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遇见江曼青后,李书意就再也没见过她。
这一转眼就是四年。
四年间,李书意越发拼命工作,有时候甚至需要白敬强制命令他才会休息。除此之外,因为过度压抑自己,他的心结越来越严重,不仅长期失眠,有时候情绪还会陷入到一种极端不稳定的状态。是白敬给他找了心理医生,做了无数次心理治疗后,再配合着服用一些药物,才慢慢控制住。
秦家一直都没把白敬和李书意放在心上,尤其是白伟堂过世以后,白敬正式接管了公司,却处处被打压。秦家人认为他成不了什么气候,越发嚣张起来。
变故发生在一夜之间。
网上突然曝出了一段冯国光跟一个女人的xing爱视频。
那女人极年轻,看起来还不到20岁,背景是在一个豪华别墅里。讽刺的是,冯国光前一天才公开发表了一场为国为民的演说,道貌岸然的面具就这么被硬生生撕了下来,舆论一片哗然。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等李书意把那些准备了多年的检举文件递上去后,冯国光被纪检控制了起来。
秦家慌了,还没想好怎么救人,台面上一直表现弱势的白敬突然开始反扑,合着别家一起吞并秦氏的产业。
这两人一个明一个暗,一个对秦氏一个查冯国光,配合着打了一手好牌,把秦家打得措手不及。
秦家动用了一切人脉,本想实在不行就把自己摘出去,结果冯国光那跟了他几十年,以为两人情比金坚的发妻被那视频伤透了心,把她手上所有冯国光的受贿证据都交了上去。
秦家在其中的行贿数额巨大,情节极其严重,还涉及到做假账偷税骗税的问题,整个家族和公司都陷入了一片混乱。
秦光志的大哥进去了。他知道没人能再保他,他那个小公司他也不要了,打算逃到国外去。结果还没到机场,就被人抓了回来。
然后,他被带到了李书意家的老房子里。
那地方当时已经要拆迁了,将来要开发成一个新的商业中心。
周围的人都搬走了,整栋楼里空落落的,秦光志进去的时候,李书意靠在窗户边,表情淡淡地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光志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也被胶布封了,看到李书意侧脸上死寂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比他还高的成熟男人。他呢,一天天地在变老,变得畏首畏尾胆小怕事,再不复盛年时的锋芒毕露。
秦光志转身想往外跑,被刀疤一脚踹倒在地。李书意好像才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似的,抬起头扫了秦光志一眼,淡淡道:“把他的腿打断。”
他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样可怕的话来,秦光志猛地瞪大了眼。
刀疤则应了一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只扳手,走到秦光志身边,按住他的脚,对着脚踝狠狠砸下去,骨头瞬间就碎了。
秦光志的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为惨烈的闷哼,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豆大的汗珠立时就顺着额头落了下来。
一只脚断了,刀疤又捏住他另一只,秦光志使劲摇头,对着李书意发出“唔唔”的声音来。
李书意并不看他,垂下目光点了一根烟,然后将烟搁在桌子上,表情淡然地看着烟雾徐徐上升。
屋子里又响起一道沉闷的声音。
秦光志的两只脚姿势诡异地拖在身后,硬生生痛昏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嘴巴上的胶布已经被揭了,房间里除了李书意,就只有对面的椅子上还绑了个人,江曼青。
秦光志一看到她,恨得立刻咬紧了牙。要不是这个女人!要不是这个贱货!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
江曼青嘴上贴着胶布,以往总是被她盘在脑后的头发全都垂了下来,脸上的精致妆容也没了,慌张地看了下秦光志,又抬起头怨毒地盯着李书意。
李书意还是倚在窗边,头朝着窗外,阳光落在他身边,能看到空气里漂着的淡淡浮尘。
秦光志想立起身来,可是才一动,脚上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他呻吟了一声,李书意终于回过头,看他在地上痛苦挣扎,突然道:“我爸站在这里看了我一辈子,我从没回头看他一眼。等我想回头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脸上也很平静,可是秦光志被吓得浑身都抽搐了起来。他摇了摇头,声音抖得厉害,断断续续地道:“李书意,不……不是我……我没想过要害死你父亲的……”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江曼青,提高了声音道:“是这个女人……是她……她说李文卓死了就不会再缠着她了,是她一再怂恿我……”
李书意神色不变,好像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椅子上的江曼青则毫不愧疚,依然满脸怨毒地看着李书意。如果没有被封着嘴,李书意想她肯定会声嘶力竭地咒骂,骂他毁了她心仪的人,毁了她奢侈的生活,毁了她一辈子的梦。
秦光志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拼命想证明自己的无辜。李书意懒懒散散地听着,听得不耐了,就从身旁的桌上拿下来一把枪握在了手里。
秦光志瞬间就没了声。
他瞪大眼看着那把枪,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趴在地上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李书意……求求你……别杀我……”
李书意抬起眼皮看他一眼,笑道:“你错了?那你下去问问,他们原不原谅你。”
秦光志随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到了立在桌上的相框。照片上的李文卓抱着李书意,李文英看起来还很小,扎着两个小辫,站在哥哥身旁,笑得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
他们都在看着他。
秦光志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他生在秦家,又是最小的一个儿子,走到那里,谁不是对他点头哈腰,时间长了,他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了。他们的命对他如草芥一般,谁挡着他的路了,谁让他不开心了,他就要教训谁。这种操纵着别人生死的感觉好像会上瘾,可是有一天,身份反转,轮到他被折磨被威胁被当成垃圾一样对待,他才知道这有多可怕。
秦光志哆嗦着,使劲把自己的上半身立了起来,对着那照片不停磕头,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李书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他的额头流下血来,他才慢慢起身走到秦光志身边,蹲下身,把秦光志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然后抬起他的手对着江曼青,轻声道:“你杀了她,我就留你的命。”
江曼青终于慌了神,使劲挣扎起来,椅子都被她带着倒在地上,她拼命朝秦光志摇头,面上都是哀求和惊恐。
秦光志的手腕被李书意握着移动,江曼青挣扎到哪儿,枪口也会跟到哪儿。
李书意不给秦光志犹豫的时间,在他耳边低声数:“1……”
才刚刚数了一个数,秦光志就猛地扣下了扳机。
啪嗒一声。
什么都没发生。
枪是空的,里面没有子弹。
李书意不过是想折磨江曼青,让她好好体验体验,被自己所爱之人舍弃是个什么滋味。
李书意从呆愣住的秦光志手上拿下枪,慢慢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开始上子弹,上膛,然后打开保险,弯下腰单手拽住秦光志的衣领,拖着他往前走。
秦光志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眼泪和鼻涕从他脸上流下来,失禁的下身在地板上留下一摊尿迹。
“李书意,我求你,我求求你别杀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秦光志使劲想扳开李书意的手,李书意也不跟他纠缠,人一到江曼青面前他就松了手。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对男女。
秦光志想爬开,一动就被李书意踩在了断掉的腿上,痛得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江曼青被汗打湿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她看到李书意把枪口对准对秦光志,整个人都疯癫起来,鼻腔里不断地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李书意欣赏了一会儿眼前的画面,然后他轻笑了下,扣下了扳机。
手枪装了消声器,江曼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溅了一头一脸的血。
时间仿佛静止了。
江曼青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她才僵硬地转了转眼珠,看着躺在地上,头上被开了一个血洞死不瞑目的秦光志。
她猛地瞪大了眼,眼眶像要裂开一般。
李书意放下枪,走到江曼青面前慢慢蹲了下来,把她脸上那不知是血还是脑浆的东西抹开,笑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江曼青不停哆嗦。
李书意的笑慢慢隐没在嘴角,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时时刻刻,都活在现在的恐惧里。”
江曼青浑身一震,就这么僵硬着身体昏了过去。
李书意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到窗户边。
他看着那张照片,伸手想拿起来,一看到自己手指上的血,就厌恶地皱起眉。他把血迹使劲抹在袖子上,力度大到手指都快被磨破了。再抬起手来,他还是嫌脏,也就没去碰那照片,就这么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等白敬带着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失了神智的李书意。
白敬被房间里的血腥味刺得皱起眉,他让人把李书意带出去,李书意却不肯走。
白敬太忙,电话从进门起就没断过,他一边听着那边的报告,一边走到李书意面前,沉声道:“你回去。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李书意不说话,盯着白敬看了许久,终于抬腿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喊:“白敬。”
白敬抬头看了过来。
李书意跟他对视,目光深刻地像是要把人刻在心里,然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