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知名渔村。

习龙刚满十八岁, 天蒙蒙亮，他拿起水桶和工具就往外跑，早就起床的妈妈看着他的背影大喊：“早点回来, 和你爸一起去渔船上工作。”

习龙嗯了一声。

习龙家里世世代代都在捕鱼，但他并不喜欢捕鱼，可他父母都希望他能继承家业。

习龙很沉默, 表面上没有反抗，学习却比谁都认真, 他很聪明，考的重点大学在首都, 过完这个暑假他就能远离这里，远离永无止境的鱼腥味。

如同以往一样，他跑到附近的沙滩上找蛏子，倒不是喜欢吃, 就是觉得有点意思。

抓了半桶后，习龙打算去抓螃蟹。

可就在这个时候, 习龙在不远处的浅海区里看到了以往绝对不会出现的鱼群, 鱼群往他这里游来，聚集在一起。

非常奇怪。

习龙被太阳每日照射变成古铜色的俊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打算回家告诉他父亲。

可他跑几步，鱼群也跟着游动多少，鱼群很躁动，在习龙看过来的时候, 会集体指向一个方向。

习龙突然懂了。

鱼群在指引他,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到底年轻, 跟着鱼群游动的方向走去，路过沙滩, 礁石。

最奇怪的是，和习龙一样早早过来找海鲜的其他人，却仿佛没有看到鱼群，习龙若有所思，但是没有停下脚步。

最后他跟着鱼群来到了海滩的另一面，这里很少有人过来，有着大大小小的溶洞，在弯腰躲过尖锐的石尖后，习龙终于看到鱼群停止游动。

漆黑而幽静的溶洞里，只有淡淡的水面反光。

可习龙在夜里的视力也很好，他几乎是在第一眼就看到搁浅在沙滩与海面交界处的人类。

他趴在沙滩上一动不动，白的几乎在发光。

习龙心里一紧，连忙跑上前打算急救，可是越靠近他跑动的脚步越无法抬起，直到最后，习龙几乎是失去了任何行动力，呼吸也变得微弱，仿佛害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只见趴在沙滩上，看不清脸庞的“人”身下连接的是一条纤长而华美的粉色鱼尾，习龙没有看到过如此美丽的尾巴，哪怕渔场里养殖的最昂贵的观赏鱼也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水桶从手里掉落，发出啪嗒的声响，蛏子散落在沙滩上，习龙却一点心神也分不过去。

好似被声响惊动，“人”动了，他幽幽的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只需一眼就让习龙着了魔。

习龙忘记了所有，忘记了看到人鱼内心涌起的惊涛骇浪，也忘记了该有的警惕，他痴迷的走过去，把人鱼搂入怀中。

人鱼挣扎着，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习龙的脸颊，鲜血直流，习龙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他双眼发直，恨不得将人鱼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很快，人鱼不知为何失去了力气，哀哀的叫着，凄婉不已，叫人心碎，动听的声音带着魔力，彻底抽走习龙的理智。

他的眼球终于转动，看向人鱼的鱼尾，那里流出淡粉色的血液，在伤口旁边紧紧扒着漆黑的章鱼足，吸盘紧紧的吸附在鱼鳞之上。

这是人鱼难受的来源。

习龙恍惚间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哀痛，他小心翼翼的将人鱼放下去，自己走进海水里，一手按在鱼尾，一手毫不留情的扯着章鱼足。

习龙肌肉壮硕，不是那种练出来的假把式，而是日积月累的劳动下，凝实的肌肉，他孔武有力，却也花了一定的时间才将章鱼足扯下来，扯下来的时候，习龙才发觉到章鱼足上有一颗转动的眼睛，眼睛瞳孔是深红色，死死的盯着习龙，如同盯着自己最仇恨的人。

习龙没有害怕，今天遇到的事情已经足够诡异，他用力一扔把章鱼足扔进了溶洞的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习龙像是寻求夸奖一般转头望向人鱼。

却在对上如同野兽一样的绿色眼眸后，呼吸停滞。

“……我叫习龙。”习龙不知道为何，突然开口道，也不管人鱼能不能听懂。

他执拗的又重复了一次，“我叫习龙，你要记住。”

说完习龙把人鱼抱起来，人鱼并不轻，但习龙不在乎，他把人鱼抱到了溶洞里的一水洼中，水洼连通着大海，是流动的，但是连通的孔很小，不足以人鱼离开，习龙才放下心来，他对着躺在水里的人鱼郑重的承诺道：“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跑走，他从来没有跑得如此快速过，生怕自己慢一点人鱼就会因此消失不见。

习龙妈妈刚做好早饭，就看到习龙风一样跑进杂物间里，不等习龙妈妈说什么，又跑走了。

“……那么急做什么？”

跑回溶洞的时候，人鱼还在。

习龙悬着的心放下，他跑到人鱼身边，抓住鱼尾，把他家最好的伤药一股脑的倒在伤口上，随后用纱布包裹好。

“会好的。”习龙期望着。

人鱼的精神比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好太多，他用手支撑着，像是要靠近习龙，习龙立刻挨过去，就感受到了脸颊上柔软的触觉。

是人鱼在舔舐他脸上伤口凝固的血液。

习龙呼吸开始急促，他花费了巨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想要捧住人鱼亲吻的冲动，他开口道：“你喜欢鲜血？”

声音嘶哑无比。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刚才还只是舔舐血液的人鱼，突然张开嘴巴咬上了习龙的脸颊，撕下一块肉来。

“嘶——！”习龙下意识的远离了人鱼一点，但看着人鱼被鲜血染红的嘴唇和无辜的神色，他突然不痛了，他开口问道：“真的很喜欢吗？”

“是饿了吗？”

人鱼歪歪头，长如瀑布一般的头发滑落肩膀，裸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被水浸透的头发粘在肌肤上，犹如蜿蜒的蛇，透露着诡异和惊人的美。

习龙笑了，“好吧，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我给你抓鱼来。”

现抓还是太慢了，习龙回家，在家里的渔获里挑出几条肉质最鲜美的海鱼，带回了溶洞，人鱼嗅闻了几下，张口几口吃下去。

这期间，习龙看到了人鱼口腔里尖锐的牙齿，一颗一颗的像是小三角，无比可爱。

他想伸手去触摸，人鱼却警惕的望向他，习龙止住动作，安抚道：“我不会对你做出坏事的。”

人鱼吃饱后，就不再理会习龙，习龙有些失落。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在人鱼耳边重复自己的名字。

“习龙，习——龙——，我的名字，这是我的名字。”

不知为何，习龙总觉得人鱼拥有说话的能力，只是人鱼不说。

没关系，习龙可以等，等到人鱼愿意和他说话的那天。

和人鱼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那么幸福，很快日落黄昏，远处传来他父母叫喊他的声音，习龙恋恋不舍的和人鱼告别：“你别跑，我白天就来看你。”

人鱼拨动着水面，没有反应。

习龙内心无比的压抑，他几步跑出溶洞，跑到父母的身边，只是他满脸血液的模样吓到了父母，习龙解释说在礁石上滑了一跤。

这是常有的事，父母打了习龙一下，让他后面小心。

等月亮爬到天空中央，本该睡觉的习龙睁开了双眼，他还是无法放下人鱼，他从床上爬起来，带着冷冻的金枪鱼肉，打着灯再次回到了溶洞。

人鱼趴在水里，仿佛睡着了，习龙就坐在一旁看着。

看着人鱼精致的睡颜，只觉得心脏都在化了。

但是盯久了，习龙察觉到不对劲，他急忙扶起人鱼，只见人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分明是昏迷了过去。

“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习龙慌了阵脚，眼眶发红。

【他需要人肉。】

冰冷的声音在习龙脑海里涌现。

“……”习龙恍惚间，突然清楚明白的知道了自己要如何挽救人鱼，只见他掏出刀来，对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犹豫的划下去，刀出一片肉。

疼痛让习龙青筋暴起，可他眼也不眨，把血淋淋的肉片强行塞进人鱼柔软如同果冻的嘴巴里。

随后，肉眼可见的，人鱼恢复了血色。

可是不够，人鱼受的伤不是这点肉就可以治愈的。人鱼的双眼还紧紧的闭着，长而浓的睫毛抖动着，带动着习龙的心。

但是继续喂下去，习龙自己也无法承受。

习龙想到了什么，下定了决心。

深夜，渔村的后山上，习龙用铁锹挖动着土壤，这里是渔村安葬无名尸体的地方，渔村靠近海洋，偶尔会有尸体被冲过来，一般会交到警察局等人认领，超过一个月无人认领就会安葬。

这块是近期才下葬的。

习龙挖了半天，终于挖出来，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习龙却不在意这个，用刀割下肉块，把尸体又埋回去，肉块抱在怀里。

“够了，这些应该够了。”

大量的肉块进入了人鱼的肚子里，习龙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最终，人鱼睁开双眼，绿色的瞳孔在照射进来的月光下，发出炫彩的光芒，鲜血侵泡着嘴唇，鲜艳欲滴。

习龙看痴了。

最后习龙是在沙滩上看着人鱼入睡的，再次醒来天已亮。人鱼还在熟睡，习龙舍不得打扰他，而且回过神来，手臂的疼痛已经无法忍耐，没有办法，习龙大清早的去了医院。

接下来几天，习龙几乎不再回家，谎称和同学出去游玩，日夜待在人鱼的身边，只有给人鱼捞鱼和吃饭的时候，才会走出溶洞。

这一天如同往常一样，吃完饭的习龙连忙赶回人鱼的身边。

只是刚刚走进溶洞里，就看到一个陌生的高大的男人站在人鱼面前。习龙眼皮一跳，冷声道：“你是谁？”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习龙一眼，就这一眼差点把习龙吓跳起来，鸡皮疙瘩起来了。

因为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习龙那晚割肉的尸体。

可如今他不仅仅活了过来，缺了肉的地方也完整无缺。

男人看起来很成熟英俊，他对着习龙说道：“谢谢你照顾我的老婆，如今我该带他离开了。”

这句话把习龙的注意力都带走，他反问道：“你老婆？”

“你不是一直在和他相处吗？”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人鱼，目光柔情似水，他说道：“我的老婆，姜念。”

“我和他分开太久了，是时候重新相聚了。”

男人说的是真话，习龙立刻反应过来了。

可是……

不要————

不能带人鱼离开，那是他的……是他的。

回过神来时，男人已经被习龙用石头砸的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毫无声息。习龙第一次杀人，他也不能确定男人到底是不是人，可还是会害怕，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害怕人鱼被男人带着离开。

这怎么可以？

他大口喘息着，汗水滴在他的眼角处，随后，习龙闭上眼睛，颤抖着手，再次用石头砸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血液飞溅。

一下又一下。

直到人鱼拉住了习龙的手臂，习龙才停下自己的动作，他带着歉意对着被血液溅到的人鱼说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