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铺天盖地的飞针,作为一个男人,雪阁弟子在连连后退下,竟是退出了场外。
苏妙宣读结果时,他明显还是不能相信,并非不能接下那一招,只是黎环那突如其来的一击,实在在他意料之外。
约莫只能用本能反应四字来形容。
雪阁弟子回上楼时,愤恨地盯着合欢宗,再无从容可言,莫名收到一份仇恨值的林寻摇摇头,低头喝了口茶提神醒脑。
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原本无比严肃的新生大比已经渐渐走向一个奇怪的开端。
林寻放下杯盏时,像是想起来什么,侧头对丁圣道:“你也比完了?”
丁圣淡淡‘嗯’了声。
林寻看了眼比试台四周,不像是有人死过的样子,“尸体呢?”
莫不是被药粉融化了?
还是一名弟子及时开口,“对方直接认输了。”
林寻恍然,嘴角勾起,难怪,在那些痛恨的视线中,更多的是探究,以丁圣的实力,现在顶着合欢宗弟子的身份上台比试,旁人定会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在酝酿。
这一声轻笑发出时,下一个名额已经宣读,场上先是全体寂静,尔后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叫声。
激动,兴奋,不少人走到距离观看比试最近的地方。
“天圣学院,夏侯尘。”对于这个才进学院的学生,天圣院长眼中也是有着满意,“对手是……”
他后面的名字尚未宣读,底下疯狂的呼喊声已经盖过任何声音。
看台上,赵氏族长笑道:“看来,侯尘这小子在学院人气可是不低。”
夏侯爷的表情这才好上许多,看向夏侯尘的方向,目光中带着鼓励和赞赏。
像是接受到父亲的目光,夏侯尘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天圣学院作了个手势,场上的热烈才得以暂时平复,但很多人,尤其是天圣学院的女学生,呼吸都有些急促,对于他们来说,夏侯尘是这一届新生的骄傲。
不过也有一少部分人沉默,他们多是还没上场的人,祈祷自己不要对上夏侯尘。
虽然没和夏侯尘交过手,但陆千寒的名声却是无人不知,他亲自收下的弟子能差到哪里。
天圣学长拿起另一个珠子,似乎也是微微惊讶了一下。
他这个表情让底下人面面相觑,究竟是抽到谁了,看这样子不是极强,便是极弱。
目光移开珠子,天圣院长抬头望向合欢宗,缓缓道:“苏兴邦。”
没有念出合欢宗的名字,算是一定意义上给了苏皇面子。
“……”
短暂的沉默后,场上瞬间爆发出比刚才更热烈的讨论声,叫嚣声,要说年轻一辈中谁能和夏侯尘媲美,唯有大皇子苏兴邦。
关于苏兴邦的传言很多,真正的信息却很少,皇宫里的人都要低调很多,平日里多是不显山不露水,但苏兴邦实在是太优秀了,即便消息经过千万次堵截,还是有一小部分流出。
气氛燃烧到最高点时,苏兴邦对林寻行了一个礼,躬身道:“弟子去了。”
林寻面无表情,拍手,“加油。”
身后,掌声稀稀拉拉,“加油。”
苏兴邦:忽然有些体会到夏夜白的感受。
看台上,不只是学生,宗派弟子探头观望,一些学员的导师,宗门的长老亦是微微坐直身体。
其中,一不起眼的邋遢老者仰头喝了口酒,不少酒水洒在衣袖上,醉醺醺道:“有趣。”
旁边的几个弟子恭敬递上拭帕,“师叔。”
一名弟子小心翼翼问道:“师叔,您说谁会赢?”
邋遢老者没有理会他,自言自语道:“都是天骄,一个进了天圣,拜在陆千寒门下,还有一个……”他忽然止住后面的话,“呵,天道当真莫测。”
说完,他又恢复醉醺醺的样子,留下一头雾水的弟子。
这句话听上去是在抬高夏侯尘,但又如何扯到天道上去?
此时苏兴邦纵身一掠,像是一道七彩的霞光,直接划入比试台。
他对面的夏侯尘白衣俊美,风骨自成。
七彩对纯白,合欢同天圣,台下偶尔有人感叹命运的神奇,这两人倒像是命定的对手一般。
夏侯尘眉宇间依旧是冷漠,“天圣,夏侯成。”
苏兴邦背上背着一把剑,即便穿着艳俗的衣服,身上还是能依稀看出贵不可言的气质,“合欢宗,苏兴邦。”
夏侯尘眉头微皱,原以为苏兴邦加入这等不伦不类的宗派是有所隐情,这会儿竟然自报家门,莫非竟是心甘情愿?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正在休息的夏夜白。
恰在此时,夏夜白睁开眼,同他视线对了个正着,很快移开目光。
“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在天圣学院的入学测试上交手。”苏兴邦是值得一战的对手,夏侯尘并没有因为他拜入不知名的宗派便产生轻视。
苏兴邦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古怪,“我也以为。”
“开始吧。”夏侯尘开口,与此同时,他的手上蓦然出现一把折扇,每一扇页都是特殊金属锻造,锋利尖锐。
苏兴邦也是低喝一声,“起!”
身后的长剑自动飞往掌心,握住剑柄后,他的气质陡然大变,仿佛与剑相融。
“我有一剑法,有幸见过老师舞过一次,可惜我只肖其形,不得其意,今日这场比试希望能取得突破。”
夏侯尘冷冷道:“试剑,技高一筹还有些可能,你我最多算是棋逢对手。”
剑如萤光,扇带疾风,巨大的能量波动逼得原本凑到前面看的人都要连退数十步。
台上夏侯爷皱眉,“这剑法……”
苏鸿羽双眼一眯,“鸿羽的剑从来是霸道凌厉,化繁为简,这套剑法却是迅捷诡异,招式奇多。”
拿夏侯尘试剑是个危险的举动,两人所差不多,稍有不慎便是败北。
二楼
墨一神情有了变化,“怪哉,剑法看上去威力巨大,但施展出来却并未有神效。”
黎摩却是一眼就看出问题关键:“这套剑法更适合极阴体质修炼。”
场上,苏兴邦身影如鬼似魅,和夏侯尘看似不分上下,终究落了些下风,毕竟自始至终他都是靠速度对抗。
林寻观战时顺带回忆了下,自己在苏兴邦面前舞剑,前后好像就两种,玉女剑法和辟邪剑法。
似乎不论是哪一种,迫于先天条件,苏兴邦都不可能掌握真谛,他又仔细看了一会儿,确定苏兴邦所用的是《辟邪剑法》。
随着比斗进行,四周的气氛愈加热烈。
“好厉害,能和夏侯尘斗上那么久。”
“不知谁更胜一筹。”
夏侯尘自始至终没有使出全力一击,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法,在和苏兴邦比试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一套剑法能如此迅捷。
苏兴邦每出一招,他眼中亮色便增加一分。
“我现在倒真的想看看,这套剑法真正的威力。”夏侯尘自然也感觉到这并不是这套剑法的最大的威力。
又过十招,苏兴邦突然停剑,“认输。”
他有预感,继续比下去,这套剑法也取得不了实质上的突破,再比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夏侯成,“你还有其他的剑法。”
苏兴邦收剑,他在方才的对战中有些其他的感悟,对于修士而言,战斗中的感悟比结果更重要,何况他有预感,近期便会突破,及时消化这些感悟尤为重要。
一道金属扇面展开,拦住他的去路。
夏侯尘,“我要的不是一场敷衍的战斗。”
苏兴邦脸一下冷了下来。
两人僵持不下,台下也是嘘声连连,他们原本是准备看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谁知正在兴头上,一方却选择认输。
“比试算你赢。”一道声音轻飘飘传来,林寻看着场中央的两人缓缓道:“不过比赛尚倒可以继续。”
苏兴邦抬眸,“老师。”
林寻,“这套剑法为师只施展过一次,你能全部记下,实属不易。”
苏兴邦低头,“让老师失望了。”
林寻摇头,对旁边的丁圣耳语几句,后者微微错开半个身子,深深看了林寻一眼,“你确定?”
林寻颔首。
丁圣手上凭空出现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他。
林寻接住后随手一抛,苏兴邦看着瓷瓶,“这是?”
“能助你领略奥义的。”林寻淡淡道:“既然结果已经分晓,便没有顾虑,打完这场吧。”
苏兴邦握紧白玉瓷瓶,看向夏侯尘,“比么?”
夏侯尘,“求之不得。”
从瓶中倒出一枚丹药服下,苏兴邦剑指夏侯尘。
“院长,”见状有导师提醒,“这般不合规矩。”
新生大比严禁服用药物。
天圣院长,“没有规矩不规矩的,他已经认输,再多条条框框也没用。”
方才出声的导师一想,好像有些道理,人都认输了,还要规则约束什么?
再次出剑,苏兴邦感觉体内灵气流通极为顺畅,不似之前一施展剑法便有浴火烧心痛感。
剑如游龙,仿佛将天地融为星海,所过之处,竟有闪电游走,只听天空传来阵阵轰鸣。
周围人群哗然,在他们看来,苏兴邦身后,仿佛有大海咆哮起伏,尤其是朵朵剑花,居然形成异象,化作万道强光。
好强!
夏侯成瞳孔一缩,跟方才的剑法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金光闪烁,折扇接下无数飞驰而来的剑式,他身法极快,但剑法更快,随着最后汇聚全部力量的一击,长剑刺破扇面,停到距离夏侯尘喉咙前几公分处。
人群再次哗然。
“好,还可怕。”
“竟然连夏侯尘都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苏兴邦有吞服丹药。”
苏兴邦丝毫没有理会议论声,盯着他,“你要的战斗。”
低头看着泛着冷芒的剑尖,夏侯尘眼中竟然笑意,“是我要的战斗。”他低叹道:“想不到天地间竟有如此绝妙的剑法。”
一场战斗,万众瞩目中开始,不可思议中结束。
苏兴邦回到合欢宗,神色平静,手指却是微微颤抖,他终于,第一次施展出这套剑法完整的威力。
这套剑法对于他的意义非凡,正是当初看见林寻舞它,苏兴邦才第一次感觉到化繁为简也好,纷乱繁华也罢,真正的剑招不会拘泥任何形式。
林寻看着他,“感觉如何?”
苏兴邦双目有些泛红,“很好。”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听到后半句,一旁的丁圣微微挑眉。
“还未请教老师,方才给我吃的是什么?”
林寻,“《辟邪剑法》适合极阴体质修炼,一般男子修炼会急火攻心,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苏兴邦,“莫非我刚吃的是清心丸?”
“清心丸只能缓解,对于施展剑法没有任何帮助。”林寻道:“为师只是给你讨了点短时间内不举的药,防止你欲火攻心。”
晴天一个霹雳。
苏兴邦怔在原地,“您方才,在说什么?”
林寻,“好在刚听见你说浑身充满力量,为师就放心了。”
……
咚!
“老师,苏师兄,他,他昏过去了!”
林寻随意指了两名弟子,“抬着,回宗。”
“那剩下的比赛?”
林寻,“还有必要么?”
其余人一愣,的确,这场新生大比他们恐怕是获益最多的人,最重要的,如今在他们心中,天圣学院已非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而修炼,也并非只有一途能走。
他们正准备离席,二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现在就走,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黎环身子一颤,看着正从楼上走下的人,道:“糟糕,是父亲。”
林寻随意瞥了一眼,“无碍。”
黎环有些紧张道:“要是父亲非要抓我回去怎么办?”
林寻,“有我在。”
黎环内心感动,但仍有些不放心道:“听闻父亲近日有所突破,老师若想凭一己之力战胜,怕有困难。”
林寻,“主要是靠你。”
黎环,“靠我?”
林寻,“以死相逼,求他放我们走。”
黎环:……
夏夜白凑上来,“那我怎么办?”
他老爹看上去已经处在火山喷发的边缘。
林寻看了他一眼,认真道:“夏侯爷不但是侯爷,亦是是伽蓝国的臣子。”
夏夜白不明所以。
林寻指了指晕过去的苏兴邦,“挟持他做人质。”
夏夜白:……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寻:挟未来的天子以令诸侯。
夏夜白:哪里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