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疯了?!”

孤悬 虞渊 2710 2024-08-05 08:53:59

我竭尽全力地去看眼前出声人的脸。

第一想法居然是,稀奇,在他们眼里,原来也是会在意像我这样的蝼蚁的生死。

再努力睁开眼去看时,我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梁砚,那个在我伸手想去触碰水银时,那个阻止我的脸臭少年。

……是他?

秦修宁赔着笑脸:“不会有事的——”

只是他还没说完声音就停住了,他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惨叫,梁砚没有动手,是他身后的人打的。

秦修宁像是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表哥居然舍得别人揍他,捂着额头不敢置信,但梁砚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说话有你反驳的余地吗?”

“没、没有……”秦修宁悻悻开口,“我只是……”

“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梁砚似乎是瞥了我一眼,那神情似乎有些嫌恶,“我看见血犯恶心。”

他离开之前有人小声地嘟囔,说梁砚狂个什么劲,自己手上还担着亲弟弟一条命,在这充什么滥好人。

声音不大,但梁砚确实是听到了。

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甚至看上去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说:“那我不介意再多担一条。”

秦修宁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我的头晕得厉害,半天也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撑着椅子想坐起来,手一软,却又直接摔了过去。

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有一双手扶住了我。

少年时的梁砚看着我,他居然还没走,和刚才那个皱着眉说血恶心的人好像不是一个人,就这么抓着我从血泊里起来满是血污的胳膊。

他语气生硬地对我说了三个字:“……少逞强。”

我怔怔地看过去,看见少年蹙着眉头,看向我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我那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双眼睛。

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如今我躺在梁砚的床上,与他接吻,即便与他同床共枕,却再也没有那日他扶住我时感到亲近。

可神使鬼差地,在梁砚熟睡之时,我还是轻轻地抚摸过他的眼睛。

*

最后我们其实没做,但我身上依然有昨晚被绑架遗留的痕迹。

梁砚抚摸过它们,我看到他似乎从抽屉里拿了红花油,但最后看了看,却没给我用。

我看向他,梁砚温和地说:“我让人送你回家。”

我不知道梁砚是怎么想的,或者他也许有这方面的癖好。他让助理买了一件崭新的毛衣,我穿上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设计,不仅袖子上短了一截,连锁骨处居然还有挖空。

那些绳索勒痕几乎是一览无余,让人格外难堪。

但我没有说不喜欢的资格。

我跟在梁砚身后,从鎏金池里走出去时,我收获了比昨晚更多的注视和目光。

他们的脸上有调侃有暧昧有鄙夷有讽刺,也有同情。

我心里已经麻木:风月场上消息最是流通,我这副光景只怕不日就要成为许多人酒桌饭后上的谈笑聊资。

“给你的猫买了些东西。”

梁砚轻轻地摸着我的头,沉吟片刻,“都放在家里,你想养就养吧。”

我错愕地看向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是“纵容”的态度。

但梁砚却并没有看我。

他的目光投在车窗外遥远的前方,只是低声说道:“没有下次了。”

我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确实没有下次了。我和梁砚的合约,马上就要结束了。

下车后Laki一直很担心地看着我。

她的眉头几乎是锁成一个结,上楼的路上看着我欲言又止片刻,最后叹了口气,推着我进屋,催我去睡觉。

“你眼睛下面都是青的。”Laki说道,“你快去补觉吧。”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我想大概没有那么夸张,但显然身上露出的痕迹让Laki误会了什么。

但我对几把猫放心不下,又实在想看一看梁砚到底给猫买了什么东西,Laki愣了一下,说她也不知道。

这时候林叔也不在,但他的孙子正指使着一堆工人样子的人,在花园我常晒太阳的地方卸货。

我疑惑地问:“那是在做什么?”

Laki也不知道,林叔的孙子林骏看见我们过来,从车上翻了个跟斗稳稳当当跳下来,落在我们面前,向我们露出一列白白的牙齿,热情洋溢地向我们打招呼。

“骏,你们这是在干嘛?”Laki好奇地走上前,打量着车里的看不出形状的零件。

林骏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凑过头来:“Laki姐,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咱们老板可能要有小孩儿了。”

“啊?”Laki直接呆住了。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有些不知所措,先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觑了我一眼,又看向林骏,“没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

林骏嘿嘿一笑:“Laki姐你好凶噢,我这可不是胡说。”

他转过身,朝着身后的车用力地拍了拍,身后一个小伙被震到了屁股,扭头给了他一瓜子,林骏捂着头,边打回去边扭着头和我们说着,“你看,这些个东西,就是老板让我们做的儿童乐园。”

Laki的脸色变了又变,刚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林骏却已经滔滔不绝地敞开了话匣子:“咱们老板可真的是上心的一位好父亲!你是不知道,这项工程早就和我定下了,本来是打算在西区做的……”

“好了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

Laki见林骏的话越说越离谱,上前止住他,还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像是生怕我听到会伤心。

林骏不明所以,但他很听Laki的话,兴高采烈地又跑走了。

Laki则小心翼翼地觑着我的脸:“小然……”

我看着她的样子,安抚道:“我没事的。”

我知道Laki是什么意思,毕竟林骏的话确实让人浮想联翩。

Laki看着我的表情,揣测着说道:“其实像梁砚这样的,想爬上他床的人太多,毕竟像这样的家族,像这样的庞然大物,总是需要后人来继承的。更何况,梁老爷子的话他也不得不听。”

我说:“Laki,我没关系的,而且我也没有误会什么。”

Laki看着我,表情讪讪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显然已经相信了林骏的话,毕竟男人哪里有不偷腥的?她只是不想让我太难过。

西城区……

我轻轻地感叹了一声,看着那些人在花园里建起一个小型的儿童乐园,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也不是没想过这一天。或者说,从我高中决定喜欢梁砚的那一天起,我就预想过像今天这样的时刻来临。

只是我没想过,梁砚明知像我这样的天然悲剧,却依然放任纵容,让下一个无辜而又可怜的私生子降生。

秦家的女儿就要嫁进来了呀。

我说不出话来,胸口的闷堵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怪今天梁砚同意要让猫住进家里。

这算是,一种补偿吗?

林骏还浑然不觉气氛的变化,依然在那边很快乐地指挥着大家。

他声音很大,手拍着刚建好的设施,有点纳闷:“奇了怪了,老板怎么买这么小的型号?感觉小孩长大就不能划了。”

旁边一个小伙则说:“骏啊你懂个啥,梁老板又不缺钱,到时候再建新的呗。”

我听着他们在那边笑作一团,静静地站了一会,给Laki说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我睡了很久很久。

可能是真的有点累了。我再一次梦见了梁砚。

下午和晚上的那一顿,我常常会在食堂买了饭团,再选一瓶气泡类的饮料,跑到实验楼的天台上吃。

自由活动的时间很长,我也不是不愿意在食堂解决,只是单纯地觉得那里是整个学校看落日最好的地方。

实验楼离我上课的地方很远。但我还是愿意每天都去那里。

即便是我被秦修宁的手下打得满脸是血的那天。

梁砚虽是旁观者怜悯的态度,但确确实实是救下了我。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去医务室,但门是锁着的。

伤口其实也不是多厉害,就是可能有点痛吧,我也担心可能会发炎或者流脓之类,不过幸好在冬天里,应该不会有很大问题。

本来想买些消炎药,但看着锁着的门,最终无功而返。

身上没有一处不痛,但那天我还是偷偷地溜进了实验楼,慢慢地爬着楼梯,直到爬上无人的天台。

实验楼被翻新过,但天台上依旧有掩饰不住的老旧。

我扶着腐掉得几乎摇摇欲坠的栏杆,把冰冷的饭团往嘴里塞,心里却难免有些沮丧: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是阴天?

风声呼呼作响,吹得栏杆摇来晃去。

我站在天台上,从高处坠落的死亡在勾引我。

真想就这样跳下去。

这样想着我便这样做了,我慢吞吞地翻过栏杆去,摸着冰冷的栏杆,选了一个还算结实的,就是冬天里这栏杆上浇了雪结了冰,有些冻手。

我把双手交叠起来,来回搓了又搓,迎着暮色而来的凛冽寒风,撑着栏杆,哆嗦着就想站上去。只是我刚踩上去一个脚,还没来得及兴奋,就听见身后一阵风声,接着便是有人冲上前来,直直地就拽住我的胳膊,极其用力地将我拖下来。

我摔落在天台上的冻雪里,扭头错愕地看向来人。

少年时的梁砚脸颊在寒风里冻得发红,不知道他已经来了多久,只是此时此刻他全然凶狠地望着我:“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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