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以后,热闹欢庆的氛围就渐渐开始淡去。加之西北地的战事终于传进百姓耳朵里头,就更让正月和迎来新一年的轻松显得不合时宜。
贪墨舞弊案被萧绥提请彻查,由此尽管再如何低调,几员原本威风赫赫的大官接连被降格,也有明升暗贬的,外地的小官更是砍了好几个脑袋,这事情还是会在百姓之间有所议论。
好在,因此前面这两桩事情,原本年前开始就一直低调养伤的静王开始重揽回一些关键位置的权力,使得原本开始渐渐倾斜的朝政又基本回到了最一开始的微妙平衡处。
萧绥下了早朝,回程路上被小宦官叫住。
“殿下,太后有请您过去叙话。”小宦官客客气气,萧绥也没甚好推辞的。
这种时候,前后略一考虑,他也不难猜出太后要找他说什么。
到地方一开口,前后虚礼来了一番后,果然提到的是冬早。
“我这些天听闻静王身边有了陪伴的人选,这是好事,要是先皇还在也是会高兴的,静王到现在还没立正妃没个长子,已然算迟,先皇同你一样大的时候,可已经有了琰儿。”太后坐在珠帘后面,语气关切,“男宠么,做个解闷的也成,京城里的名门闺秀我想都有这个度量将他放在眼里。”
“多谢太后关心。”萧绥语气平淡,回过去的话硬邦邦没什么委婉的意思,“此时我自有打算。”
太后给他的态度噎了一下,眉头微蹙,强压下去的不悦涌了上来,忍了一阵才下去,而后轻叹了一口气,“那就先这样吧。”
换做别人,此时太后指一个人强要他娶了,谁也不敢不听。可面前站着的是萧绥,太后不仅拿他没有半点儿法子,还得适当的看他的情绪反应。
平时顺心惯了的人,这种时候不可以说不憋屈了。
不过太后的话提到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冬早的身份在这个时候非常的尴尬。无论萧绥将他摆在心里的什么位置,外人看来,冬早就是小小男宠罢了,地位不必家里的仆从高多少。
萧绥是不愿意让冬早这样的,只是立男妃的事情史无前例,礼法上也对此不允许。若真要达成,中间少不了费一番功夫。
静王府里。
萧绥忙碌起来,冬早就得了很多空白无处用的时间来。他起先都用来看话本,但看得多了,除了学会几套让萧绥欺负自己更狠的情话外,收获就不太大了。冬早总结了话本的套路,左不过那么几种:要么是狐狸精爱上穷书生,要么就是穷书生翻身娶公主,来来回回都是书生艳遇。
看多了冬早就颇不以为然,狐狸精才不是嗲里嗲气的,他认识的阿湖从不那样。
不看书了,那就必须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
冬早在静王府里转悠来去,将府里头的那些花花草草都看干净,到了最后终于闲不住想要出门了。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叠在一起,外头别有用心的人无数,谁都知道冬早现在的要紧,放冬早随便出门萧绥很不放心。
由此,晚上冬早便可怜兮兮的趴在他身上,啾啾啾的亲他的脸,讨好加卖乖,“我在外面也会很乖很乖的,看一下就回来,我都和阿春阿芳约好了的。”
冬早擅长学以致用,勾引人十分有一套,有心施力,不消多少就将萧绥弄得无法招架。
“她们和你约好了?”萧绥强自用定力撑着,目光落在冬早脖颈上一点刚才自己吮出来的粉色痕迹,想着若是再亲一下会不会加深许多。
两个婢女,哪来约好不约好的事情,大概就是想和冬早一块儿出去玩,借了冬早心宽。只是两人平时对待冬早或者胖鸟都很用心,萧绥不至于因此对她们有什么不满。
“嗯,”冬早点头,圆乎乎的眼睛里头泛着水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萧绥,“可以吗,我不想毁约的。”
他说完又是啾啾啾几下,大有萧绥不答应他就继续亲的架势。
这样单纯不带欲望的亲吻,在某些时候却更能表达爱意与欢喜。
“可以。”没一会儿功夫萧绥就败下阵来。
只是萧绥立刻又身体力行的让冬早明白,没有白占的便宜这个道理。
天光明媚,缓缓前行的马车中。
胖婢女看着一路上不住打哈欠的冬早,忍不住问,“公子你还没睡醒啊?”
这都是中午才起来的,昨天天黑了没多久就回房里去了不是。
冬早揉揉眼睛,“没有没有,我睡醒了。”他强睁开眼,“到地方了吗?”
话才一说完,脑袋又歪到边上去。
胖婢女看了看窗外热闹起来的街景,“公子,前面一些铺子您应该不喜欢的,要不要先在车里睡一会儿,我让车夫走的再慢一点呀?”
“睡,就睡一会儿。”冬早迷迷糊糊的应了,整个人已经斜过去,脑袋差点儿砸到窗棱上。
胖瘦婢女连忙一起扶住他,而后将他慢慢的放到马车里,盖上被子枕好枕头。
冬早睡着以后就没个要醒来的样子,马车在街上转了有两圈,大半个时辰后他依旧安睡着。
马车最后只能先停在路边等冬早睡醒。
胖瘦婢女探头出马车,左右看了几家铺子,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和车夫打了一声招呼后悄悄下去了。
马车周围有许多明卫和暗卫守着,安全是不用担心的,因此她们离开也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与此同时,街边一家茶铺里。
一个角落里的身影正盯着马车这边看。他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和两文钱,起身走出茶铺,改为径直朝着马车这边走来。
原本显得悠闲的脚步也立刻加快。
这么一个明晃晃的人过来,然而无论是马车边上站着的侍卫,或者是暗处保护的暗卫,竟好像是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一般,任由那人影穿进了马车里,连马车门都没有动分毫。
白无常坐在马车上,看了一眼毫无防备睡着的冬早,熟练的想要趁这个机会将他的魂魄勾搭出来。可谁成想还没等他碰到冬早的身体,冬早的身上就崩射出一阵寒光来,将他吓了一跳。
他瞪着眼睛看向冬早,有些不解。但寒光并没有对白无常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上海,他立刻甩了甩手准备继续干,只是他低估了寒光的力量。这回见白无常不放手,寒光立刻缠绕到他的手掌上,里头骤然钻出的冰寒立刻将他的手冻成了僵硬的冰块。
而傻鸟还毫无所知睡得十分深沉,仿佛此事与他半点儿没有干系。
寒光冻了白无常一只手后似乎还不罢休,气势汹汹的层层缠绕过来,吓得白无常连滚带爬的跳下马车,一溜烟跑了。
黑无常知道他今天要来办这事情,特意过来看,半路撞见给冻了一只手还在仓皇逃跑的白无常,起初还以为他遭了什么反了天的妖怪,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冬早那只鸟。
“他不过三十年的寿命,怎么能伤你到如此?”
黑无常来回翻看白无常的手,瞪着眼睛不敢信这是哪胖鸟弄的。
白无常苦着脸,“刚才我探过他身上的气息,并非我们头前猜测的妖气,恰恰好是相反的。”
黑无常不以为然,“他身边现在站着那么一尊大神,日日夜夜也能染来一些不是。”
“不是那种染来的。”白无常低声凑过去,“是人身上最精最纯的那一种,全身都是。”
最精最纯的那一种是哪一种实在好猜……黑无常的脸红了又白。
白无常捧着自己的冻手接着说,“后头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他身上的这股气息,恐怕连很多散仙都比不过。”
“那得吸了多少精气啊!”黑无常感叹。
“恐怕是没日没夜了。”白无常也感叹。
两人话音一落,相互看了一眼,见着对方满脸通红才反应过来自己前面说的话有些隐晦不可言说的意思,仔细想想画面感更是层层叠叠,于是赶紧一言不发的闭了嘴。
白无常的手还是求了阎王才弄回原样,而一直在暗处进行着的勾魂一事骤然又像是陷入了某种僵局,不知前进后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