奕,问道:“怎么了?”
莫奕面色凝重地伸手接过江元柔手中的病历夹,然后重新翻开到了最后一页,接下来,他用手指捻住最后一张空荡荡的纸面,翻到了后面——
二人同时心头一跳。
只见一只丑陋的蝴蝶出现在了纸页背后,在灯光下浮现在黯淡的纸张表面,臃肿的身躯狰狞而不祥地占满了整张纸上,巨大翅膀上的花纹形成了眼睛的形状,死气沉沉地回望着所有看着它的人。
这只蝴蝶恰巧出现在这一张页面之后意味着什么吗?
倘若埃德温在自己身上进行的实验导致了那个邪恶人格的诞生的话……
那么这只蝴蝶,其实和埃德温的其他几个人格没有关系吗?
莫奕一怔,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扭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江元柔,低声问道:
“之前在负二层的时候,你在被那个女人抓到之后,就和她一起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直到我去救你,对吗?”
江元柔被莫奕问的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莫奕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他盯着江元柔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在那段时间里,你还有意识吗?”
他还不等江元柔回答,继续问道:“你还记得那段时间里她对你做了什么吗?”
江元柔缓缓地蹙起眉头,有些犹疑地说道:
“我当时失血过多,而且泡在冰水里,记忆有点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好像有印象……她似乎在……和我说话?或者是讲故事……什么的……”
莫奕的喉咙微动,声音有些哑,他冷静了几秒钟,然后说道:
“在20世纪之前,精神疾病的治疗主要分成两个流派,其中一个流派是手术派,他们希望用手术疗法,譬如开颅电击等,来对病人进行治疗,还有一种是温情疗法,通过对病人施予足够的关心来希望他们痊愈。”
莫奕顿了顿,看向江元柔说道:
“其中一种就是共情法,治疗者通过聊天和倾诉来试图与精神病人沟通。”
江元柔眨眨眼,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所以……那个女人其实是想……治疗我?”
莫奕缓缓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恐怕是的……负三层和负二层的埃德温,他们估计都是埃德温本人由于对治愈精神疾病病人的执念而分裂出来的,负三层是手术疗法,负二层是温情疗法。负一层很有可能是主人格,所以只有他才有能够和我们沟通和交流。”
江元柔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所以……另外两个人格把他关起来,其实是为了……保护?”
莫奕沉默了几秒钟,回答道:“有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画着蝴蝶的纸页的页尾,只见那里用之前的笔迹写着一个单词:
“stop”
下面一行换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迹:“why?”
“just STOP”
那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再次出现:“they become beautiful only after they die.”
“just like a butterfly.”
莫奕一怔,突然开口道:“蝴蝶的幼虫在茧内时会将自己分解到只剩下一些残余的细胞组织,其实……也是一种形式上的死亡。”
【生即是死】
同样,【死即是生】
莫奕扭头看向江元柔,用手指点在了页面一角的字迹上,低声说道:
“我知道这层楼的出口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