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真早早起了床,先给薛灿讲了小半个时辰功课,布置下作业,出门上班。
薛凛把人送到翰林院才出城去了京郊大营,脸色略阴沉。媳妇以后要点卯当差,还要顾着阿灿的功课和身体,太累了——得给阿灿另请个先生,要不干脆送去族学好了。
下了车,看到不远处略眼熟的两人,纪真迅速换上高冷孤僻脸。
结伴过来的榜眼林琛和探花赵熙停下脚步,冲纪真拱了拱手。
纪真回了一礼。
榜眼林琛显然没有停下寒暄或是等纪真一起走的意思,转身就走。
探花赵熙看看纪真,看看林琛,犹豫一下,跟着林琛走了。
纪真笑笑,接过木樨手中的书袋,去上班。
三个同一天入职的新丁,前后脚到岗,入职手续却分了两批。
老翰林们脸上表情也略微妙。
手续办完,终于坐到办公桌前,纪真叹了一口气。
榜眼林琛,翰林院掌院嫡长子,今年二十五岁,十八岁中解元,素有才名,押后两届才参加春闱。会试第二名,殿试还是第二名。
很显然,如果不是纪真突然杀出来,林榜眼那是妥妥的三元,押后两届,厚积薄发么。
纪真默默捂脸,他真不是故意考第一挡人三元前程的,只怪小纪真底子太好太学霸了——想当年,他请了两个家教才勉强考了个一本……
至于其他人略显疏离的态度问题,纪真倒是觉得这样刚刚好,谁让现在他不只是纪家的六元还是薛家的六元呢,上头态度不明,下头自然小心。外面的学子或许敬仰他六元的名头,朝堂上的老狐狸和老狐狸家里的小狐狸们就不一样了。就像翰林,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入阁的翰林不多,翰一辈子林的多。再比如他这个六元,可以是国家栋梁的六元,也可以是吉祥物的六元。
而老皇帝大概也是想把他当个吉祥物的。
纪真决定,在把翰林院的书看光之前,他会安安分分做好这个吉祥物的。
上班第一天还没有正式工作,主要是熟悉翰林院内部事务,带纪真的是一个长得特别可爱的胖老头,姓赵,从五品侍读,庶吉士出身。
纪真跟着赵翰林在翰林院走了一圈,一边听人解说一边偷瞄人胖肚子,很想上手摸一把。
赵勤寒门出身,年近三十才考中进士,没门路,家境贫寒,人又迂直,熬了二十多年才熬到从五品翰林院侍读。赵勤性子疏阔,旁人都当纪真是烫手山芋不愿接手,他倒是没什么看法,上头让他带就毫不犹豫地带了。赵勤想得开,他就一穷翰林,除了做学问什么都不会,估计前程也就这样了。朝堂争斗?他哪儿有那资格!再说了,过上几年也该告老了,不过是带新人熟悉一下事务,几天而已,他还真没什么可忌讳的。
这么一想,赵勤笑的更慈祥了,看稀罕物似的,一眼一眼往纪真身上看。六元呢,前无古人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来者,可得好好看看。
纪真把两手往身后一背,搓了搓手指,脸上表情更严肃了。艾玛,这胖老头好可爱,圆滚滚弥勒佛似的,一笑眼睛都没了,好想摸摸胖肚子捏捏双下巴。唉,要是还能见到周大宝就好了,肉呼呼的,找准机会总能摸一把……
很快,就到了中午,该用午膳了。
翰林院提供午餐,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纪真跟赵勤过去取了饭菜,看看清汤寡水的菜色,对翰林院这样清水衙门的清水度有了几分了解。
木槿怕他们家少爷吃不好,打发人送了午餐过来。
木樨一直守在翰林院附近的马车上等着听吩咐,接了府中送来的午餐,毫不犹豫使了银子让人递了进去。至于吃食物过了别人的手会不会安全这个问题,第一,少爷自有计较,第二,少年是神医么!
看到小吏送过来的午餐,纪真嘴角抽了抽,把周围打量的视线顽强地全部无视了。
翰林院么,都是文人,文人有怪癖,安贫乐道是美德,耐得住清苦,看不上奢侈。再说了,里面穷人也多,大多数人都是吃工作餐的,虽说也有家里送饭菜的,菜色也都很简单,最多的是送一些雅致的点心。
而纪真呢,两个三层大食盒。四菜一汤,三荤一素。荤是大荤,素也是配着瘦肉炒的。菜是大碗装的,饭是整盆的。
众人皆侧目。
纪真瘫着脸让了让同桌之人。
除了赵勤意思意思舀了一小碗汤,其他人全都婉拒了。
纪真顶着诡异的目光干掉一盆饭四碗菜一碗汤,收拾收拾,提到外面交给那个小吏,想着累着人家了,就又给人塞了一小块银子。
饭厅内众人沉默着交换了一下目光,纪六元饭桶形象瞬间深入人心。
小吏接了空食盒往外走,走到没人的地方,放下食盒,从怀里摸出两个小银馃子,看看,又揣了进去,决定以后每到午膳时间就去翰林院门口转几圈。送一次饭得一两银子的赏,在这个清水衙门还是第一次。
下午,纪真照旧跟着赵勤。
赵勤就在纪真小胳膊小腿上多瞄了几眼。
所经之处总有人在纪真身上上上下下的看。
纪真:“……”看毛看,异能者都是饭桶不知道吗!纪哥现在正在调养身体需要大量能量不知道吗!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知道吗!没文化的,都!
等了解得差不多,赵勤去忙自己的差事,纪真就瘫着脸进了一间上午瞄中的屋子。
屋子靠墙的地方摆着两张桌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不知道正在忙什么,看都没看纪真一眼。
纪真打个招呼,也不管人听没听见,在靠门处的书架前站定,取下第一本,开翻。
翻了一本又一本。
翻完一架书,看看不远处的沙漏,纪真冲一直当他不存在的老头拱手一礼,走了。
就快下班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