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
时进看不下去左阳这贱兮兮的膈应人方式了, 忍不住说道:“你是在嫉妒我吗?”
他这一句话说得字正腔圆, 中气十足,立刻把四周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部分早已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 也因为他这一声问话,光明正大地把视线挪过来,看起了热闹。
左阳满脸使坏的笑僵住了, 皱眉看向他, 说道:“你说什么?”
时进故意摆出一脸“我也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高声说道:“我说你嫉妒我,嫉妒我年轻, 嫉妒我可以呆在君少身边。你暗恋君少吧?不是暗恋君少, 那你干什么像个试图吸引喜欢小男生注意的任性小公主一样, 见天的在君少面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一会说君少好看, 一会嫉妒君少以前有人喜欢, 现在还来看我不顺眼,你有毛病?停个船都非得停我们家船边上, 还挨那么近, 你还敢说你没点小心思?你说年轻人的因爱生恨很可怕,我看你这老黄瓜的因爱生恨也挺恶心人的, 以后少在君少面前晃悠,碍眼。”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人, 都被这话里无懈可击的恋爱脑逻辑给震住了, 就连卦一等人都齐刷刷扭头朝着时进看去, 一脸在看外星人的表情。
廉君也默默把准备拉时进到身后来的手给收了回来, 见时进没吃亏,还配合地朝左阳说了一句:“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心思,如果早知道,昨天那枪我会瞄准一点。”
卦一等人:“……”君少,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噗。”站在角落看热闹的鲁珊突然夸张地笑了出来,还鼓起了掌,“真是一出好戏,原来九鹰这么努力发展,是为了帮他们老大追咱们道上最难摘的高岭之花。左阳,前辈在这劝你一句,为了你胯下那二两肉着想,不切实际的梦还是少做吧,现在不流行什么黑道皇后的戏码了。”
这话一出,本来安安静静看热闹的其他组织首领,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昨天会议上左阳才因为黑道土皇帝这个梗被官方约谈了,好好吃了次瘪,今天鲁珊就说左阳在演黑道皇后的戏码,暗指廉君才是黑道土皇帝,而左阳连黑道皇后的梦都不配做。
不愧是老牌组织的首领,这嘲讽的功力,真的是优秀。
本来鲁珊这话说出来,大家听到多少是有点不舒服的,毕竟大家都不喜欢道上真的多个土皇帝出来,特别是在这个土皇帝指的是廉君的情况下,但在爆出了天马这件事后,相比于这点不舒服,大家都更乐意看到左阳吃瘪。
于是一时间,甲板上虽然没有其他人说话,但空气中却明显飘荡起了快活的气息。
左阳的脸早在时进那一长串话说完时就整个黑透了,后来廉君和鲁珊又连翻轰炸,一副他真的是因为喜欢廉君才一直针对廉君的态度,气得他差点没忍住拿枪把甲板上的人全部突突了。
但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这是官方的船,他肯定是不能乱来的。忍着忍着,他突然就有了点气到极致,反而格外冷静的感觉,环顾一圈四周的人,重点看了时进一眼,冷笑一声,从怀里往外掏了个东西,朝着廉君的方向抛了过去,冷冷说道:“我就让你们嘴上占占便宜又如何,好好看看这东西吧,可别太快转过头来求我。”说完一挥手,带着属下大步离开了,仍是嚣张的模样。
左阳抛过来的东西不大,小小一个,白色的,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时进仗着就站在廉君身前,抬手就把东西接了下来,见是一个手指大小的长方形硬纸小盒,翻转着看了看,确定自己的进度条没有浮动,东西应该没有危险后,转手递给了廉君。
廉君顺势接过,没有当众拆开,说道:“回房间。”
于是时进忙推上他的轮椅,在甲板上所有人的好奇视线下,朝着船舱去了。
等四周没多少人之后,卦二忍不住拐了时进一下,说道:“你小子这嘴简直是杀伤性武器,我还以为咱们肯定要和九鹰的人打起来了,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那么说的,居然说左阳暗恋……咳,你真厉害,左阳可从来没受过这种气。”
时进含蓄拍马屁:“没有没有,是君少培养得好。”
廉君突然低哼了一声。
时进被哼得心脏一抖,忙话语一拐,说道:“其实我本来没准备这么说的,左阳那种人哪配喜欢君少,我就是想气气他,看能不能激得他把船给挪走,我总觉得他那么把船停在咱们的船旁边,是在盘算什么阴谋。”
他这话可不是在无的放矢,早上廉君开会的时候,他趁机研究了一下小死扫描出的九鹰船只内部情况图,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九鹰那艘船居然是个军装民,外表的民用船造型只是个伪装的壳子,内里其实是军舰的芯。
这情况太不对劲,刚才左阳那么一贱,他心里想起这茬,就忍不住瞎说了。
卦二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解释,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时进的脑门,嘀咕道:“怎么突然看起来又不傻了,还挺聪明。”
时进没好气地把他的手扒拉下来,翻他一个白眼。
“别瞪别瞪,好好看路。”卦二忙笑着投降,见廉君和卦一都没有反对他和时进聊这个话题的意思,顺势说道,“九鹰把船停在咱们的船旁边这事,你也别太担心,卦五盯着呢,而且咱们家的船可不差,就算九鹰有什么阴谋,也不一定能占便宜。”
时进立刻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意外问道:“我们的船是改装的?”之前他在里面住了几天,可什么都没看出来。
卦二笑笑没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
回到房间后,廉君把左阳抛过来的硬纸小盒放到了桌上。
卦一伸手把盒子拧了开来,小心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皱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干净的大塑料盒,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哗啦啦,十片沾着血的指甲片落在了盒子里,画面十分恶心,看得人头皮发麻。
时进还没见过这种阵仗,五官立刻挤在了一起,把视线挪开了一会,等消化了一下才又挪回来,问道:“这是……龙世的指甲?”
“多半是。”廉君伸手把大塑料盒盖了起来,看向卦二,“把东西送回船上,让龙……让卦五找人检测一下,看是不是属于龙世的。”
卦二应了一声,问道:“需要瞒着龙叔吗?”
廉君想了想,摇头回道:“不用,龙叔有权利知道龙世的现状和下落。”
卦二点头,伸手把大塑料盒拿了起来。
时进眼疾手快地把倒完指甲后空掉的白色硬纸小盒拿了起来,拧上盖子说道:“我去把这个烧了,太恶心了。”
那硬纸小盒已经没什么用处,大家也没阻止他,廉君甚至还体贴说道:“不喜欢的话,可以让卦一去处理。”
“没事,我来吧。”时进摇头,站起身直接蹲到了垃圾桶前,找卦二要了打火机,当着众人的面按开了打火机。
大家只以为他是被指甲恶心到了,想快点把东西处理了,见他这样陆续收回了视线。时进忙趁机装作手滑的样子,把硬纸小盒掉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将手伸进垃圾桶,滚灭小盒上刚点上去的一点小火,拧开小盒,忍着不喜沾了点剩余的零星血液到手指上,在心里问小死:“这个可以做定位媒介吗?”
“可以,我试试。”小死回答,之后时进只觉得手指一麻,皮肤上沾到的血液就消失了。
时进恶寒地抖了抖,有种龙世的血钻进了自己身体的错觉。
他最后还是把小盒烧完了,烧完后把打火机一丢,迅速冲进洗手间仔细洗了好几遍手,等觉得心里好受点了才擦干净手出来。
廉君等他落座后摸了摸他搓的通红的手,皱眉说道:“以后不喜欢不碰就是了,我也不怕那东西,你不用特意去处理掉。”
“万一让有心人拿到就不好了。”时进心虚回答,转移话题问道,“咱们后续该怎么办,左阳这次拿出了龙世确实在他手上的证据,我们该怎么反应?”
廉君回道:“继续无视就好,这次我们再没动静,下一次左阳应该就会忍不住把龙世带到我面前了,那时候才是抢人的最好时机。”
时进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了点底。
下午的会议上,左阳一直用一种“来求我啊,你怎么还不来求我”的眼神看着廉君,看得会议室里的其他首领们嘴角抽搐,甚至开始怀疑左阳是不是真的对廉君有点想法。
廉君全程无视左阳的眼神信号,专心开会,几句话间就从大堆非合法暴力组织的名单里,揪出了好几个九鹰暗地里培养的“爪牙”组织,用各种理由把它们送上了官方下一年的重点清剿名单。
左阳的注意力渐渐被拉回,表情越来越难看,终于在第六个棋子被廉君点出来时,气得低咒了一声,把一直丢在一边的会议资料拿了起来,开始想办法保住剩下的棋子。
这一个下午九鹰损失惨重,其他组织的首领从廉君和左阳的对话表情中看出了些许端倪,重点注意了一下廉君提到过的非合法暴力组织,发现全是些道上的臭虫,看左阳的眼神越发不友善了。
大家算是看出来了,廉君这一下午点出来的组织,大部分应该都和左阳有关!左阳心里果然有一个黑道土皇帝的梦,野心大得很!
下午的会议结束后,左阳阴森森地看了廉君好久才起身离开了官方船只,廉君当然是继续无视他,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个。
其他组织首领见状,心里是又爽又古怪,爽的是左阳吃瘪,古怪的是,其实从某方面看,这左阳还真挺像是对廉君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
晚饭后,龙世的定位结果出来了,他确实在九鹰的船上,并且所在的位置很奇葩——他居然被关在了左阳的房间里。
时进对比了一下九鹰船只的内部扫描图和龙世的位置,眉头紧皱,问道:“你确定那里就是左阳的房间?”
“这样规格和安全防护级别的房间,九鹰船上只有一个,肯定是左阳的房间。”小死回答,对自己扫描出的结果还是很有信心的。
时进有些泄气,瘫在了床上:“那完了,偷偷潜入抢人的计划肯定是无法实施了,就算有你的buff帮忙也不行,左阳房间所在的位置太深入了,我一个人摸不进去。”
小死忙趁机说道:“我不建议你潜入抢人,太危险了,宝贝也不会同意的。”
“我也知道很危险,但就是忍不住想……”时进看着天花板,怔怔发了会愣,良久后长出口气,抬手按住额头,“不行,我现在是关心则乱了。先看看左阳的后续动作吧,廉君说过,左阳肯定会忍不住把龙世带到明面上来的,我们只用等就行。”
小死连忙附和,对他放弃危险计划这件事表示一千一万个赞同。
睡前,廉君突然敲门找了上来。
时进刚洗完澡,见他找过来,疑惑问道:“君少有什么事吗?”
廉君扫一眼他还在滴水的头发,示意他进屋,说道:“我来问你赌约的事,明天就是最后一天的会议了,我想问问你猜出答案了没有。”
时进愣住,问道:“赌约还有效吗?老鬼自己上门把目的说了,我还以为赌约早就失效了。”
“自然是有效的。”廉君关上房门,先滑到浴室取了吹风机,然后在床头找了个插座插上,看向傻站在一边的时进,招手,“过来坐下,洗完澡头发要快点吹干,小心着凉。”
“这不是我嘱咐过你的话吗。”时进有些想笑,老老实实坐过去,把手伸向廉君,“我自己来吧,免得沾你一手水。”
廉君看他一眼,不说话,滑动轮椅靠近他,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身前拉了拉,另一手开了吹风,用行动表示了拒绝。
时进被动靠近,感觉到按在肩膀上的手挪到了头顶,轻轻把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知道拗不过廉君,妥协道:“好吧好吧,我帮你吹一次,你也帮我吹一次,咱们扯平了。”说着配合低头,方便他动作。
“扯不平。”廉君抓上他的头发,指腹轻轻揉过他的头皮,边晃动吹风机边问道,“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
这完全就是个送分题。
时进手撑在膝盖上,因为低着头的原因,所以视线只能看到廉君的下巴和脖颈线条,视线不自觉粘了上去,回道:“我的猜测是,鬼蜮这次突然提前到达会议地点,是为了观察我们,并找机会和我们说话,找我们求助。”
廉君的指尖擦过他的耳朵,回道:“只答对了一半。”
“嗯?一半?”时进忍不住抬头。
廉君没有准备,放在他头侧的手因为他的动作滑落,落在了他脸上,另一手的吹风机则及时拉远了,免得撞到他。
两人对视,廉君眼里的暖意还没来得及收敛,时进又愣住了。
“不要乱动。”廉君顺势捏了一下时进的脸,把他的脑袋又按了下去,说道,“鬼蜮提前来,不止是在观察我们,还在观察官方,老鬼的目的不单单只是向我们求助,还希望通过我们和官方搭上线。严格来说,甚至求助都只是次要的,老鬼真正想要的,是通过我们,向官方表明他投诚的决心,拿到官方的扶持。不过他注定拿不到了,官方不需要第二个‘灭’,因为不好控制。”
时进这次被按得更下了一点,脑袋几乎撞到了廉君的怀里,视线顺势落在了廉君的双腿上,看着廉君衣袍勾勒出的双腿弧度,想起按摩时捏过的手感,忍不住伸手放了上去,轻轻揉捏起来,回道:“那确实是一半,我的回答不够全面。这样的话,赌约该怎么算?”
廉君晃动吹风机的动作停了一下,又很快继续,没去管时进乱捏的手,视线看着时进露在头发外的耳朵,忍不住靠近一点,回道:“算平局,赌注更改,变成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我也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你觉得怎么样?”
温暖的气息擦过耳朵,和吹风机释放的热风完全不同,带着点亲密的味道。
时进身体本能地一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脑袋也侧开了,回道:“可以,那赌注成立?”
廉君适时侧身,于是时进侧过去的脑袋直接撞到了他怀里,脸颊贴到了他的胸口。
这是个近得能听到心跳声的距离,时进有些懵。
廉君若无其事地收起吹风机,就着这个姿势摸了一把时进已经干了的短发,说道:“成立,好了,头发吹好了。”说完拿起时进的“咸猪手”丢开,退开了身。
时进保持着歪着的身体姿势,抬眼去看廉君。
“早点睡吧。”廉君并不多留,放下吹风机后就走了,似乎真的就只是过来说一下赌约的事。
时进愣愣看着他离开,直到听到咔一声关门的动静才回过神,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耳朵和刚刚撞到廉君胸口的脸,看一眼吹风机,迷茫说道:“我怎么觉得刚刚的廉君有点怪怪的……”
小死心里一喜,连忙询问:“哪里怪?”
“就是觉得有点……”时进不自觉动了动刚刚捏过廉君双腿的手,又摇了摇头,“有点说不清楚……算了算了,睡觉,时间不早了。”说完躺到了床上,美美地闭上了眼睛。
小死憋得想死机,恨不得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逼他继续想。
……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指甲的鉴定结果送来了——它们确实是龙世的指甲。而随着结果一起来的,还有眼下挂着黑眼圈的龙叔。
廉君微微拢眉,说道:“龙叔,您其实可以不管这事的,我能理解。”
龙叔脸上带着疲惫,态度却很坚决,说道:“人是我教出来的,我也是罪人之一,君少你不追究我的责任,是你仁慈,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一直逃避下去,当了二十多年父子,我想和他有一个了断。”
话说到这份上,廉君也不好再劝他,默许了他的留下。
会议准点开始,龙叔没有听卦一的建议去船舱休息,而是和时进一起站到了甲板角落,视线落在廉君对面的左阳身上,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进想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表情十分明显地纠结。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纠结,龙叔突然开口说道:“龙世是我心软捡回来的,他父母一个是毒贩,一个是酒鬼,全都是些品性很糟糕的人,也死得很早。我怕龙世走了他父母的老路,所以对他一直很严格。”
时进侧头看向他,安静倾听。
“他从小就很孤僻,上一任首领曾劝我把他送去组织里的对口福利院,让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长大,我怕他受欺负,拒绝了。现在想想,上一任首领的建议是对的,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成长环境,确实很不利于孩童的心理健康。”龙叔叹气,抬手捏了捏眉心,“或许是我对他太严格了,所以才会让他在第一次见到君少时,对君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时进,对不起。”
时进疑惑:“龙叔你干嘛对我说对不起?”
龙叔放下手,看向会议室里正在冷眼旁观其他组织首领争论的廉君,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如果不是我给了龙世接近君少的机会,君少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以前的君少很温柔,也经常笑,如果你遇到的是当年的君少,应该……”
温柔爱笑的廉君?
时进脑中突然滑过昨晚廉君帮他吹头发的样子,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吹风机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问道:“应该什么?”
龙叔侧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回道:“应该会早点变聪明。”而不是蠢到现在都没开窍,白瞎了君少的一腔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