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岭……夏先生会来吗?”
我听到我的声音有些踌躇,但电话里梁砚助理的声音在微弱电流声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彬彬有礼地回复我,“抱歉,梁先生并没有给我告诉你的权利。”
我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听着梁砚助理在电话另一端平静无奇地和我说着其他的注意事项,我心不在焉地听着,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好。”
我自嘲地走到衣柜旁,为晚上家里再次到来的聚会挑选合适衣服。我已经不敢再像上次一样随便穿着家居服了,毕竟我上次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夏岭会成为梁砚的客人,会被邀请到家里来。
我没想过夏岭会这么快回国。
我听闻夏岭是出国留学,没想到这么快,他竟然已经从国外回来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快,只是我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别墅里,哪里都去不了,时间的流速自然也就变得不易察觉。
不过,我也无法确定梁砚是不是故意的。
这个可能性微乎及微,即便是我确实和夏岭在高中的时候有私交,但梁砚也不一定能知道。
我果然还是想太多。
我出神地看着我的衣柜,看了半天也没能做出决定。
这里面的衣服对我来说大多数都很陌生。很多情况下要么是梁砚自己从外面购置回来,要么是他请人回家找专人为我量体裁衣。
我简直看花了眼,自己在衣柜面前站了半天,也没能决定好自己到底穿什么。
最后我还是看着身上的棉质睡衣叹了口气,想了想,干脆自暴自弃地没有换。
夏岭都已经见过我最不堪的那一面了,再掩饰只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我又何必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不太喜欢梁砚把客人带回家。
也许梁砚是想给客人们展示自己的家藏,他的房间里确实有许多罕见难得的稀世之宝,只不过越是这种时候,也越是我最难堪的时刻。
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让我自己明白,自己不过也是梁砚珍藏里的一件稀世之宝。
即便我不算绝顶的漂亮,但用梁砚的话来说,我是一顶一的乖巧。
宴席间有客人也带了其他的漂亮少年在旁边跟着。
那少年穿得极少,外面却欲盖弥彰地罩了一件外套,席间他的金主喂了他两杯酒,白皙的面皮上便浮现起潮热来,脱下外套,这才看清少年的身后竟还垂着一条毛绒绒的猫尾巴。
几个客人有说有笑,搂着猫尾少年的那名中年男性即便怀中坐拥着人,但目光却依然一直向着我的方向,若有若无地瞄过来。
开始还只是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等看到梁砚一直在和其他客人言笑晏晏地讲话,对他的行径视若无睹,他看向他的目光也就逐渐变得更为大胆起来。
梁砚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我不知道。只是我能感受到,那个男人的目光已经越来越放肆。
但梁砚依然不为所动。
酒过三巡,梁砚正眯着眼睛,似乎是兴致正浓,在杯里倒了一点红酒,捏着我的下巴想喂给我喝。
我心里有些抗拒,但也知道自己无法忤逆他,便只能垂了眼睛,乖乖地喝了下去。
不知道梁砚是不是故意的,喝到最后一点的时候,他的手抖了一下,杯中剩余的酒液就这样泼洒了出来。
我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被弄脏的衣服,心里苦笑一声。
梁砚是有什么故意把白色弄脏的癖好吗。
简直没有一件白色的衣服能逃出他的魔掌。
我低着头不吭声,感受着微凉的酒液从下巴流进衣服里。
没人注意,旁边倒是有人笑着殷勤地给梁砚递纸巾让他擦手。
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梁砚坐着没动,有人给开了门,我听见一阵收伞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然后便是几个人客套地寒暄,很明显感觉出他们几人并不熟。我对突然到访的来客并不感兴趣,便索性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直到有一片阴影落在我的头顶。
“林然。”
我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此刻隐约带着些怒火,“你他妈能不能有点骨气,别什么人都跪。”
我愣了一下,错愕地抬起头来。
夏岭满面怒容地盯着我看,但那火气似乎并不是冲着我来的。
他的目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瞬间又变了。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脸几乎是瞬间就烧得通红。夏岭从桌上抽了纸巾递给我,头却是别过去不看我。
我没反应过来,半天才明白夏岭是示意我擦一擦。
但梁砚在这里,我不敢轻举妄动。
不然,今晚倒霉的可就不止我一个。
梁砚的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
他看上去笑得依然十分和煦:“夏先生来迟了。”
夏岭举着的手我看着都举得酸。他看我半天不接,居然是干脆倔上了,硬是直直地伸着胳膊。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都等着看好戏,此时的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心底对梁砚的气又增了几分。
这人怕不是嫌生活过得太平淡,从我身上挑不出错来,于是没事也要找事。
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
在床上也不是没折腾过,何必一次两次地都要做这种事情寻人的难堪。
可我却知道自己不能动。动了梁砚不知道又要生哪门子的妖气。
他自己爱不爱我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允许有别人挑衅他的尊严。
很不幸,我虽然在生理意义或者哲学意义上,我是一个人。但在梁砚这里,我不过是物件。
夏岭依然固执地伸着手,大有我不接过来他不罢休之势。
我简直头痛得要死。
老天,冤孽啊。
梁砚瞥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唇角的笑容愈深。
他随意地说道:“既然夏先生想要帮你,你就随他去吧。”
我依然不敢接。
梁砚想要对付我的不听话,他那里实在有太多的办法。
我实在不想回忆一些黑暗的过去,边只能小步小步地膝行过去,抬头以最低的姿态祈求地看向他:“先生可以帮我擦吗?”
我听见身后那个一直盯着我看的中年男性此时从鼻子发出一声哼笑,那个猫尾少年则是直接咯咯地笑出了声。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现在的夏岭表情该有多尴尬。
可是我无法也不能回应他。
他不该来这里,最好以后也别来。他该离这样的麻烦地有多远走多远。
梁砚低头,含着笑望着我,像是很温柔似的地说:“好啊,那就直接脱下扔掉吧。”
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反正你被我弄脏的衣服也不止这一件。”
我整个人在那一瞬间直接就僵住了。
我只穿了这一件,脱掉的话……上身就直接什么都不剩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梁砚,不确定他是在开玩笑还只是单纯地恶劣。
但看着无动于衷的梁砚,我只得低下头,几乎是麻木一般哆嗦着手去解上衣的扣子。
才解开第一个扣子,那个在我身后一直打量的中年男子终于在此时不怀好意地出了声:“我来帮你吧。”
他走上前,看向我的目光已经是完全不加遮掩,那样淫邪露骨的肆意目光,让我倍感不适。
他就直接这样走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得开。
他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磨蹭着,那种恶心的感觉让我几乎在瞬间就白了脸。
我正不知所措,梁砚却在此时淡淡开口:“你在做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梁砚说的是谁,抓着我的手企图吃豆腐的那人却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他到现在了还舍不得松开,含混着想说什么,梁砚的声音在此时陡然沉了下来:“松手。”
我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发现梁砚的脸上还带着笑,只是眉宇间阴沉沉的。
真是矛盾,羞辱我让我脱衣的人是他,现在维护的我的人也是他。
但我很快就琢磨明白了。
“我”是梁砚的所有物,眼前这人不问自取,简直是不知死活。
“梁先生,我这不是看小然不会弄,想帮帮忙,也是好意……”
梁砚微微一笑,却并没有搭理他。
这明显是下了那人的面子,但那人也不敢说什么,只能这样尴尬地讪讪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而我这时候可没心情顾及他的死活。
梁砚让我脱衣服,我现在才脱了一半,后面还脱不脱?
我心情沉重,正游移不定地把手放到扣子上,琢磨着要不要继续解,手腕却突然被梁砚被抓住了。
“看不出来,你倒是真的想脱。”
梁砚的眉眼沉沉,他的瞳仁颜色极深,即便是带着笑,也给人一种阴沉的错觉。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一样倏地站起身来,转身便去了洗手间。
我脸上表情变幻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梁砚不是嫌弃自己,大概是嫌弃我刚才被人碰了,而他自己好巧不巧正好抓在刚才那人摸我的地方。
我从心里叹了口气,想了想,也乖乖地跟了过去。
梁砚果然在洗手。他的眉头几乎是紧紧地蹙起,用一种十分厌恶的表情盯着自己的手。
我意识到他心情不虞,也不敢招惹,便在旁边的池子弯下腰。
只是这一弯腰就不得了了。
我感受到他的手从我身后环绕过来,透过我薄薄的衬衫,直接便开始把玩起来。
我的一只手撑着镜子,另一只手撑着台子。
梁砚对于这具身体像是早有体会,他像是把玩一块玉器或是陶瓷,轻车熟路地就让我在他的手下动了情。
我不敢叫得大声。毕竟一墙之隔,外面的人又不是聋子。
等他兴致消减,我的腿却已经完全软了。
我扶着镜子站起来,只看见里面的自己面色潮红。
我刚转过身想要出去,梁砚却倚着台子,眯着眼睛看着我。
他说:“过来。”
我乖乖地走上前去。
梁砚就这样看着我,似乎有些慵懒,然后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瞬间心领神会,俯身从梁砚的口袋里拿出烟,熟练地递给他帮他点火。
他用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似乎在想着些什么,等了一会,手指掸了掸烟灰,又瞥了我一眼,然后说道:“跪下吧。”
我立刻乖乖地跪下来,用嘴去叼梁砚的皮带。
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做过许多次,已经能非常熟练了。
我十分卖力,想尽办法地想要讨好它。
我想要让这段时间更快过去,但总是事与愿违。
梁砚的目光落在我的头发上:“似乎又长了些。”
我说不出话,只能含混地应了一声。
“你那个不中用的哥哥,现在是铆足了劲头要和梁家鱼死网破。”
梁砚说道,“这节骨眼上,你还开罪了人。”
我半天都没想明白这中间的关系。
我确实有个哥哥,不过我和那个哥哥基本上都不算兄弟,算是长得也不像血缘上有一点点相关联的、不熟悉的陌生人。
梁砚没和我讲过,但林叔提起过几次。
我那个哥哥继承家产后便子承父志,一心要把梁家打倒。毕竟听林叔说,这两家已经是几十年的对头了。
不过我对这倒没有什么实感。
我本来就是个上不来台面的私生子,林家那边我从来都没什么牵扯。
前不久还刚听林叔说了,梁砚现在正忙着搞什么并购。我不懂这些,也就只能听个热闹。
听上去,感觉梁砚的处境岌岌可危啊。
“那个朱恒,是这次项目招投标的牵线人。”梁砚淡淡地说道,“小然,你是不是该罚。”
我敢怒不敢言,只是继续舔着。
唉,腮帮子有点酸。
瓷砖冰凉凉的,刺得膝盖疼。梁砚有一会没说话,我便自顾自开始发呆,幻想我把这里的瓷砖全部铺上毛毯,然后又想着把家里所有冰凉凉的地方都铺上毛毯,一切切都毛绒绒软乎乎的……
“……小然。”
梁砚似乎看出了我的不专心,烟灰掸了一下,故意地掉在我肩头上,我被烫得哆嗦了一下,跪得靠前了一点,扶着他的腿用力。
“夏岭路上出了车祸都要来。”
梁砚淡淡地开口,“你觉得他是为了谁。”
我没想到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整个人不由得一僵。
夏岭……出了车祸?
“还以为你会问我他上次为什么来这里。”
梁砚说道,“奕盛传媒和龙德从来不对付,夏岭——”
我的腮帮子终于酸得受不了了。
我把东西吐出来,扶着他的腿喘气,在梁砚审视的目光下,我很诚恳地开口:“先生,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我恐怕梁砚问责,赶紧休息了片刻便立刻凑上前含住。
梁砚似乎也沉默了,最后直接简短地说道:“你家和夏家不对付,夏岭是夏家的独苗。”
我从心里暗戳戳地反驳梁砚的话。
那可不是我家。
我和那个显赫的林家没有一根毛的关系。
但我现在也懂梁砚是怎么把夏岭请到家里来了。
一句话总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是吧,我应该没理解错。
不过就今天这个架势……他们真的能谈得拢吗。
但这也不是我该关心的话题。
我现在腮帮子痛得要命,也没有人管我的死活。
我这一刻简直恨死梁砚了。
他怎么还不能给我一个解脱。
“夏岭看上去不太高兴。”
梁砚若有所思,“来我这里,总得宾主尽欢才行。”
我继续幻想冰凉的瓷砖上长出毛绒绒的地毯。
“夏岭喜欢你。”
梁砚很温和地说,“你去陪他一夜吧。”
幻想里的地毯突然变成了冲天的尖锐铁钉,瞬间就捅破我的身体,在瞬间鲜血淋漓又瞬间遍体冰凉。
我的身体在刹那间僵硬了。
梁砚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继续用着我的口腔,抓住我的头发进行一个冲刺。
我麻木地感受着脸上多出来的东西,听着梁砚餍足的喟叹。
我摸了一把,粘手。
我不知道梁砚想要我什么反应。
也许他想逗逗我,但我真的觉得他会言出必行。
我从他这里从来都只是一个物件。
一个可以送人的物件。
也许哪天用完了,真的也就被丢掉了。
我呆立着不动,只是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梁砚蹙着眉头看着我不说话,自己拧了手帕凑过来俯下身,帮我擦干净脸上的秽物。
我任由着他擦,然后说了一声“好。”
梁砚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问:“什么好?”
“我去陪夏岭一夜。”我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只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这世间孤独的游魂,“先生,我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