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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给他最爱的人一个交代

难得之货 她行歌 2661 2023-12-27 20:05:04

四个月后。

刚就任时的忙碌和动荡稍安,傅言归的日常工作和之前没太大变化。总统兼任军委会主席,但并不负责军部具体事务,傅言归当选副主席之后,每周汇报工作的时间增加。总统对他抱有期望,让他在任期内收编第四区,让其成为新联盟国的附属第十四区。

第四区算是傅言归的未竟之业。当地除了华光会把持政权,还有其他势力渗透,前几年华舒光已经竞选成为第四区总长,但在他管辖下风气并未有太大改变。第四区成为法外之地,周边态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新联盟国想要收编,无法轻易使用武力。

傅言归回复总统说“可以”,也保证要靠外交手段,而非“武力报复”。

晚上,齐颜的电话打进来。她说,傅言归听,齐颜说了十几分钟,把情况全部交待清楚,然后等傅言归做决定。

傅言归站在露台上,小花园里的桂花开了,馥郁异常,衣服、餐食、房间,还有猫,到处都沾染了桂花香。傍晚下过一场小雨,那些小小的黄色花朵落了一地。

手机还握在手里,傅言归抬头,远处是灰蓝的天,和无望的时间。

齐颜又问了一句,傅言归收回神思,下了简单的命令:“带回来吧。”

齐颜在次日乘专机回国,直接降落在得月台的停机坪上。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

发现任意还有至亲在世是意外。

受傅言归所托,齐颜这小半年一直在外面寻找任意的消息。她身份特殊,兼具军部和科学院专家两种身份,在外面以科研名义调研,实则是暗查任意行踪。

任意没找到,却意外查到一个雇佣兵,从而得知这雇佣兵曾接过任意一笔生意,将一位老人带到缅独立州。

齐颜花了大概一个月,才找到被任意藏在缅独立州的那位老人。

至此,大家才知道任意并非完全意义上的孤儿,他还有一个奶奶。

带任奶奶回新联盟国,并不是那么简单。老人不一定愿意离开,未必信得过她,齐颜总不能来硬的,便用了提前商量好的借口劝老人跟她走——如今政治局势不明朗,任意不知所踪,如果华光会找来缅独立州,奶奶会有危险。来新联盟国,会更安全一些。

齐颜给奶奶看了她和任意的合照,说了任意很多事,让奶奶相信她是任意的朋友。

奶奶快八十岁了,不太爱说话,喜欢做针线活,没事就坐在院子里缝各种手工玩偶,做了拆,拆了做。

齐颜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不会害她,也不会害任意,说了很多,直到奶奶制止了她,说可以跟着齐颜离开。

她们到了得月台之后,傅言归没有露面,整个白天都是齐颜陪着奶奶。

奶奶的房间在二楼,冯泽提前布置好了,一切都很周全。齐颜还带着奶奶去看了任意的房间,看了花园里那只叫傅言言的肥猫。

奶奶坐在任意睡过的床上,用手轻轻抚摸着身下的被褥,问齐颜:“你们做了什么,小意才会离开的?”

奶奶虽然不爱表达,但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齐颜认为她是一个慈祥善良的老人,身上有种朴实的吃苦耐劳精神,还有对子孙不求回报的爱。当然,因为与外界接触不多,以及年龄和阅历等原因,她看起来有点缓慢。

来之前齐颜费了很多口舌,也做了很多准备,老人看起来并未怀疑,甚至没有犹豫就跟着她来了。这让齐颜产生错觉,以为奶奶信任她。

直到此刻,奶奶问出这句话,齐颜才意识到,奶奶之所以肯来得月台,并非信任。

而是知情。

齐颜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心情沉重,不太敢面对老人的目光。

傅言归和任意的纠葛是一笔烂账,谁对不起谁,谁辜负谁,早就说不清楚。但齐颜是这笔烂账后半段的见证者,她没亲睹任意给傅言归带来的惨烈伤害,却亲历了傅言归是怎么将任意掐在掌心磋磨的。

她将难题推给傅言归,说:“奶奶,晚上傅主席会和您见面,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

**

晚上八点,在二楼的会客室里,傅言归见到了任意奶奶。

老人安静坐着,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皱纹爬满脸庞,灰色的眼球透着老迈,看向傅言归的时候有些悲伤,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

傅言归知道,她在自己身上寻找任意的影子。

“傅主席恨小意,我能理解,也能接受。”奶奶说话很缓慢,说一说停一停,“我不想让他来的,可他说一定要来,来给他最好的朋友赎罪,给他最爱的人一个交代。”

“他还说,无论傅会长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再离开。直到你原谅他。”

傅言归坐在老人对面,垂眸看着放在西裤上交握的双手。

“我老了,无所谓生死好坏。一个人藏在那里生活了五年,每天都盼着小意回来。有一天,他终于回来了,没待几天,就说要走。”

奶奶轻轻叹口气,浑浊的眼球像是含着泪。

“他身上全是伤,腺体……”老人声音有些低颤,“全是针眼。”

“他养了两个月,能走能动了,便弄到一张假证件和船票,要来新联盟国。他临走时跟我说,这一趟,他不一定能活着回来……说奶奶你别怪我,是我太对不起他了,我不能不管他,我要去陪着他,哪怕死,也要死在有他的地方……”

房间里静默得可怕,只有时钟传来很轻的滴答声。傅言归觉得胸口很闷,喉咙和鼻腔有种无法忍受的刺痛感,但他没打断老人的话,将一杯热水往老人跟前推了推。

趁着老人喝水的间隙,他迅速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潮热的风吹进来,像那晚海面上爆炸后的气波,夹杂着嘶吼呼啸而至。

老人安静地讲述着,身上散发着沉淀经年的悲痛和无奈。

讲述任意小时候怎么去的福利院,又是怎么被她找到的,以及后来被华舒光收为养子,被安插到傅言归身边,用奶奶威胁他听话。

她没有替自己的孩子说好话,说他有多身不由己多可怜,只是平静地把经过客观讲出来,让傅言归知道,真实而完整的任意,到底是什么样子。

傅言归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按照对家人报喜不报忧的传统观念,任意似乎不应该把这些都告诉奶奶。那么,就只有一个原因解释得通。

——他真的没打算离开傅言归,或者死,或者生,无论被怎么对待,都不会离开。他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为了让奶奶理解,也或者是这些事情堵在心里太久已成沉疴,便事无巨细告诉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所以我想问问你,他为什么离开,是怎么离开的?”

奶奶把齐颜没法回答的那个问题抛出来,希望看在自己说了这么多实话的份上,傅言归也坦诚地告诉她。

她的孩子怎么了。

可傅言归的沉默像山,像海,深不见底,岿然不动。

“我想听实话,他……”奶奶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不敢问的问题,“还活着吗?”

——因为任意说过,就算死也不会离开,而现在他离开了,用齐颜的话说“不知所踪”。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痛感划过心脏,傅言归没法回答“活着”,或者是“应该活着”,因为他不知道。他只是通过常理和数据来判断,任意还活着,可是还活着的任意,没有任何人找到他。

奶奶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垮塌下来。她的手轻微发着抖,皱纹、唇角、全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傅言归往前一步,蹲在她面前,声音有些着急:“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人抖着手往口袋里掏,傅言归见状立刻扶住她,帮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几粒白色药剂。吃了一粒药,又缓了好一会,她看起来情绪和身体都稳定下来了。

“活着。”傅言归没再迟疑,说,“我会把他找回来。”

顿了顿,他又说:“之前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他才离开。这件事是个误会,等找到他,我会告诉他。”

傅言归解释得很模糊,他做不到如实相告。还好奶奶没再要求他说得更具体,否则他真是无法开口。

听到任意活着,奶奶总算松了口气。

奶奶能毫不犹豫跟着齐颜过来,就是想见见傅言归,想把很多话说给他听。

“如果我不说,小意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解释。”奶奶说着,将那盒药拿在手里,给傅言归看。

“你的武器库钥匙,小意拿来交换的是我,你那天撤退的行程,交换的是药。”奶奶的声音苍老沙哑,却清晰异常,“你那天是什么时间离开的,你还记得吗?”

傅言归当然记得,他永远都不会忘,所以他立刻给出答案:“晚上九点半。”

“小意告诉华舒光的时间,是十点半。”奶奶说,“比你的出发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傅言归蓦地抬眼。继而听到心脏处传来很轻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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