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内海与帝王剧院距离不算太远, 两人达到目的地的时候宴会甚至还没有开场。剧院金碧辉煌的大门外铺着一层厚厚的金边红毯, 两边挤满了各种频道的哥谭媒体, 无数镜头对准了陆续走上红毯的受邀嘉宾, 现场气氛十分热闹。
而布鲁斯·韦恩的到来显然把这个开场推到了晚宴的第一个高潮。
“天呐，是布鲁斯韦恩！”
“请看这里, 韦恩先生！”
“看这里先生！”
快门声一瞬间完全淹没人声, 闪光灯晃得让人睁不开眼。
宋墨亦步亦趋地跟在布鲁斯身后, 在走到红毯中央的时候忽然小声地开口：“如果他们有听到外面的广播的话——”
布鲁斯偏头看了他一眼。
宋墨耸了耸肩：“稻草人从阿卡姆越狱的新闻已经播放三遍了。”
“这对哥谭的人来说是家常便饭，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男人说着大步走过红毯，在距离门外只有几步的时候被一个眼生的商业新贵友好地拦了下来, 他不得不出于礼节停下脚步跟面前的人互换名片, 于是又掀起一阵媒体的拍摄热潮。
等那名商场新贵心满意足地拿着名片离开以后, 宋墨听到布鲁斯语气嘲讽地低声道：“显然他们认为一个罪犯越狱的新闻价值还比不上哥谭首富走一段红毯。”
宋墨小声哔哔：“所以走个红毯能有什么新闻价值？”
布鲁斯没有说话，宋墨也不指望能得到回答。两人越过大门前站定的两位保安, 保安没有向布鲁斯索要邀请函, 满脸堆笑地弯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显然男人的那张脸就是全哥谭所有宴会最有说服力的通行证。
直到在外面的快门声逐渐远离至消失不见, 而剧院里悠扬的大提琴曲越来越大声时。
布鲁斯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一句：“这要取决于我带了什么样的女伴。”
宋墨：“什么？”他愣了一会，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面前这个大老板的私生活“混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至少从娱乐性上来讲，某个国际女星或者知名超模跟哥谭首富的花边新闻确实更加具备谈资。
小助理低头勾了勾嘴角：“那看来他们是要失望了。”
剧院门外, 注定“失望”的娱记低头翻找着刚才拍到的哥谭首富的照片, 试图在其他同行之前抢先发出新闻稿——天知道能允许媒体参与的哥谭晚宴有多少, 而布鲁斯走红毯的速度有多快。他刚才光顾着拍照, 甚至连布鲁斯西装的颜色都没仔细辨认。
然而等他找到照片刚开始细看的时候——
“这个人是谁？”
旁边的同行一样翻着照片头也不抬：“你说谁？”
娱记：“布鲁斯身后那个。”
同行：“那肯定是他的女伴啊，能跟布鲁斯同行肯定知名度都不低吧，你身为娱乐记者竟然认不——等等。”
同行看着设备上抓拍到的，在红毯中央侧头似乎在听身后青年说着什么的布鲁斯，指甲几乎要戳到那个青年脸上。
“他是谁？”
娱记摊手：“按照你的说法——”
“布鲁斯的女伴。”
同行：“……”
剧院大厅，宴会正式开始，幕布缓缓拉开，两边各走出一排盛装的舞女，簇拥着最后出来的女士走向舞台中央。
哈维·丹特先布鲁斯一步到达剧院，他们的座位在二楼的半开放式包厢，包厢有三个沙发，坐在他对面的是同样受邀的韦恩集团董事。
“上帝，世界上还会有比凯尔小姐更抒情的女高音吗？”那名挺着啤酒肚的董事一脸痴迷地看着舞台中央被誉为小米雷拉的凯尔小姐展示她高贵又细腻的歌喉，“我感觉我恋爱了。”
“真是个好消息，劳德先生。”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想您太太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
劳德董事摸着肚子：“你知道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爱开玩笑，布鲁斯。”
最后进来的男人坐到空着的沙发上，哈维转头看了停在包厢门外的宋墨一眼，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在场三位男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没有带女伴，当然也不会有其他人在这种场合还带助理过来，宋墨只能一个人安静地呆在包厢门外，站在门口侍者对面，任由他们好奇地打量他，他依旧巍然不动地玩着他的——
超英消消乐。
在玩到全是泥脸那一关的时候，有谁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往他空着的另一只手里塞了个什么柔软的东西。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两个包装精致的小蛋糕。
“一个蓝莓果酱口味，一个抹茶口味。”借着上厕所的空档去后厨绕了一圈回来的哈维冲他挤了挤眼睛，“我记得你们出来的时候还不到韦恩庄园的晚餐时间，而我想布鲁斯大概也想不起来在他看歌剧的时候外面还有一个助理在饿肚子。”
说完似乎觉得这句话说得不太妥帖，他又补充了一句：“毕竟布鲁斯他自己就经常废寝忘食地去做着什么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他一个不怎么在公司出现又隔三差五参加各种宴会的大老板究竟在忙些什么——阿尔弗雷德告诉我的。”
“我想这就是管家老先生出差了还要再雇一个临时管家的原因。”宋墨半点不给面子地跟别人拆着他老板的台，然后抬头冲哈维笑了笑，“谢谢。”
湛蓝的眼睛弯成月牙，左边脸颊下浮出一个淡淡的小梨涡——老实说，他之前看宋墨笑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还有个梨涡？
哈维带着这个稍纵即逝的疑问重新回到包厢，刚准备坐回位置的时候发现布鲁斯正看着他，律师坐下的动作一滞：“怎么了？”
布鲁斯：“没什么。”
哈维：“？？？”
目光在这时候捕捉到布鲁斯桌上摆着的两个蓝莓果酱小蛋糕，律师“喔噢”了一声：“有一天大忙人布鲁斯·韦恩也能想起来按时吃东西了？”
劳德董事往这里看了一眼，显然觉得“大忙人”这个形容词跟布鲁斯一点也不贴切。
哈维：“不过为什么是蓝莓果酱？”作为布鲁斯为数不多的挚友，哈维大概是少数几个知道布鲁斯除了喜欢龙虾外还不喜欢蓝莓的人。
布鲁斯：“认真看你的歌剧。”
哈维：“哦。”
大概半小时过后，伴随着一阵歌剧高潮部分优美的女高音，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
布鲁斯似有所觉地偏过头，恰好看到一颗脑袋从门框边上探了出来，两人视线撞个正着，脑袋的主人冲他摇了摇手机：“老板，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甚至不需要得到他老板的许可和同意，人已经离开了包厢。
而且就脚步声来说，他走得有些急。
因为电话是杀手蛾打来的。
这太少见了，就算算上他们两个之间为数不多那点小拇指指甲盖都够不上的交情，这通电话也绝对不可能是打来交流感情的。
果然，在他找到一个废弃的储物间，落下门锁按下接听键以后——
“艾瑞达，你现在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刚刚我和泥脸去学院交任务的时候碰到稻草人了……”
“他现在在到处找你！”
宋墨靠在储物间潮湿的木门上：“光听你的语气就知道他找我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杀手蛾：“他说他要抓走你，把你交给外星人！”
宋墨：“……哦。”
杀手蛾难以置信道：“你这是什么鬼反应？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那可是外星人！”
宋墨：“……真是太可怕了，如果听起来不那么像妈妈哄孩子睡觉时才用的理由的话。”
杀手蛾：“我说的是真的！他还把泥脸带走了！”
宋墨眉头一皱：“泥脸被他抓走了？”
杀手蛾：“倒不能说抓……”
“他好像跟泥脸说了什么，我离得有点远没听清，总之说完以后——”电话那头的粉红色异装癖娘娘腔回忆了一下，“泥脸就牵着他的手跟他走了。”
宋墨：“……泥脸现在品位已经这么差了吗？”
杀手蛾：……这个人能不能每句话好歹听一下他的重点啊？！
帝王剧院二楼，半开放式包厢。
宋墨离开接电话的——第三十分钟。
布鲁斯放下手机，手机屏幕上是电话拨打的界面，宋墨的号码，无人接听的盲音。
一个在蝙蝠侠面前都能肆无忌惮地跟反派同党通话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选择了回避以及，失踪，这通电话跟什么有关可想而知。
直觉告诉布鲁斯，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您是说刚才在外面等您的人吗？”在被问起的时候，门外的侍者恭敬地半弯着腰，冲布鲁斯指了个方向，“我刚刚看到他往那边过去了。”
“他刚才借了我们的备用戏服就走了，好像是去了后台。”
“那个人借了我们的假发去了休息间。”
“他刚才借了我的洁面，妆前，粉底，眼影盘——”
在最后一个被问到的剧院员工试图背出一整套化妆品名称之前，布鲁斯打断道：“他去哪了。”
员工：“——然后去了车库，韦恩先生。”
布鲁斯韦恩一路走进车库，他的车很好找，因为泊车的人几乎每一次都会把他的车停在第一个车位上，这似乎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定，而车钥匙在停好车以后也会暂时放在泊车员工手中，于是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
毕竟在整个剧院里，对于宋墨来说，最安全也最不用担心被发现的地方只有——
布鲁斯·韦恩的车里。
“嘿，韦恩先生，您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看着车里穿着紫色燕尾服西装，戴着不那么符合尺寸的大号绿色假发，小丑妆只来得及画了半边，此刻拿没上妆的那一面对着布鲁斯，正仔细地往嘴唇上抹那一圈范围巨大超过唇线的口红的宋墨，或者说——
二代小丑。
布鲁斯保持着他声线的低沉和平静：“把车钥匙给我。”
一串金属被抛了过来，男人稳稳接住，小丑嘴角咧开一个笑：“我是不是该跟您说一句晚上好？”
旁边在这时传来一阵的女声：“老板，真的是你！”
女声迅速由远及近，转脸来到身边，金芙妮手上抱着一叠文件：“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老板，我本来想去找福克斯先生的，这里有一叠文件要签，不过既然你在这里就你来签好了……噫？车上的是宋——”
金芙妮下意识往大开的车门里望，下一刻，他老板迅速而用力地把车门猛地合上。
“呯——！”
金芙妮：“——墨吗。”
布鲁斯：“不是。”
金芙妮看着因为车门合太猛而被带动的风吹起又落下甚至还掉了两根的刘海，声音颤了颤：“……老板？”
“文件让福克斯签，我明天会去公司一趟，具体的明天再说。”
男人一脸严肃地说着公事，一边利落地打开车门发动引擎，最后冲他的女员工点了点头，开着轿车扬长而去。
方向不是韦恩庄园，大概是蝙蝠侠在哥谭的某个近距离据点。
大概连老杰克都想不到，他的养子，他引以为傲的二代小丑，有一天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坐在蝙蝠侠的车上完成他从哥谭良民到超级罪犯的伪装过程，连宋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肆无忌惮，他只能说。
这种感觉棒到像吸毒一样让人上瘾。
“打个商量吧，老板。”车后座的半面妆罪犯抿了抿嘴唇，显然对这个鲜亮的正红唇色非常满意，“我知道今晚企鹅人的全部计划以及稻草人和泥脸的会面地点，我可以把这些都告诉你，而你要做的只是对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对您来说稳赚不赔。当然，您拦不住我，而且看样子也不怎么想拦我，不然您应该会直接去韦恩庄园或者阿卡姆才对？我只能说这个选择是正确的，说不准我们最后会一起在稻草人那里汇合，谁知道呢，在哥谭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说完他又自我纠正道：“哦，不对，以我现在的立场我可能要喊您一句——”
“Batman？”
就像在应证他说的一样，周围的市广播在他话音刚落后，忽然开始疯了一样地开始同时播报多条新闻——
“企鹅人军团于五分钟前炸毁哥谭人民银行，并且挟持了超过三十名无辜人质！”
“据悉，目前受到稻草人毒气影响，受伤一百零八人，死亡六人，并且恐惧毒气还在哥谭码头无限制地扩散——”
“臭名昭著的大恶棍泥脸似乎又有了什么新的把戏，他缩小了自己的身体，在哥谭防护网无孔不入，根据天眼会对外发布的最新受袭状况来看，他不止袭击了阿卡姆的地底仓库，还把天眼会的储备实验室洗劫一空！”
后座上，已经画完了妆的小丑咧开血红色的嘴，然后举起右手，身后的透明机甲开始了局部地紧急制动。
接着，呯一声，砸在了车窗玻璃上。
“那么，一路顺风。”
“老板。”
另一边，帝王剧院车库。
在老板开车走后，金芙妮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直到车库里回荡的引擎声完全消失后才回过神来。她总觉得今晚老板有些奇怪，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奇怪，直到她经过她老板车边上那个造型别致的垃圾桶，并在里面看见了一套衣服，衣服上还挂着宋墨的名牌以后。
人在老板车上，衣服却在垃圾桶里，所以说，也就是说——
金芙妮：“……”
这位身材娇小的女士总觉得今天过后她就要因为撞破了上司的秘密而饭碗不保了……
也不知道哪里还能再找一份薪水能跟韦恩集团比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