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进很后悔, 后悔和廉君赌那一场。
“不应该啊, 怎么就输了呢,我明明把牌都算好了。”他扼腕叹息, 满脸苦色。
小死安慰:“高手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 正常。”
时进颓丧叹气:“可是输了, 我就没理由让君少帮我调查时家五兄弟各自母家的情况了。”
小死天真快乐地说道:“你可以直接开口让宝贝帮你查啊,宝贝肯定会帮你的。”
“那我不就欠他一个人情了, 那我以后还怎么理直气壮的逼他吃饭喝汤!”时进想得很远,也想得很深。
小死沉默,然后小小声:“可你什么时候不理直气壮过, 犯错挨罚都压不下你的理直气壮……”
“你碎碎念什么呢!”时进语气阴森森。
小死果断掐住嗓子,热情建议:“你可以再找宝贝比哇,这一次输了, 那下次肯定就赢了哇,进进加油!窝相信腻!”
时进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说道:“对,就我的技术,输一次完全是意外,下次肯定能赢!”说完把平板一拿, 又兴冲冲地凑到了廉君身边。
十分钟后,他拿着平板窝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长吁短叹:“发牌系统肯定在针对我, 凭什么廉君摸牌一摸一个准, 我摸半天都是我不想要的牌。这下好了,以后我要每年亲手给廉君做个生日蛋糕了……对了,廉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死回答得超级快:“三月下旬,宝贝是带着春天气息降生的宝宝。”
时进一愣,翻出手机看了看日历,发现廉君的生日居然已经差不多快到了——今年的新年来得比往常晚,过完年差不多就二月末了,仔细算算,现在距离廉君的生日居然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小死还在开心地往下说:“所以进进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学着做蛋糕啦,现在开始学的话,到宝贝生日的时候,你蛋糕应该已经做得像点样子了。”
时进越听越觉得可疑,总觉得它的语气有些过于兴奋和笃定了,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一样,皱眉琢磨了一下这两次的牌局,又琢磨了一下小死提供的赌注建议,终于回过味了,磨牙说道:“小死,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不是操控发牌系统了,专门给我发烂牌!”
小死吓了一跳,磕巴解释道:“我、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做这、这么过分的事情呢,进进窝当然是向着腻的,窝辣么爱腻,腻是窝的小宝贝呀。”
时进被它腻歪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越发肯定就是它搞的鬼,愤愤道:“我是你的小宝贝,但是廉君是你的大宝贝,你个偏心鬼!”
“我没有!”小死狡辩。
“你就有!”时进气得就差拍桌了。
房车内的其他人就见时进在输了牌局后,跟中了邪似的窝在角落对着平板一顿龇牙咧嘴,一副把输牌的原因全部归咎于平板,想把它生吃了的样子。
卦二看不下去了,一脸的一言难尽,说道:“他真的不是伤了脑子吗?怎么看上去越发蠢了。”
卦三和卦五也是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瞄廉君。
那边和卦一谈完正事的廉君接收到众人的视线,也侧头看向了时进,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主动滑动轮椅去到时进身边,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平板,说道:“再比一场,这次我赢了,你就去把功课捡起来,我输了,就答应你之前想提的要求。”
时进从和小死的幼稚吵架中回过神,闻言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皱了眉,问道:“功课?什么功课?”
廉君已经点开了麻将软件,回道:“高中的功课。”
“高中的功课?”时进有些懵。
高中的功课,什么玩意?他大学毕业都好多年了,哪还记得高中学的东西,而且捡这东西干什么?
小死贴心提醒:“原主才18岁,你重生过来的时候,原主还没高中毕业,后来你翘学跑掉了,算是中途辍学,准确来说,你现在只有初中文凭。”
时进:“……”
小死继续补刀:“宝贝手下的人,就没一个是大学文凭以下的,学历最高的卦九是双学位博士。”
时进:“…………”苍天呐,为什么当黑社会还要看学历。
“比不比?”廉君并不跟他多废话,把打开软件的平板放到他面前,强调道,“机会只有一次。”
时进闻言心脏一紧,艰难抉择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咬牙说道:“比!”同时在心里严厉制止小死再次帮廉君作弊。他就不信了,没了小死作祟,他还能再输了!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是真的会持续被系统针对的。
时进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想卸载掉麻将软件。
看热闹的卦二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太惨了,敢和君少玩赌博类游戏,时进还是太天真。
“只要你把功课捡起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廉君把平板放回桌上,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查什么?”
时进唰一下坐起身看他,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的样子。
廉君抬手撑住下巴,看着时进傻乎乎的样子,眉眼微微舒展,语气温和地又问了一遍:“时进,你想让我帮你查什么?”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阳光下坐着的美男,美男还在歪着头笑!
时进被廉君此时慵懒惬意的样子震住了,回神后一个猛扑按住他的腿,激动说道:“帮我查我那几个哥哥母家的情况,越具体越好!君少你真是个大好人!”
廉君被按得稍微往后滑了一下,眉尾微挑,伸手按住他的脑门,慢慢把他推回去,滑动轮椅回到了卦一身边。
时进顺势倒在椅背里,美滋滋:“君少果然是个好人……”
小死怜爱地摸摸他没什么营养的大脑,自动自觉地给他调出了高中课本,贴心说道:“给,看吧。”
时进:“……”突然想要嘤嘤嘤。
……
回到B市后,廉君花两天时间和官方一起处理了黑玫瑰留在B市的残党和老窝,然后花大力气全方位压制了黑玫瑰现存的大部分生意,拉动官方发起了一场针对黑玫瑰的清剿活动。
时进对此很不解,拽住卦二询问道:“君少之前不是说现在还不是动黑玫瑰的时候么,还说这次只准备小小收拾他们一下,怎么现在突然搞这么大的动作?”
卦二眼神奇异地看他一眼,问道:“你不知道?”
时进摇头,拧着眉:“你们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也不需要知道了。”卦二转身就走。
时进用力把他拉回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卦二望天叹气,看向他解释道:“动黑玫瑰,当然是因为黑玫瑰这次做得太出格,惹君少生气了。也是他们自己蠢,把收拾他们的借口主动递到了君少手边。大年夜在居民区外动火,你觉得官方能给他们按个什么罪名?”
“什么罪名,聚众火拼?威胁公众安全?”时进一时间只能想出这些。
卦二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多看看新闻吧,黑玫瑰那种规模的组织,还是合法的,要动他们,你说的那两个理由,都不能算是理由。”说完趁着时进陷入思索,脚底抹油,溜了。
时进一头雾水,如果这都不算理由,那什么才算是理由?
带着这种疑问,时进连着蹲守了好几天的新闻,终于在某天看到官方播报的某条新闻时,知道了能动黑玫瑰的理由是什么样的——官方居然把团结小区门口的冲突,定义成了黑玫瑰针对团结小区居民的恐怖袭击。
聚众火拼和恐怖袭击,这事件性质和危险程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时进沉默,在心里给黑玫瑰点了一支蜡烛——事件性质上升到这种程度,黑玫瑰这次算是凉定了。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进的伤口彻底愈合。他找了个时间去医务室拉着龙叔叽叽咕咕了好一阵,然后在当天晚饭后,带着一堆工具去了廉君的书房。
廉君抬眼看他,问道:“这些是什么?”
“给你按摩用的东西。”时进把东西放到书桌上,坐到书桌后面,看一眼廉君,又看一眼他手里的文件,然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用意十分明显。
廉君把视线挪回文件上,问道:“伤好了?”
“龙叔说没问题了,不用再因为担心扯到伤口而不敢随意动胳膊了。”时进回答,还举了举自己的胳膊,展示自己的力量。
廉君头也不抬:“那就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岛上。冬装就不用带了,岛上很暖和,早晚温差大的时候只需要穿件薄外套就够了。”
时进愣住,问道,“我们要走了吗?这一阵不是在忙着收拾黑玫瑰,怎么突然又要走了?”
虽然之前卦二总说年后要去海岛上抓螃蟹,但因为回B市后大家就开始忙黑玫瑰的事,一点没有要走的迹象,所以他还以为大家还要在B市留很久呢。
“收拾黑玫瑰是官方的事,我们帮的已经够多了。”廉君在文件上签好字,扫一眼桌上的东西,说道,“按摩的事等去了岛上再说。”
时进闻言面露遗憾,说实话,他私心里是很想看看廉君双腿的情况的,听说长久不行走的人腿部肌肉会萎缩,他有点担心。
也是他之前疏忽了,只顾着担心廉君的吃饭状况,忘了行走不便的人还需要多注意腿部的保养,如果不是那天在墓园看到廉君站起来,他估计到现在都还想不起来要注意一下廉君的腿部健康。
“去岛上还要好久,要不我们先按一下试试手?你看我东西都带来了……”时进还是不死心,摸着桌上的按摩工具提议。
廉君看文件看得很专心,无声拒绝。
时进偷偷挪着椅子往他那边蹭。
廉君突然放下文件抬头,问道:“功课补得怎么样了?”
“呃……”时进僵住了。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廉君滑动轮椅出来,居然从书柜下层搬了套高中教材出来,说道,“你在M国读的高中,教学进度和国内的不一样,前期适应起来可能会比较难,过来,我给你摸摸底。”
时进瞟一眼他手里的教材,心沉到了地底,尴尬拒绝:“这、这就不用了吧,你不是很忙吗,你忙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廉君摸过书桌上的遥控器,遥控锁上了书房的门。
时进听到锁门声,抬到一半的屁股顿住,看一眼廉君已经坐到了茶几边的身影,认命起身,坐到了他的旁边。
廉君给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一套纸笔,然后翻开了教材。
按摩之旅变成了摸底考试,时进生不如死,全程僵硬脸,尬得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高中毕业多年,他早已把学到的大部分知识还给了老师,一问三不知什么的,就是用来形容现在的他的。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后,廉君放下了最后一本教材,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低着头,握着笔在本子上无意识地画圈圈,不敢抬头。
“到了岛上后,我会给你请几位老师。”廉君开口,语气居然还算温和,甚至带着点心软家长不敢太过批评差生,怕刺激到学生自尊心的小心克制,说道,“你语言类学科都很不错,功底很扎实,另外差一点的几科,补补也会好起来的。”
时进并不觉得被安慰了,不太有精神地看他一眼,问道:“君少,你让我补这些,是想送我去读大学吗?”
廉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想读大学吗?”
“不想。”时进答得快且肯定。大学什么的来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去读第二次,而且现在保命要紧,上学读书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为什么?”廉君询问。
时进诚实回答:“一是因为我不喜欢读书,二是因为现在不是适合读书的时候,在大家都在为了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一起努力的时候,我不想离队去做自己的事。如果君少你实在嫌弃我学历低,我可以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去考个成人大学什么的,也不急于现在。”
“我不嫌弃你学历低。”廉君听完他的解释,语气依然温和,不疾不徐说道,“我只是怕你以后会后悔。时进,这世上有很多生存所需的知识和技巧,都是从这些基础知识上延伸出去的。你现在可能觉得不学这些也没什么,但你以后可能就不这么想了。我并不强求你按部就班地跟着普通人的成长节奏走,但你必须明白一件事——只有你自身强大了,别人才不敢随便动你。而强大又包含很多方面,有武力的,有智力的,也有原始资本的累积,你现在最容易建立的强大,就是前两种,而有了前两种,特别是智力的,要达成最后一种,又会变得容易得多。”
时进没想到廉君居然会吐出这么一碗语重心长的鸡汤出来,睁大眼傻愣愣看着他,思绪不自觉就跟着他的话走了。
对啊,廉君这话说得十分有道理。如果他自身变得像廉君这么强大,那躲在背后的杀人凶手还会敢打他的注意吗?恐怕得好好掂量掂量吧。就看看黑玫瑰动了廉君的下场,强大的作用还不够明显吗?
想想当初他只是抱上了廉君这根强大的大腿,进度条就狂降了一大截,那如果是他自己强大了,强大到廉君这个地步,那谁还敢动他?到时候进度条还不得自动往后狂退?
时纬崇?黎九峥?如果他真有了廉君这样的势力,哪还需要怕他们?哪还可能被他们伤到?看廉君有怕过时纬崇他们吗?从来没有过吧。
时进越想越激动,越想胸腔里的豪气越膨胀,只觉得自己以前是脑子坏了,只知道跟外部因素死磕,忘了自身才是影响进度条数值的最大因素,忍不住握住廉君的手,真诚说道:“君少,我明白了,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努力,为了成为你这样的厉害大佬而不懈奋斗的!”
廉君:“……”
……
砰!
时进被廉君扫地出门,临走前甚至只得到了廉君一个冷淡而嫌弃眼神。
“他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我不是听他的话决定好好学习了吗?”时进满脸莫名。
小死沧桑叹气,幽幽说道:“进进,我开始怀疑我帮你重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带上你的一部分智商……”和很多很多情商了。
时进先是皱眉,然后怒了:“小死,你又拐弯抹角骂我蠢,你最近是不是太过分了!”
小死闭嘴装死,假装自己正在关机重启。
……
新年最后一天的元宵节,折腾了一整个新年的大家终于有空停下来歇一歇,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迟来的团圆饭了。
时进亲手包了饺子,炸了春卷,煮了元宵,甚至还烤了几个丑不拉几的纸杯蛋糕,和大家一起庆祝新一年的到来。
卦二对时进糟糕的厨艺发出了无情的嘲笑,时进愤怒地塞了一个炸糊了的春卷到他嘴里,然后把煮得最好的一碗元宵放到了廉君面前,还偷摸塞了一包鸡蛋糕过去。
“别给他们看到了,我就做成了这一份,卦二就是个禽兽,明明嫌我做的难吃,却偏偏要抢,特别不要脸,明明厨房那边送了一堆好吃的过来。”时进碎碎念,满脸控诉,“下次给他饭里下泻药!”
廉君捏了捏袋子里软软的鸡蛋糕,发现居然还是温的,侧头看他,问道:“最近怎么喜欢上烘焙了?”
时进含含糊糊:“你们都忙,我无聊嘛……当然!我有每天看书的,这些都是休息的时候做的!”
廉君嘴角勾了勾,低头拆开鸡蛋糕的袋子,捏出一块放到嘴里,仔细品尝了一下味道,咽下后点头说道:“还不错。”
时进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好最贴心的“家长”,为了能让挑食的“孩子”多吃几口饭,不惜亲自学厨艺,真是太伟大了。
全程围观了他心里活动的小死:“……”
吃吃闹闹玩到了九点多,这顿团圆饭终于到了尾声,虽然时进还想再摆几桌麻将带着众人怒肝通宵,但碍于大家明天就要上飞机离开B市,还是无奈打消了这个念头,和大家告别后先送廉君回了房,然后回房准备早点洗洗睡觉。
正埋头在衣柜里翻睡衣呢,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时进取出手机一看,发现居然是向傲庭打来的电话,脸上的开心稍微淡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小进。”向傲庭的声音传来,带着疲惫,“我听说你们最近就要离开B市了,我在夜色门口,你能出来见见我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时进看一眼时间,回想了一下向傲庭在原剧情里的种种表现,在心里叹了口气,应下了他的邀请。
原剧情里,向傲庭是唯一一个对原主的态度始终如一的哥哥。时行瑞死前,他很忙,忙得没多少时间和原主联系,也不会经常送礼物讨好原主,只会定期打几个电话,且每次电话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关心一下原主的身体状况,关心一下原主的学习情况,然后嘱咐一些没营养的话,语气硬邦邦的像是在应付差事。时行瑞死后,他还是忙,也还是会定期给原主打几个电话,电话内容依然干巴巴的没什么内容,那时候已经隐隐意识到什么的原主,只觉得这些电话是对他的另一种无形讽刺。
后来绑架案发生了,原主对这个哥哥的感情变得有些复杂——当时被绑架的原主,是被向傲庭带人救出来的,虽然向傲庭在救完人之后就走了,显得十分绝情。
直到临死,原主心里对向傲庭的感情都是复杂的,和对其他几个哥哥的怨和恨不一样。
时进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也不得不客观地说一句,原主的感觉没有错,时家这五个兄长里,或许只有向傲庭对他的关心是真心的,虽然这真心大概十分微薄。
向傲庭太正直了,他或许讨厌原主的娇生惯养,或许他对原主释放关心的原因不太纯粹,但他还是有一点点把原主当弟弟的,对原主的关心在某些时刻,应该也是真的。
就见一面吧。
时进放下睡衣,穿上了外套。
就当是看在原主对向傲庭那复杂的感情,和向傲庭把原主救出绑匪手里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