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意从白敬怀里退开时,还能看到对方靠近左肩那块被眼泪浸透的一块深色水渍印,可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心里连半分羞耻也没有了。
还羞耻什么呢,他长大后,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几乎每一次都能被白敬撞上。更何况自己更难堪狼狈的样子对方也不是没见过,现在还要再演什么恼羞成怒的戏码,未免也太过矫情了。
他先在原地站了下,把贺卡原样装回信封,然后才走到书架边抽出来一本书来,把信封小心地夹进书中。他做这些时,也不理白敬,既不招呼人家坐,也没给人家倒杯茶,就把人晾在那里。
等他把书放好了,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白敬问:“把赵叔接过来,就是你从金海到这里要做的事?”
他说话时的神情语气很是冷淡,可因为刚刚才哭过一通,眼尾都还带着一抹红,又因着皮肤白,本是浅淡的红被衬出一股招人的明艳来,眼底还有一层没褪干净的水光,把他身上的凌厉气势也弱化了许多。
白敬在他专注做事时,眼神几乎是□□裸地落在他身上,等他这样抬起头来,倒不敢看了,稍稍错开李书意的目光,答了一声“是”。
李书意嗤笑一声,问:“这是什么不得不需要你出面的大事?我现在再无能,也不至于连辆车也叫不到。”他说着,声音里透出不悦,“还有赵叔一直跟你联系,你也不告诉我?”
白敬知道李书意这是开始算账了。这个人一向厌恶别人干涉他的私事,尤其涉及过去的事,几乎是他的雷区,一碰就炸。
他不愿李书意误会自己利用赵辉,开口道:“是他不让我告诉你。”又停顿一下,烦躁地皱起眉,“我知道自己没权利替你做决定,但我也不想他直接跟你联系……你以前每次从林城回来,都会消沉很久。”
至于大老远从金海飞过来就为了去一个偏僻小镇把赵辉接过来的事,白敬不想解释了。解释什么呢,说李书意,我为了能有这样一个光明正大来见你的理由,等了三个多月了?说再不来看你一眼,人都要憋疯了?
明明等了一年,好不容易等人醒了,却不能陪在身边,只能通过靳言发过来的照片和医生的报告,才能知晓对方在一点一点恢复,一点一点变好。没办法参与其中,没办法亲眼见证。但这种憋屈难受跟李书意说了,大概也只会引得他反感,毕竟对方本来就不愿见他,是他自己要缠上来的。
李书意听他说完,脑海里蓦然闪过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把宁越接回去,我去阳山墓园那回……真的是管理处的人给你打的电话?”
白敬沉默几秒,抬起头来跟他对视,沉声道:“不是,是我自己猜到你在那里。”说着,想起当时把李书意逼成了什么样,他又有些挫败地移开目光,整个人身上都透露出一股消沉来。
李书意彻底不说话了。
他神情放松下来,懒洋洋地倚在书架边,审视着白敬。
这人今天穿了黑色的大衣,里面是裁剪合身的西装,连领带夹也配得一丝不苟。他个子高,五官英俊到挑不出一丝瑕疵来,本是个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可他现在微垂着眼站在自己面前,任自己问什么答什么,哪怕李书意知道他是在刻意隐忍示弱,也禁不住生出一种这人好欺负的新鲜感来。
李书意借着窗外的光,由着自己的心意,跟个色胚似的,把白敬的眉眼,鼻梁,唇……连人家下颌线都不放过,一一“品尝”了一遍。
虽然他以前明里暗里地打趣许多次了,但还是觉得他们白家人,也不知是修了什么福,一个比一个会长。就白敬他爸,现在孙子都有了才算是彻底消停了,以前五十多岁的时候,还能惹得人家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为了他要死要活的,什么都不要就心甘情愿在外面给他当小的。可怜赵芝韵一把年纪了,还要跟比自己儿子小的姑娘搞宫斗剧。
李书意那段时间真是找着机会就要去白敬面前嘲笑几句,说万一真进了家门,他岂不是要喊一个小姑娘阿姨,惹得对方笔都摔坏几支。
到了白敬这里,就更不用说。李书意跟他在一起时,霸道得也算是“名声在外”了,谁敢当着他的面往白敬身上扑,他就敢扒了谁的衣服扔到大街上去。就这种作风,也防不住有人找着机会就想上位。好在白敬确实不是一个滥交的人,不像他某些狐朋狗友,仗着权势地位,见到一个好看的就恨不得搞到床上。
所以李书意也不曾对他疑神疑鬼,唯一心有芥蒂的,也就宁越一个了。
“身边有人了吗?”李书意稍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眼神,开口问。
“什么?”白敬蹙眉。
李书意不耐地轻叹一口气,不知这人现在怎么这么迟钝,非要他把话说透:“这三个多月,你身边,情人,床伴,或者一夜情,有吗?”他可不觉得白敬该为他守身如玉,也不觉得自己把人三番四次赶走,人家还要眼巴巴等着他,把心放在他身上。毕竟没了他这个空缺,有的是人想去填补。
李书意问完了话,心情复杂地盯着白敬,巴不得他答一句有了,好让自己彻底灭了心头的火。又暗自不爽,想若白敬普通一些,他或许当初也不至于沦陷在他身上,且因为朝夕相处地对着这么一张脸,害得他从此不管看谁,只要一跟白敬比较起来,就觉得索然无味。
白敬警惕地看他一眼,猜不透他的意图,迟疑着答了话:“……没有。”
他犹豫不是心虚,实在是怕了李书意要拿这事来伤人。他以前也不是没干过,都躺在医院等着手术了,还要替他“操心”想往他床上送人。
当然这个话题,若李书意不问,白敬也不会主动提。拿“我没跟人乱搞”来彰显自己做出了多大付出和牺牲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但他确实没有。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宁越没有,别人也没有。从他跟李书意在一起的那天开始,哪怕最开始是“被迫”,可既然答应了李书意,他就没碰过别人。
李书意点了下头,指了下沙发,没什么情绪地交代:“你去坐着。”边说着边走向门口。
这门是智能锁,靳言录有指纹的,那个愣头青经常不问一声就冲进来,李书意也不想吓到小朋友,落了小锁。
白敬看他神情,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谈,想着他大概要给两个人的关系下一个最后宣判了,心都往下沉了沉。他从进来后,注意力就一直在李书意身上,大衣都忘了脱,被房间里的暖气烤得额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所以李书意从门边回来时,正好就看到站在沙发旁的人在脱外套,脱了还不消停,骨节分明的手指又解开了西装,还往外松了松领带。抬手时衬衣袖口处露出一只银色的鲸尾袖扣——还是以前他去国外时给两人定制的。
李书意忍不住“啧”了一声,走到窗户边拉上了窗帘。甚至还有闲情想人真是不能身体太好,若不然,那些平常好好藏起来的欲念,一旦蠢蠢欲动起来,先烧着的还不是自己。
现在是冬天,天黑得很快,虽还不到四点,但因为外面在下雨,户外也透着阴沉,更不要说室内。拉上窗帘,远了也只能看清一个人影轮廓。
白敬刚刚坐下,房间里就徒然暗了下来,他愣了下,等李书意站到自己面前了,还疑惑地问了句:“你干什么?”
距李书意上次见白敬,还是三个多月前。那会儿他还是个半残废,心里还有诸多不平,心思也摇摆不定,偶尔被白敬撩拨一下,也觉得慌张,不知该怎样应对才好。毕竟他们两个之前,从来不是那样的相处方式。但自从刚刚发泄过一通,他看什么都豁然开朗,觉得一个大男人,想做什么便去做,何必还扭扭捏捏欲擒故纵。他又一向是个记仇的人,若从哪里吃亏了,必然是要把面子找回来的。
李书意膝盖抵上沙发,跨坐在白敬身上,拉着他的领带把人拽至身前,神情依然平静,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嚣张霸道。
“干你。”
话音一落,便低头咬住了白敬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