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把宁越抱进了靠近花园最好的房间,把人放在床上正要松手时对方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白敬,先是一笑,皮肤在清晨的阳光里细腻得吹弹可破。他轻声道:“我想喝水。”
白敬看着他,许久,目光才从他脸上慢慢移开。他起身亲自去倒了一杯温水,看宁越喝过,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放在桌上,又问他:“用些早餐?”宁越轻轻点头,白敬便交代人去准备,他也没问宁越,指名要了几样点心,又跟人嘱咐道:“牛奶放糖。”
宁越听着他的话嘴角慢慢上翘,最后连眼睛里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他从小就喜欢吃甜的,白敬要的几样点心都是他偏爱的,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白敬还记得。
等人走了后白敬伸手试了试宁越额上的温度,觉得不烫了,一直紧绷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宁越乖乖地任他动作,白敬低头时看到他脸上依恋又信任的神态,心里不禁就动了一下。
以前他跟李书意没确定关系时,遇上了喜欢的也会养一段,还能从那些漂亮听话的人身上得到新鲜感。但自从李书意受伤,他把李书意接回来后,三年间确实只有过李书意一人。李书意是个从来不会示弱的人,更不可能对谁露出这样的神态来,相处久了难免无趣。
他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的情人,不是一个成天埋头苦干的工作机器。
宁越自然没有错过白敬眼中的悸动,他想去握白敬的手,吴伯突然走了进来,驱散了空气中那点若有若无的暧昧。
吴伯先跟宁越问了好,然后跟白敬确定了一下各项事情的安排。中途几番想把李书意受伤的事说出,想想李书意的嘱咐,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等他跟白敬说完事,重新回到楼上时李书意已经洗漱整理好了。吴伯接过他换下来的沾染着血迹的衣服,看到他手上被染红的纱布时一下就变了脸色。李书意却毫不在意地拿起外套搭在手上,遮住了那抹刺目的鲜红:“没事,小伤而已。”
吴伯不放心:“叫医生来看看吧。”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吴伯摇了摇头,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道:“这是您之前托我找的东西。”
李书意接过,脸上总算带了点笑意,跟吴伯道过谢后,离开房间下了楼。
吴伯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皱着眉想,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家的这位少爷就回来了。
宁家是白伟堂当年拉着一起合作的几家之一。宁越,白敬,还有其他的几个,他们这些子弟都是一起长大的,父辈们在一条船上,几个小的自然也是利益共同体。
宁越中学时跟白敬有过一段,这事连白伟堂都是知道的。吴伯记得,当时老爷子笑了笑,全然不放在心上,只道:“白敬会处理好的。”
果然上大学后两人就分开了。
也不知道是该说白敬冷静自制,还是薄情自私。可吴伯也知道,他们少爷确实是喜欢宁越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他的房间里,除了家人,也就只出现过宁越的照片。
李书意下了楼,刚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从宁越房间里出来的白敬。他停下脚步,白敬也不说话,两人无声地对峙,来往的人都被这种压抑的气氛吓住,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他们。
最终还是白敬先沉不住气。他看着李书意眼里的血丝和极难看的脸色,沉声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李书意淡淡道:“去酒吧喝了几杯。”
白敬笑,眸底却是一片寒意。李书意既然能在昨天那样的场合不说一声就走,不把他家里的长辈放在心上,那他也没必要跟他讲什么客气了。毕竟他们两人,有所求的从来不是他。
白敬不慌不忙地开了口:“宁越刚回国,先在这里暂住一段。”他的语气很淡,并不是在征求李书意的意见,说话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
李书意藏在外套下的手慢慢握成拳,脸上却漠然道:“好。”
白敬本来已经做好了李书意纠缠不休的准备,他这样干脆的态度让白敬心生怀疑,他眯起眼审视李书意,冷声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李书意愣住,回过神后突然嗤笑了一声。他想到昨天的那段录音,学着宁越的口气问:“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爱宁越吗?”
白敬不说话,李书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笑着道:“如果你爱他,我打的主意就是要把他弄死。你不爱他,他就是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也没意见。”说完,他还抬起头直视着白敬问,“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白敬冷眼看着他。
李书意伸手把他有些乱的领口理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个疯子。”
话音一落他便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所以白敬也就没看见,藏在那笑意后的,快要从他眼里漫出来的伤心和痛意。
吴伯安排了司机送走李书意,然后面无表情地指挥着那些人在家里进出,路过白敬身边时,连视线也没停留一下。
白敬叫住他,吴伯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应声,神色间全是疏离。
白敬无奈道:“我没想怎么样。”
吴伯笑笑不说话,没想怎么样就已经让人登堂入室了,那想怎么样时会是什么情形?
白敬知道在这位看着他长大的老人面前什么都无所隐藏,淡淡地道出了心底的想法:“我还是想再试试,不跟女人结婚生子,要过一辈子,是不是也得找个相知相爱的?”
吴伯瞬间心寒得说不出话来。
他家里以前出过事,是李书意用尽手段把他儿子救了出来,才没让他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而平日里,也是这位人人避之不及的李先生,在他有什么病痛时,第一时间注意到,然后请来最好的医生为他治疗。这点,连他从小看到大的白敬也做不到。
而就算不提这些,他也还记得,三年前李书意被送来时,因伤口几番复发被送去医院抢救的样子。
“我是个下人,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只愿少爷将来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吴伯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但他老了,老得头发都全白了,半只脚踏进了棺材里。他见过太多的人,也笑看过太多的虚情假意,可情深至连他都忍不住动容的,只有李书意一个。吴伯想,若是从来没有为这样的李书意说过一句话,大概到死的那天,他也不会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